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叄門之戰:明朝與葡萄牙歷史上的首次軍事合作

原標題:叄門之戰:明朝與葡萄牙歷史上的首次軍事合作



在東西方早期交流史上,因為各種原因造成的衝突往往多於協作。但隨著雙方接觸的頻次增加,互相間了解的深入,合作也就不可避免的產生。儘管這些早期合作的規模往往不大,也非常容易隱藏在史料中不易發現。但蛛絲馬跡間,還是透露著雙方各自的無奈。


1564年的叄門之戰,就是明朝首次與葡萄牙船長的軍事合作。雙方不僅各求所需,也在現實困境面前選擇開啟了新的妥協時代。


雞同鴨講的早期交流


大航海時代在根本上改變了歷史的進程


1520年代,明朝當局並沒有認識到自己所處的世界已經變天。過去足以自絕於外部的地理環境,正隨著科技進步與時代發展而逐漸瓦解。頻繁跑到朝堂上告狀的藩屬使者與尾隨而至的葡萄牙人,就讓僵化已久的涉外部門覺得無所適從。


此後的三十年里,明朝出於自衛本能而與代表當時西方對外開拓精神的葡萄牙,發生了一系列並不愉快的雞同鴨講。前者以世界至高權威自居,希望所有前來的交流者都識趣的自降一級。同時,又出於內心層面的自卑與不屑,希望所有交流都被限制在可能的最低範疇。後者的要求則靈活許多,但基本上尋求基於相互尊重的對等交涉。對於巨大市場的原始衝動,又讓他們希望將交涉地域和程度都做穩步提升。這就註定了明朝與葡萄牙雙方在早期的必然對立。



沒有大航海時代 就不會有倭寇的大爆發


甚至於因為葡萄牙人帶來的外部刺激,明帝國原有的內部分配格局也出現了紊亂。長期被故意壓制的東南沿海地區,開始有了打破貿易管制的希望。除了那些意圖繼續壟斷口岸的勢力,民間層面的騷動還是一發不可收拾。反過來,這又刺激了明朝朝廷的進一步閉關自守。大量的官吏和軍隊,開始一輪又一輪的貿易嚴打,直接破壞了大部分自然形成的沿海利益分配機制。


從屯門-西草灣戰役到雙嶼島的興起和毀滅,都是在這種大背景下誕生的關鍵節點。嘉靖朝的倭寇大爆發與軍隊貪功冒賞出來的走馬溪大捷,更是時代變局催生社會紊亂的標誌性事件。



明朝與葡萄牙的早期交流 充滿了衝突

募兵制在沿海的擴散



明初建立的眾多衛所水寨 在很短時間內趨於沒落


以上因素引申到軍事層面,又進一步暴露和解構了虛弱的明朝沿海防務。過去以衛所兵制紮根沿海的眾多水軍軍寨,在朝廷終於開始關心沿海前,就已經趨於瓦解。


由於明朝長期執行不容鬆動的海禁,沿海眾多島嶼的居民被強制遷徙到內陸居住。一些島嶼成為了可以給海盜利用的無主之地,另一些則成為了水軍的基地所在。但這些島嶼往往並不適合於種植作物,有的可能連淡水資源都比較匱乏。原本是異常依賴土地財政的衛所兵制,就這樣失去了生存的必要土壤。容易困苦的條件,讓兵士們大量逃亡。損壞的船隻也根本得不到修補經費。



16世紀開始 明朝逐步在沿海也實行募兵制


類似的衛所體制衰退,在明朝各地都有發生,逼著朝廷從15世紀開始用募兵製作為補充手段。但因為明朝的經濟一直處於蕭條狀態,朝廷也不可能長期維持大規模的募兵數量。在土地依然用於維繫衛所制前提下,數額不多的糧餉是徵募部隊的唯一犒賞。但沿海的局勢急劇惡化,這套並不完善的應急預案也就被直接複製到了當地。


大約在倭寇興起的前後,明朝開始用大批募兵來執行沿海防務。而且為了斷絕地方上的利益紐帶,所招募的部隊都必須到異鄉服役。比如將相對內陸的山區壯丁,僱傭到沿海地區作戰。又將廣東沿海的海員,招募到福建去對付倭寇。在戚繼光的戚家軍成功的同時,各種類似維繫模式的軍隊,成為了明朝控制沿海的中堅。其中的絕大部分,又根本無法獲得戚家軍才有的待遇。


1564年,這套用於臨時救急的體制,直接引發了著名的拓林水兵兵變。不滿於低下待遇的水師,在接到抗倭名將俞大猷的北上調令後,決定發起嘩變。由於不是潮州拓林本地人,他們決定集體返回自己的故鄉東莞據守。這便將原本只活動於江浙與福建沿海的倭寇風波,又推向了南方的珠江三角州。


倭寇的大規模出現 讓明朝在沿海的防禦漏洞百出


嶺南的世外桃源



倭寇中的大部分人都不來自日本


16世紀的50-60年代,大量的倭寇在江浙與福建沿海頻繁出沒。根據親歷者的回憶,其中除少數日本浪人外,不乏大量的福建本地人、浙江人和數目不少的徽州人。這種組成結果,在很大程度上解釋了廣東沿海不是倭亂重災區的原因。


在明朝的海禁制度開始後,嶺南地區的珠三角就是少數留下的開放口岸。南洋各國都會到這裡進行海上朝貢。當地的朝貢貿易收入,也遠多於開放給琉球的福州、開放給日本的寧波和開放給朝鮮的蓬萊。從戰國時代就形成的貿易傳統,在最大程度上得到了容忍。嶺南的特殊隔絕環境,又讓朝廷的直接管轄力度不如靠近賦稅重地的北方兩省。



嶺南地區是明朝控制力相對薄弱的地方


所以,在漫長的海禁期內,廣東尤其是珠江三角州一帶的居民,都會保留最起碼的出海能力。到了財政日益吃緊的15世紀後期,連地方官都加入進來。一方面打破了固定的朝貢期限,希望更多南洋船隻光顧。另一方面又會庇護當地人出海貿易。哪怕有正德與嘉靖兩位皇帝的三令五申,也沒有壓制住這個現象的繼續發展。

但這些人,卻在16世紀成為了朝廷可以徵用的人力資源。由於大量的沿海人口加入倭寇或是被認定為倭寇的同情者,明軍開始招募珠三角地區的海員作為水師主力。拓林兵變中的1000名東莞水師,就是因此來到潮州駐防的。只是在當時,很多人並不願意連人帶船的被官軍徵調。以至於故意將船造的更小,希望躲過篩選。


當拓林的東莞水師回到珠江,也重新與過去的同僚們建立了聯繫。一些沿海地區的私人鹽商與其他走私船,紛紛加入了他們的行列。這就讓叛軍的規模,迅速增加到數千人,並擁有了30艘大船和40艘小型船舶。他們計劃從珠江直接殺入,佔領首府廣州城。



原本要戍守海疆的水兵 轉眼成為了叛軍


有驚無險的防禦戰



拓林兵變的水兵們直接順風返回了珠江口


1564年,當叛軍的船隊開始進入珠江口後便有如無人之境。由於巡撫吳桂芳正在鎮壓廣東北部的山地叛亂,所以將大部分還有戰鬥力的衛所軍都抽調去北方。已經調任廣東總兵的俞大猷,面臨兵力嚴重不足的問題。


明朝的廣州城,原本只是舉例水岸有相當距離的一座小城。這種築城選址,顯然不是為了方便貿易,而是為了預防從水面方向來的威脅。但隨著貿易恢復和人口的發展,原先的城區已經無法容納人口。城區自動向城牆外延伸,形成了更大規模的社區。在兵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外城尤其是靠近江岸的地方,就被自動放棄。好在叛軍本身也沒有任何攻城的準備,對於依然有城牆保護的內城,暫時沒有辦法。在劫掠一番後便選擇了暫時後撤。


明朝前期的廣州城面積較小


因而,俞大猷抓住時機玩起了聲東擊西戰術。他首先調派部分官軍的水師從珠江口逆流而上,將叛軍的吸引力轉移到他們的背後。接著又派官軍四處出擊,將附件地區的船隻全部搜羅過來,拼湊成第二支船隊。


一個月後,叛軍加入了更多珠江口的走私船隻,重新折返廣州。這次,他們的人數已經增加到萬人以上,有了攻打廣州城的資本。



俞大猷布置是連環船戰法被輕易擊破


俞大猷就將搜羅來的船隻用鐵索相連,組成一道橫跨珠江兩岸的水上屏障。但早已熟悉當地水況的叛軍,很快就在退潮時釋放了準備好的火船。這場南粵版的火燒赤壁,就以官軍的慘敗而告終。但部署在下游的官軍,還是成功實施了一次突襲。本身也是臨時組合的叛軍,在慌亂中被擊敗。600多人沒有進行激烈抵抗,便選擇向俞大猷投降。


無奈之下,俞大猷只能開始採用分化瓦解戰術。他向加入叛軍的廣東私人鹽商許諾,只要願意接受詔安,就可以既往不咎。同時還能獲得官府給予的許可證,可以進行合法的食鹽買賣。在這種看似不錯的許諾下,有21艘船隻離開了叛軍隊伍,加入到了官軍一邊。


隨後,官軍有利用叛軍船隻靠岸補充淡水之際,發動了突襲。隨著300多叛軍與幾位主要首領被俘,拓林兵變在表面上看似已經被徹底平息。



主要由東莞人組成的叛軍 船隻也大都是自備的

首次中葡軍事合作



明朝當時在廣東同時面臨三場叛亂


但在廣州陷入危機的同時,原本叛軍原本所駐紮的潮州地區也發生了規模更大的叛亂。大量被官府稱為倭寇的叛軍,在當地形成了巨大勢力。明朝在廣東的控制力,瞬間降到了歷史最低水平。俞大猷在解除了廣州的危機後,離開又向東趕去對付潮州的叛亂。


原本加入拓林水兵一邊的私人海商,還是有不少人從珠江的亂戰中逃出。他們出海後向西逃跑,一路跑到了珠江口以西的上川島附近據守。已經被各地叛亂弄得焦頭爛額的明軍,自知在外海沒有絕對的把握來獲得優勢。於是,他們開始破天荒的尋求葡萄牙人協助。



葡萄牙人在遠東使用的中國式帆船


當時的葡萄牙人,已經在實際上獲得了澳門的留居權。雖然人口不多,也沒有完善的軍事力量,還是接到了求助要求。畢竟,在明朝的官府看來,葡萄牙人在海戰中一貫犀利。現在已經落腳澳門,按朝貢的法理就屬於皇帝治下的子民,像地方上的土司或邊境部落那樣有出兵幫助官軍的義務。


結果,一艘來自馬六甲的中國式帆船被派來搜尋叛軍蹤跡。船長梅洛雖然指揮的不是一艘戰艦,海員大部分都是南洋的馬來當地人,還是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因為他們也知道這樣對於交好廣東地方官有好處,能夠幫助自己進一步擴大在遠東的貿易權力。


叛軍的大小船隻更為傳統 不是西洋化的葡萄牙船對手


最終,這艘裝備了弗朗機炮的葡萄牙舢板,領著明軍水師的小船出發。如同之前在雙嶼島那樣,明軍選擇偷偷登陸,從背後突襲剛剛撤退到當地不久的叛軍。葡萄牙商船上的火炮,發揮了很大作用,成功壓制了叛軍的還擊火力。在數艘叛軍船隻起火被毀後,剩餘的人也開始登船逃離。這支規模很小的明葡聯軍,便在叄門海上又進行了一輪追逐。直到目送幾艘船逐漸遠離。


這場被明朝稱為叄門之役的戰鬥,無疑是當年眾多平叛戰爭中的一個小小插曲。但這也是明朝與葡萄牙人在歷史上的首次軍事合作。



少量的叛軍殘餘 後來逃亡到了暹羅

規模更大,層次更高的合作,在後來的一個世紀里將出現多次。這不能不說是雙方基於現實需求的必然妥協。僅從這點來看,叄門之戰可謂是開啟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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