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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里只剩下一頓飯,我會選擇涮肉



2010年4月5日,北京一火鍋店,食客正在涮羊肉。圖/視覺中國



如果生命里只剩下一頓飯,我會把這配額給涮肉。最好那天大雪紛飛,我的靈魂將與銅鍋、炭火、清湯、干盤永生。下了一點小雪,吃下一盤盤羊肉,喝下一口口小酒,這就是我能想到的美好生活了。






火鍋在中國人的吃喝世界中,有著別緻的哲學意味。


 


萬物皆可下鍋,又在豐盛中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味道求和,氛圍求熱,感受求暖。

 


其中平衡猶如口音,不能打破,打破就是漏洞,吃涮肉最好搭配芝麻醬和糖蒜,吃潮汕牛肉鍋最好搭配沙茶與芹菜末,吃四川火鍋則是香油碟。




各地火鍋形態不同,但是樣式大抵相似,其中暗含的邏輯是大家都在一個鍋里求食,雖然後來衍生出種種單人小火鍋,總是覺得不對。




川式火鍋。圖/全景




 


 01


北京的雪天,最宜吃肉


 


對於我生活的北京而言,

涮肉是冬天的標配。此地不叫火鍋,說一句「支個鍋子」,都明白怎麼回事。




今年全國飄雪,唯獨北京日日晴天。沒有雪的冬天有點寡淡,在我的吃喝體驗中,雪天涮肉才是圍爐之妙。



一個不下雪的北京,不可愛。下了一點雪,北京就有了一點北京的樣子,雪不大,落到地上就變成泥,只有車頂上、樹梢上、房頂上,可以見到一層薄薄的白。這白有點膚淺,像姑娘的一點淡妝,像中年人頭上的一點斑白。這點雪有點憂傷,只有沒腳脖子的大雪才叫人覺得有一種慈悲的欣喜。




北京霾越來越常見,雪越來越稀罕,罕見到下一場雪就值得歡欣鼓舞地慶祝一下。我印象中最深的一場雪是2003年的11月6日,那場雪來得早,來得猛。那時我們一群年輕人正在籌備一家報紙的創刊,許多從南方來的人,這輩子也沒有見過那麼大的雪。我們晚上踩著雪在虎坊橋附近找吃的,後來去鴻運軒吃了一頓涮肉。





北京的冬天,最享受的事情是去涮肉。圖/全景



每個城市都有方言,也有屬於此地的食物,食物就如同方言。

北京的夏天,就適合炸醬麵。雪天則最配吃肉,寒夜客來,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北風吹得緊,小餐廳里暖和喧鬧,坐在靠窗的座位,窗戶上全是水霧,外面光禿禿的楊樹只能模糊見到點枝丫,桌子上銅鍋旺盛,炭火充足,清湯翻滾,羊肉新鮮,二鍋頭凜冽,三五好友熱絡,這時會有一種時光穿越感,似乎棉帘子一挑,進來的人是穿長衫的周作人,或者穿著西裝的老舍。




以吃肉論,我偏愛吃羊肉,吃法則偏愛涮肉。

只要還有涮肉,我就覺得這個冬天可以熬下去。

我心儀的涮肉館子需滿足幾點要求:傳統——最起碼是銅鍋涮肉,中間加木炭的那種,用個電磁爐,來個小火鍋,加點羊肉片,這不能算。氛圍——店不能大,大了難免程式化,你覺得連鎖的東來順能代表北京涮羊肉嗎?反正對我這個吃貨來說,真不算。料得好——你把一盤盤冰凍羊肉擺成花我也不待見,最起碼得是手切鮮羊肉。




北京

銅火鍋。




我常去的一家是金生隆。這家老字號原本做爆肚,涮肉也出眾。鍋是銅鍋炭火,羊是內蒙古綿羊,肉則取八個部位,手工切制,立盤不動。「八個部位」分別是:

大三叉、羊筋肉、羊上腦、羊磨襠、羊裡脊、羊腱子肉、一頭沉和黃瓜條。

大三叉最肥,肥瘦各半,再來一份磨襠、一份黃瓜條,如果喜歡吃瘦的,則加一份羊腱子肉,而

「一頭沉」指的是羊後腿肉,也是瘦嫩。



在這家小店的牆上,掛著四代人的照片,上百年傳承有序。清湯鍋底上桌,銅鍋喧囂,羊肉別一股腦倒進去,慢慢來,涮幾下變色即熟,蘸著小料吃。有一些物件往往令人入戲,你提著鳥籠子,走路的時候自然會悠閑自得、晃晃悠悠;吃著涮肉,喝著小酒,嘴裡自然會哼著小曲,這也是一種小滿足。最後別忘了來一份現炸的辣椒油,其實不辣,只是香,特別香。




要是有空去南城,我會去情憶草原。這算是一家網紅店,我們管老闆叫三哥,這裡的羊肉來自呼盟,沒有那麼多部位的講究,切片稍厚,講究的是入口豐腴,有肉的本香。吃涮肉本不需要那麼多花架子,肉好大過天。這裡的蘸料是野韭菜花,那種草原的風味直撲過來,體驗一流。也可以吃這裡的羊肉串,只加鹽,什麼都不加,這樣才顯得自信。




如果加主食,可以上羊肉汆面,溫暖貼心。要是想吃點特別的,需要跟老闆提前幾天訂「三胃」,牛的第三個胃,裡面塞滿肉餡,用刀劃開,香氣如同炸雷,在飯桌上炸響。美食家蔡瀾來吃過,吃過之後也念念不忘。





在北京的冬天,大口吃肉才是最大的正義。






 02


有些店,老闆才是招牌菜


 


要說花活多,誰也比不過洪大才。老爺子是洪運軒的掌柜,能聊能侃,他才是這裡的招牌菜。從涮肉的講究、來歷到京菜、宮廷菜,老爺子口若懸河,簡直就是涮肉界的郭德綱。




光憑一張嘴自然不能做生意,這裡的肉也是一絕。比如一款「半邊雲」,切出來極美觀,大片的白,配上小片的紅,半肥半瘦,口感不錯。要是去了店裡沒遇見老爺子,體驗會減一半。




許多涮肉館子都跟老闆有直接的關係。天橋老金,自稱「最次涮肉館」,其實裡面有彩兒,肥有肥的爽,瘦有瘦的香,堅決沒有幺蛾子。如果老爺子在,跟老爺子聊聊涮肉,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簋街的裕徳孚,也是一個聊涮肉的好地方。

老闆姓於,祖上就是切肉的行家,在這裡可以見識切肉的功夫:一把北京刀剪廠生產的工農牌45號夾鋼羊肉片專用刀、一方跟了自己數年清楚深淺的砧板、一卷用來測肉片薄厚的裹手布,就是三個親切的老夥計。刀觸到肉:往前拉肉,往後放空,羊肉片在刀刃上打了一個個柔軟的卷墜下。肉只有四種:

大三叉肥瘦俱全,抹在盤裡一半雲一半霞;小三叉和磨襠細膩紅潤,黃瓜條每一卷由深到淺自然過渡。







我還喜歡去滿恆記。這裡是北京生意最火爆的清真餐廳,有靠譜的涮肉,也有精彩的羊蠍子火鍋。我還特別喜歡這裡的主食,以及小吃——芝麻糖餅和牛肉餅。




滿恆記需要提前訂位,走過如春運火車站般洶湧的大廳,找個地方坐下來。這裡的肉沒有那麼多講究,全是後腿肉。本該有幾個基本品類如大小三叉、黃瓜條、磨襠,但滿恆記取消了這些品類,只分肥瘦,吃到哪塊兒後腿肉全看緣分,且統一售價二十多塊錢四兩。看似隨意,實則是行家的一個「強勢」設計:若擺上十幾種肉名,客人犯暈,勾選不過來,必有賣不動的肉每日剩餘,轉了色,變了味,吃不得。




肉是8個月以內的蘇尼特羔羊。蘇尼特右旗地處內蒙古西部,當地產出的羊,抗旱抗寒,終日以牧草為食,瘦肉率高,從明清進貢開始就一直做涮肉,滿恆記一年訂購100噸。後腿手切,羊排做肉磚,羊蠍子煮白肉。




可是要說人多,哪也比不了聚寶源。每次去都要排大隊,即便下午4點鐘去,中午排隊的人剛散,晚飯排隊的人又圍了上來。我在這裡吃涮肉相當好打發,鮮羊肉一盤一盤上,間或來點潔白的羊尾,其他菜品、肉品可以不聞不問,似乎這樣就可以吃到地老天荒。





羊蠍子火鍋。






 03


其實涮肉沒有太多技術壁壘


無非是肉好、料好、花心思


 


涮肉一道,南城的往往比北城的靠譜。南城保留著北京文化家常的那一面。白橋大街有一處李記白水羊頭,老字號,有好吃的燒餅羊湯,有炙子烤肉,也少不了涮肉。這裡的涮肉做得比許多專門做涮肉的地方還好。其實涮肉沒有太多技術壁壘,無非是肉好、料好、花心思。另外推薦這家店的特別玩意:油爆肚仁。一般爆肚店都是水爆,其實油爆出來的口感更滑嫩,猶如吃蝦仁。

羊眼睛,做羊頭出身的自然少不了這種小玩意兒,看著有點恐怖,實則口感絕佳,是下酒的好零嘴兒。




當然少不了羊大爺。做涮肉,傳統的一套無非是清湯干盤,銅鍋炭火,有好處,也有弊端。羊大爺後來的風格為之一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其玩法非常符合這個社交媒體時代,因為它深深懂得一個道理:產品即媒體。




這裡喝酒論碗,吃肉論米,點菜論籌碼。也有炸饅頭片蘸王致和臭豆腐,是許多人兒時的記憶。它創造了一種全新的涮肉形式,與傳統的涮肉方式拉開了距離,從而有了全新的演繹點。我相信羊大爺也是歪打正著,它所吸引的食客不是戀舊的老北京人,而是求新的年輕人。







下了一點小雪,吃下一盤盤羊肉,喝下一口口小酒,這就是我能想到的美好生活了。




經常有人問我這樣一個問題:

如果生命里只剩下一頓飯,你會吃什麼?




我想來想去,還是會把這人生配額給涮肉,最好那天大雪紛飛,我的靈魂將與銅鍋、炭火、清湯、干盤永生。





小寬,美食記者,本名趙子云,生於1980年。詩人、美食記者,著有《100元吃遍北京》《青春飯,我們都愛重口味》《飯否》《汁吃詩》等。




本文首發於《新周刊》510期


作者/小寬  圖編/陳曉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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