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鳳凰歸來說鳳凰
圖文/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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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其實湘西的神秘，還遠不止上面說到的奇風異俗，比如趕屍、放蠱、辰州符，也不完全只是張家界鬼斧神工鑄就的奇特景緻，鳳凰更是其中不容忽視和不可缺少的。當然用神奇來表達更為準確。鳳凰雖然建制時間不長，但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人文環境卻不得不說。
鳳凰原稱鎮筸城，因其西南六十里有山名鳳凰而得名。乾隆年間的《鳳凰廳志·序》就說「原夫鳳凰之名，因山受氏」。入民國才改廳為鳳凰縣。從那個用粗糙而堅固巨石砌成的圓形城為中心向四周擴展延伸，圍繞著這座邊疆僻地的孤城，周圍就有苗寨五百餘座，各有千總守備鎮守其間；有倉數十屯，每年屯數萬石糧食為公家所用；五百左右的碉堡，兩百左右的營汛。碉堡佔據有利山勢用大石砌成，隨著山嶺脈絡蜿蜒起伏巍然壯觀！
離縣城不遠處，就有始建於明永樂三年，即1405 年，竣工於清嘉慶五年，即1800 年，歷時395年，南起貴州銅仁的亭子關，北到湘西吉首的喜鵲營，蜿蜒數千里，僅湘西自治州境內就有382 里，是被中國長城專家羅哲文教授命名為「南方長城」的「苗疆邊牆」。雖然早已退去了當年金戈鐵馬鼓角爭鳴的瀰漫硝煙，但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美麗如畫的鳳凰原本就是一座兵營，一個讓人想起金戈鐵馬歲月崢嶸的記憶所在。所以在很長時間內，鳳凰都是作為一個軍事單位而存在。清辰沅永靖兵備道、鎮筸總兵皆駐節於此。國家每月撥銀六到八萬元來經營這座小山城。地方居民不過五、六千人，駐防各處的正規兵士卻有七千餘人。而駐軍的目的既不是鞏固邊防，更不是為了保家衛國，只是為了維護當地和平。
二
獨特的環境形成獨特的習慣和獨特的文化。
苗族、土家族素來剽悍果敢，孔武有力，長期存在的兵營就是最好的證明。但是要說，這裡只有金戈鐵馬鼓角爭鳴，「只識彎弓射大雕」，缺乏教育，缺乏文化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如果說一個區區小縣，能夠在二十世紀書寫濃墨重彩的一筆，留下令後世驚嘆、感慨的話，那麼偏遠山區，至今僅有四十餘萬人的邊城小縣鳳凰是毋庸置疑的。首任民國總理熊希齡先生誕生於此。這位前清光緒年間進士，受梁啟超等人的影響，與譚嗣同等人創辦時務學堂和《湘報》，積极參与變法維新。1913 年當選為民國第一任總理。由於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而辭職。晚年致力於慈善和教育事業，故居大門上對聯「一生赤誠愛國盼中華振興，半世慈善辦學為民族育才」就是最好的概括與總結。「義寧陳氏」陳寶箴、陳三立、陳衡恪、陳寅恪等「一門四傑」更讓人嘆為觀止。祖孫三代四人，分立條目在厚厚的《辭海》，除此之外，別無他人。尤其是出生於鳳凰的陳寅恪先生，學富五斗，學貫中西，其驚世駭俗卓爾不群的學人風骨，豐碑巍峨般的學術成就，被學界公認為「前不見古人，後難得有來者」，是中國當代文化史上不可多得的奇才，備受後世稱讚。此外還有一代文學大師沈從文、畫家黃永玉等令人嘖嘖稱讚重量級的文化巨匠……
三
說實話，這次湘西之行在某種意義上，我就是奔鳳凰而去的。雖然張家界的巧奪天工風景如畫蜚聲海外令人蠢蠢欲動，雖然湘西神秘的奇風異俗也值得一觀，但是我最最關注的還是鳳凰。為什麼呢？主要原因就是上面屢屢提到過的沈從文先生。因為喜歡讀書的原因，因為喜歡沈從文先生別具一格的小說散文，心中就一直夢想著有朝一日去親眼看看先生筆下如醉如痴，身處京城年老病重還夢想著要回去，被親戚、老鄉兼好友的畫家黃永玉先生讚歎道「一個士兵要不戰死沙場，便是回到故鄉」的湘西，想親眼去看看一個只讀過幾年私塾，扛過幾年槍的鄉里娃，是怎樣成長為北大教授，並且為大學編寫國文教材，創作出《邊城》等「湘西系列」，成為中國二十世紀文學史上難以逾越的高山，被譽為「世界鄉土文學之父」和「京派文學的代表」。突然間轉向，把夢幻般的湘西深深地埋入內心深處，從此不再言故鄉一人一事，全身心投入歷史和考古研究，取得的成績同樣讓人驚嘆，其巨著《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填補了我國文化史上的一項空白，如此等等。太多的疑問、謎團和傳奇，無不勾起我心中的慾望，想實地去看一看。所以，當同行的領導想臨時改變行程。從內心講我是一百個不願意，倒不是心疼那幾個錢，而是有可能與近在咫尺的美麗鳳凰失之交臂。最後終於如我所願，心中便一陣暗喜，鳳凰終於伸手可觸了。
走進鳳凰，就猶如走進滄桑的歷史，走進曾經硝煙瀰漫鼓角爭鳴的戰略前沿。這裡雖然不是廝殺的戰場，但是行色匆匆整齊劃一的兵士擦肩而過，讓你分明感受到前面正在廝殺，戰鬥正在進行，勝負難料。走在微微細雨敲打著的小巷，分明感受到了「怒髮衝冠，憑闌處蕭蕭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的金戈鐵馬，聽到了戰馬嘶鳴和兵劍相互碰擊的聲音。看著殘存至今還保存完好的城牆、街頭吆喝的小商小販，背著背簍，身穿民族服裝，頭上插滿銀色頭飾的姑娘又分明感覺到生活在別處，一種時空錯亂，幽靜閑適的生活畫面油然而生……鳳凰雖小，卻魅力無窮，也至於有同事遺憾地說，簡簡單單的鳳凰縣城，起碼也應該有兩天時間才能供人慢慢觀賞、慢慢體會。這話簡直是說到我的心坎上了。但是現在也只能走馬觀花、蜻蜓點水。準確地說連走馬觀花都談不上，因為許多地方連瞧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就更不用說細心揣摩觀賞了。
如果說此行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麼這就是。還有我們這次進出都是經從張家界，走了回頭路，犯了旅行之大忌。如果能夠從長沙或常德，像沈從文先生當年那樣坐船逆水而上一路慢慢觀賞神秘莫測的湘西，然後經鳳凰，再一路西行，最後從張家界回去就更好了。或者從張家界進，一路朝東，然後經鳳凰，最後從常德或者長沙返程。總之是不走回頭路就更好了。不過這樣一來，時間肯定會長些，花費也多些。當然這是旅行社線路安排的問題，不是容易解決的。
【作者簡介】山野，又名巴蜀山野，本名孫效東，四川鹽亭人。工作之餘喜歡讀書、寫作，作品散見於《劍南文學》《綿陽日報》《東南早報》《蒲公英》等紙媒和網站與微信平台，系四川散文學會會員，綿陽市作家協會會員，已出版隨筆散文集《偷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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