神曲熱退去後，金承志和彩虹合唱團的未來在哪裡？

天下 12-03

他是一本正經搞笑的段子手

把合唱玩得和流行樂一樣紅

我和彩虹合唱團的指揮金承志

聊了聊神曲背後的故事

提起彩虹合唱團，很多人想到的是2年前的神曲《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不少人被這首曲子逗笑，更刷新了對合唱「枯燥、高冷」的刻板印象。

而後《感覺身體被掏空》、《春節自救指南》等歌曲橫空出世。

「找到對象了沒？明天帶你去相親，抓緊時間快減個肥。一個月工資有多少？這些直白的歌詞戳中了不少在外打拚年輕人的痛點。光《春節》這首歌，傳上網第一天的累計播放量就超過千萬次，微博閱讀話題達到1.1個億。

彩虹合唱團的神曲成了不少80、90後發泄感情的出口。他們願意走近音樂廳，就為了聽一回神曲，放鬆笑一笑。

張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鑰匙放在哪裡了

雙城記

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

00:00/07:44

春節自救指南

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

00:00/07:15

彩虹合唱團的指揮金承志作為這些神曲的創作者，一下受到了許多人的追捧。微博從零星的粉絲，一下飆升到七十多萬人關注。從一個指揮變成了一個明星。

用他自己的話說：「一直讓大家看背面的指揮，終於有機會讓大家看看正面了。」

有人說他是個一本正經搞笑的段子手，在合唱里加些沒心沒肺的搞怪段落，卻成了許多人煩惱時的一劑「開心解藥」。

我和金承志聊了聊，搞笑神曲背後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風雅青年 or 神經闊少？

「私下就沒有控制的時候」

在彩虹合唱團的大本營，我見到了金承志。

他梳著整齊的油頭，西裝筆挺，坐得端正聽你的提問，並不是前一晚我看到的舞台上的搞怪模樣。

等他一開口，他身上「搞笑段子手」的一面立馬顯露出來。面對你問題背後的潛台詞，還能四兩撥千斤地反過來開你的玩笑。對於如何應對採訪，他早已駕輕就熟，每個問題都很好地控制著分寸感。

我很好奇私下的金承志是什麼樣？

曾經有人聽了他的《凈光山晨景》、《澤雅集》，覺得他定是個風雅的青年。而後見了面，發現他就是個「神經病闊少」。

金承志也描述自己私下很瘋，沒有控制的時候：「現在我是在極強地控制自己，不要讓自己太瘋。不過以前接受採訪時防守性很強，因為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我內心在想什麼。但後來我覺得就算讓別人知道真實的你又能如何，也沒什麼。」

確實他給我展現了許多坦率的一面——

有人說他的改編是對古典音樂的冒犯，他說：「我30年前穿這件衣服，不管我身材有沒有走樣，30年後還穿這件，才是冒犯。什麼時候幹什麼事，一定是順其自然。不為了創新而創新，也不需要一味堅守。"

有人說他為品牌寫歌不夠純粹，他說：「賺錢很光榮，我沒有那個藝術家脾氣。因為我覺得藝術家脾氣除了你自己覺得酷以外，沒人會理你。」

他直言自己不愛混圈子但也要活著，愛音樂卻不想被使命感裹脅。他在這各種矛盾里找平衡，只是以前可能綳在心裡，現在他願意告訴大家，也許是通過音樂的方式。

「你覺得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快樂的胖子吧。」

情感驅動靈感

「如果沒被催婚，我也不會動筆」

很多人聽金承志的歌，總會被戳中痛點。

每個來到大城市打拚的年輕人，好像都有個催婚的爸媽，關切你一個月工資多少的親戚，讓你加班到到黎明的老闆，甚至「不知該不該繼續留在大城市」的迷茫也是一模一樣。

常有人好奇金承志寫神曲是不是為了討好大眾趣味，他說其實寫的都是自己的生活。神曲火了後，回老家爺爺甚至都不想和他搭話，生怕下一秒就被寫進曲子里。

有時候他的靈感更是來得隨意，只是沒事坐著感慨：「啊，16歲真美好！我現在怎麼那麼老了。」之後在鋼琴前彈了一遍，戀愛小甜歌《我喜歡》就被創作出來了。

我喜歡

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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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其實就是大眾生活，我如果沒有被逼婚，沒有被問多少錢一個月的工資，我一定憤怒不起來。我是一個很情感驅動的人，我得自己真真切切討厭到咬牙切齒，才會真的去動筆。"

除了詼諧的神曲，金承志不少嚴肅的音樂作品也帶著現實生活的映射。就像剛發的新專輯《白馬村遊記》，雖然說的是民國青年顧遠山歸鄉誤入「桃花源」，卻道出了現今在外漂泊遊子的迷思。

白馬村遊記之二竹馬 (A Trip to the White Horse Village - The Bamboo Horse) (Live)

白馬村遊記 LIVE

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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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好像都是曲子里那個失意青年顧遠山，上班被困在寫字樓，回家被困在40平的小公寓里，無處所逃。

得了功名就是成功嗎？逃離城市就能解決問題嗎？

直言自己就是顧遠山的金承志還真躲回了溫州老家，在父親山上的房子里住了好久，寫下了這出《白馬村遊記》。

《白馬村遊記》專輯

「有些事不會隨著我們離開城市而消失，因為我們沒辦法跟現代生活做直接的切割。既然無法逃離，該怎麼面對？有些人可能去健身、打拳甚至上微博罵人把情緒倒出來，我就攢著，然後通過作品把它們往外丟。寫歌可以帶給我愉悅感，我想寫，然後歌以詠志，我詠完了以後就舒服了。」

這些所謂神曲的背後，一部分是金承志在寬慰自己，另一部分則希望也能給大家一點力量。「也許音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至少它可以幫你抒發情感，痛苦也好，快樂也好。」

創作風格「轉型」？

「神曲只是吸引聽眾的入口」

距離金承志寫出上一首神曲《春節自救指南》，已經2年時間了。

這期間，常會聽到這樣的疑問：「是不是金承志寫不出神曲了，這兩年在幹什麼？」

「大家看到的只是冰山上的那個角，海面下的不知道。其實我們95%的工作都是在打磨《澤雅集》、《白馬村遊記》這樣的歌曲。我們沒有故意選擇神曲，只是最被大家看到的那部分是我們的舞台。」

確實許多人去聽彩虹的表演，剛開始都是奔著神曲獵奇去的。金承志曾在早期演唱會現場做過小調查，500位觀眾聽過《澤雅集》作品的只有7、8位。當時他說：「如果一百個人里有一個人因為聽了《鑰匙》轉而去聽《澤雅集》,我們就成功了。」

在今年11月剛結束的《白馬村遊記》音樂會上，我看到大眾的改變。

除了彩虹的超高人氣（有迷妹是帶著燈牌來應援），讓我訝異地是，大家並不是沖著神曲來的，《白馬》里難懂的溫州話歌詞竟也有人跟著唱。

《白馬村遊記》封箱演出

白馬村遊記之四燈花 (A Trip to the White Horse Village - The Lantern Flower) (Live)

白馬村遊記 LIVE

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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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成了大家願意了解、喜歡合唱的入口，也讓彩虹和金承志的魅力得以慢慢浮出水面。「我希望大家能夠感受到真誠的我，就是你看我調侃也是認真調侃，我哭泣也是認真哭泣。」

曾有人問金承志，寫了這麼多年曲子，卻因為神曲而火遺憾嗎？他的回應很有趣——

「我不遺憾，舉個例子好了，別人說你今天髮型好看，你給他一嘴巴說你怎麼不說我唇彩，那可就不講道理了。人家能夠關注到你髮型，然後再看到你眼睛看到你服飾，我覺得這個是一個過程，感恩大家關注彩虹。」

彩虹還能火多久？

「我們沒火過，最多只是火花」

憑著一首首神曲讓大家熟知的彩虹合唱團，無疑已經從古典音樂圈紅出了界。

然而，不靠神曲的彩虹還能火多久？

金承志意外地說：「可能『活』比『火』更合適。我不認為我們有火過，最多就是biubiu的火花。當你以火為目的，你的精力都會在跑宣傳上。我不給自己這個期待，就會有更好的路去走。」

彩虹2010年建立，從有八個指揮。到只剩下金承志一個人帶著一幫團員，有過活得很窘迫的時候。那時候合唱團的經費捉襟見肘，靠的是每個團員每年50元的團費和微薄的商演收入，剩下的都是金承志自己貼。

金承志有過很「得意」的時刻：2007年第一名考入中國音樂學院指揮系，大二作為助理指揮給上海愛樂合唱團排練《布蘭詩歌》，熬了兩個通宵把譜子背下，還把歌詞里的拉丁文、古德語的讀音和典故都弄明白，獲得了團員的尊敬，由此獲得業內關注。在期末考試上，別人指揮貝多芬的曲目，金承志可以指揮自己的曲目，信心爆棚，各路邀約不斷。

直到2013年，金承志生活遇到了許多變故，事業不順，父親生病，合唱團也有問題。他描述當時「有點討厭這個世界，更多的是討厭自己」。後來，他給自己定了一個把彩虹撐到2015年的期限。

「當是的階段是彩虹離了我馬上就做鳥獸散，所以我先不管家庭，不管我自己，在上海先把彩虹做好。好玩的是，我本想撐到2016年初，演完最後一場出國。結果2015年冥冥之中，就讓大家認識了我們。」

然而紅了之後，金承志反而更謹慎了，推掉了許多商演，因為不想把彩虹變成發工資、趕通告的專業合唱團。

「錢永遠是叫不到我們團員的，音樂才是。我不會問給你幾百塊你來不來唱，而是這禮拜六你有空來排練嗎？。」即使到現在，團員還是憑著興趣聚在一起，並沒有收取任何費用，來去自由。

「彩虹是我們壘起高牆保護的團體，我希望它的形式不要改變，是因為唱得開心才相聚。如果今天把牆拆了，16個人組個專業團，我給你們發工資每天跑演出，那我們可能再不會唱到流淚了。唱到流淚一定是他對於這件事情有200%的熱愛才會被音樂感動。你幾乎不可能看到柏林愛樂的樂手拉著曲子哭，因為演出對他們來說是工作，哭太業餘了。」

金承志寫過一首曲子叫《告別時刻》，寫給陪伴彩虹7年要離開上海的老團員蘇葉。他說這是自己寫得要瘋掉的一首歌，因為「想寫好的心太重了，每一句詞都反覆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