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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繼柏:「上工」境界是怎樣煉成的


怎樣成為一個療效卓著的臨床家呢?

怎樣成為一個療效卓著的臨床家呢?我不講空的大道理,而是結合我個人從醫五十年的體會,和大家毫無保留地談一下。坦率地說,我的臨床已經搞得很不錯了,在《內經》裡面講,

「上工十全九,中工十全七,下工十全六」

這是非常高的要求,上工治病十個裡面要有九個見效,中工治病十個要有七個見效,下工治病十個要有六個見效。我實話說:我熊某人上工算不上,但是比起「中工」我恐怕要高一點。我經常講,找我看病的十個病人,有八個是見效的。第一,我是對自己用這個標準來嚴格要求自己;第二,我確實達到了這個標準。我看100個病人有80個是見效的。當然,很多病我不可能一下就治好,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治好,我還達到古人的「上工」水平,但是百分之八十的有效率我還是能夠達到的。


我臨床很熟,很快,診斷的反應敏銳,特別敏感。病人一到我的面前,我就特別敏感,我的眼睛、耳朵快得很,感覺特別靈敏。我講一個故事,當年我還沒調到湖南中醫學院之前,我在一個基層縣裡當中醫大夫,那時候是我走到哪兒,都圍一大堆人在找我看病。基層的農民很純樸,他們可不管我累不累,我睡覺他們就圍在我家門口,我上廁所他們就跟著我等在廁所門口……。有一次,我在理髮店躺在椅子上面理髮,外面已經有十幾個人在等我看病了。突然,有一個小孩被人抱著,急急忙忙要推理髮店的門。我跟理髮師說「快停,外面來了個白喉病人」,他們說你怎麼知道呢?你沒看到病人怎麼就知道是白喉?等病人被抱進理髮館,我就問他是不是白喉,抱孩子的大人連忙說是,人民醫院剛剛確診。大家都感到愕然,異口同聲地問我:你到底怎麼知道是白喉病呢?我告訴大家:白喉的咳聲是犬吠聲加暴喘,這個患者的犬吠聲非常特殊,呼吸急促,我的臨床感覺非常敏銳,當病人還沒有被抱進來的時候,我就隔著理髮館的窗戶聽到了病人的這種特殊喘息,這就是臨床功夫,已經成為一種下意識的習慣,一種電掣雷鳴的「條件反射」。我列舉我親身經歷的臨床案例。通過案例,大家可以學習怎樣用經方來治病。不過這只是一個側面,我們搞臨床的醫生絕不能只用經方,因為用方是隨證而取的,是因證選方、因方遣葯,方與證必須合拍。我在臨床上並不只用仲景方,而是經方和時方同用,因證選用,不能分彼此。我們不能像武術界一樣有門戶之見,中醫的關鍵在於融會貫通,在於全面掌握。

對於疑難病的辨證,我的體會是「辨病性,辨病位」,就可以「如理亂絲,如解死結」



病案  陣發性胸滿舌僵氣促案


徐某,男,19歲。患者於加拿大留學期間發病,表現為陣發性胸滿、舌僵、氣促,在加拿大醫院診斷為「癲癇」,遂回國於某醫院住院治療。做了腦電圖、腦血流圖、CT等檢查,診斷仍為「癲癇」,治療效果不佳。於是找我看病,其癥狀表現為陣發性發作,首先是胸悶,緊接著舌頭僵硬,不能說話,然後就是氣喘,即胸悶、舌僵、氣喘三個癥狀,發作後尚有數分鐘時間感覺頭昏,呼吸氣短,兼見口苦、口渴而不多飲,喉中多痰,每次發作少則數分鐘,多則10餘分鐘,發作間隔無規律,或兩天一次,或一天一次,或一天四五次。我們中醫裡面所講的癲癇是什麼癥狀呢?突然昏倒,不省人事,口吐白沫或者口吐涎沫,喉中如豬羊叫聲,四肢抽搐,移時復甦。中醫學中無論哪一本書描述都基本是這樣,只是用字遣詞有一些區別而已,都是先突然昏倒,然後四肢抽搐。但這個病人我連續三次問他有沒有昏倒,回答都是沒有,問他發作時是否清醒,他說清醒,也知道父母在叫他,但就是舌頭僵硬,不能說話。沒有昏倒,也沒有抽搐,只是陣發性地胸悶、氣促、舌僵。除此以外。據其家屬所述,他發作的時候,嘴唇烏黑色,臉色發青,手指甲發紫。查舌苔黃膩,脈滑。這是什麼病呢?西醫雖然診斷為「癲癇」,但如果按照中醫「癲癇」的主症來看,還不能夠診斷它是「癲癇」。所以我只能稱之為「陣發性胸滿、舌僵、氣促」。


所以病機就是痰熱瘀阻於胸膈,影響心肺功能。那麼選什麼方呢?針對痰熱結聚在胸膈選了小陷胸湯。小陷胸湯是用來治療小結胸病的,《傷寒論》中說:「小結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則痛,脈浮滑者,小陷胸湯主之」。儘管他是胸滿,不是胸中痛,癥狀表現不一樣,不能把他診斷為小結胸病,但是可以借用此方來治療痰熱結聚於胸膈,因為病機是一樣的。小陷胸湯是治療痰熱結聚在胸膈的。要弄清是否有痰熱,就必須看舌苔,如果舌苔不是黃膩、黃滑的,那就沒有痰熱之證,不能夠用小陷胸湯。這個病人正好舌苔黃膩,因此用了小陷胸湯。但小陷胸湯不能祛瘀,於是加了第二個方。《婦人良方》裡面講婦科有產後三沖:敗血衝心、敗血沖肺、敗血沖胃,其中敗血沖肺的癥狀是喘促欲死,面色發黑,用二味參蘇飲治療,組成是人蔘和蘇木兩味葯。而這個病人不也正是瘀血阻滯在肺而發喘嗎?故將小陷胸湯與二味參蘇飲合用,服藥兩個多月,患者痊癒。


通過這個病人的治療,我們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經方和時方完全可以合用,什麼情況下使用主要就看證與方是否相符,方證相符就可以使用。我們中醫開處方,一定要開出湯方來,如果開不出湯方來,那就是一個沒本事的中醫,是一個還沒有入門的中醫。方劑學是我們中醫入門最基本的課程,如果連方劑都不熟,怎麼能算是入門?比如看一個風熱感冒的病人,開銀翹散自然沒錯,但你開完銀花、連翹以後,就不曉得下面是什麼葯了,於是就黃芩、板藍根、蛇舌草、蒲公英亂加,只曉得這些葯是抗病毒的,但這個方還是銀翹散嗎?自然不是。


所以我們用古人的方有三難,

第一難就是要背。

跟著我學看病的人,包括一些教授級的,我給他們的要求就是背500個湯方,可是就有一些人,甚至包括一些博土生,連300個湯方都背不下來,一個醫生如果連300個湯方都背不好,還當什麼醫生?


第二難是要熟。

怎麼個熟法?就是我們必須掌握每個湯方的整體功能,這是關鍵。中醫和西醫用藥不一樣,西醫用藥大部分都是單體,而中醫用藥則大部分是配伍使用,配伍以後的葯,作用就完全不一樣了。

例如麻黃,在麻黃湯和小青龍湯中的作用都是發汗解表、散寒平喘,可是在麻杏甘石湯中,麻黃還是發汗解表、散寒平喘的作用嗎?完全不是啦!

《傷寒論》中講「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不過我在臨床治療喘而大熱的,依然使用麻杏甘石湯。小兒急性肺炎的高燒、暴喘,麻疹後期肺炎的高燒、暴喘,我都用麻杏甘石湯,而且效果很好。這裡麻黃難道還是發汗解表和散寒平喘的作用嗎?自然不是了。這裡起主要作用的石膏,石膏辛寒,可清肺胃之熱,但只用一味石膏來清肺熱效果並不好,因為熱邪郁遏在肺,只有順從肺的生理功能,通過宣發才能將熱邪解除,於是就藉助於麻黃,以石膏為君葯清肺熱,以麻黃為佐葯宣肺氣。因此用麻杏甘石湯治高熱的時候,石膏與麻黃的比例應該是5:1到10:1,熱度越高,石膏就要用得越重。麻黃配桂枝可以散寒發表,麻黃配石膏可以宣洩肺熱,麻杏苡甘湯又能宣表濕,麻黃連軺赤小豆又能治濕熱發黃,配伍一改變,作用和功能就改變。因此同一味葯在不同的方里,所發揮的作用是不一樣的,

徐大椿曾言「用藥如用兵」,一定要對藥物在不同方中的功用了如指掌,才算達到了熟的程度。


第三難,把湯方背熟了以後,如果始終沒有用過,仍然不是你的。

只有經過自己在臨床上應用,而且不止一次的應用,經過十遍、百遍,甚至於千遍、萬遍的應用,才能將這個方完全掌握,才能對它加減變化的規律非常的熟練,達到得心應手的程度。我們用仲景的方是如此,用後人的方也是如此,就像此例中用小陷胸湯不只限於小結胸病,就是從痰熱阻於胸膈這個病機出發的。


辨證論治的根本在八綱辨證

中醫治病必須辨證論治,不能辨證論治的醫生,絕對不可能當個好醫生。岳美中老師曾經批評幾種醫生:

第一種醫生是開方醫生,就是在名老中醫那裡偷兩三個方,一世就賣這兩三個方,

感冒病人來了用這個方,婦科病人來了也是這個方,肚子疼還是用這個方。這種醫生在我們中醫隊伍裡面有很多。

第二種醫生叫用藥醫生,就是按照病人的癥狀去開藥,

頭疼就用川芎、白芷、細辛、蔓荊子、菊花,肚子疼就用厚朴、廣木香、陳皮、烏葯,腰痛就用杜仲、牛膝、續斷、桑寄生,那病人要是講30多個癥狀出來的話,你怎麼辦?因此這樣開出的處方必然是烏合之眾,怎麼能夠治得好病?

而岳美中老師所講的三等醫生才是辨證醫生,辨證醫生還只是剛剛入門的醫生

辨證的水平如果高了,那就是入細醫生,辨證如理亂絲,用藥如解死結,這是四等醫生。

最上等的醫生應該是辨證細微,用藥確切,旁人治不了的病一到他手,往往妙手回春。所以辨證論治水平的高低,決定著中醫臨床水平的高低,一個中醫是不是好中醫,完全取決於如何辨證論治。


辨證論治的方法我們學了很多,八綱辨證、臟腑辨證、經絡辨證、氣血津液辨證、六經辨證、衛氣營血辨證、三焦辨證等等,到底要用哪一套?

其實我們讀仲景之書就已經知道了,《傷寒論》雖然是講六經辨證,但實質上始終貫通了八綱辨證的「陰陽、表裡、寒熱、虛實」,所以我們臨床上不論用什麼辨證,它的總綱都應該是八綱,各個不同的辨證方法是從各個不同的側面去考慮的。八綱中,「陰陽」只是個提綱,是大的分類,而落腳點是六個字「表裡、寒熱、虛實」。我個人認為,凡是外感病重點要解決好「表裡寒熱」,凡是內傷病重點要解決好「虛實寒熱」。對於疑難病的辨證,我的體會有兩個:第一是辨病邪性質。一定要辨清屬風、寒、暑、濕、燥、火哪一種,或是以哪一種為主,內傷的辨清是痰飲、瘀血,還是食滯或情志。第二是辨病變部位,我們講的部位不是西醫的解剖部位,而是中醫的生理系統部位,是以五臟為中心的,五臟與六腑相表裡,五臟主五氣,五臟主五官九竅,五臟主十二經脈,五臟主四肢百骸,而且五臟還與自然界相通,中醫的理論完全是講五髒的,我們就應該按照中醫這種理論系統去分析,藏象的關鍵在於「象」,我們注重的是生理功能,而不是解剖位置,所以確認病變部位,一定要以「臟」為中心。那麼把病邪性質和病變部位兩者搞清楚了,就可以理出一個頭緒來,也就是岳美中老師所講的

「如理亂絲,如解死結」。




學醫所走的道路


有人曾採訪過我,問我是什麼派的。我說我既是學徒派,又是學院派。我為什麼這麼講呢?我是學徒派,誰都知道,我從不隱諱我的出身,有人問我是什麼文化水平,我說我就是學徒出身。十三歲當學徒,當到十六歲當醫生。當學徒的時候,什麼事我都干過,給老師提尿壺,那是常事,打洗臉水、倒洗腳水那是常事,在藥鋪里下梭板,打掃衛生,掃廁所,這些事我都搞。學徒派讀書和我們現在科班派讀書有區別。因為我在農村工作了20年,在公社衛生院工作了20多年,我對農村的情況特別了解。我在城市又當了30年醫生,我對城市也有了解。但更重要的是,我在高等學府湖南中醫藥大學教了30年書,退休後幾乎跑遍全國,全國的幾所大的中醫院校我都去過,如北京、上海、廣州、香港等,給全國的名醫班講課都不是一次、兩次,幾乎可以說,在中醫領域講課我是講到了最高講台,所以我對上面的情況很了解,我對基層的情況也很了解,像我這樣的人確實不多,所以我就琢磨中醫的教育問題。下面,我就著重講講我最初學藝的時候,也就是說我從十幾歲開始是怎麼讀書的。


我所讀醫書書目,折射出我醫學臨床思想的「源泉」


第一本書,《雷公炮炙四大藥性賦》。我四個早上把它背完,就四個早晨,一個早晨背一個藥性,寒熱溫平嘛,就四個早上背完了。背完了接著就是《藥性歌括四百味》,當時背了,現在我不一定還記得,現在要我背我還背不下來。第三本書,《醫學三字經》。《四大藥性賦》師傅沒講,《藥性歌括四百味》也沒講,《醫學三字經》講了,但講得似懂非懂,「醫之始,本歧黃」,歧伯和黃帝,就這麼講,我知道歧伯、黃帝是誰啊?「靈樞作,素問詳」,靈樞是什麼,素問又是什麼,那時我全不知道。「難經出,更洋洋」,難經是什麼,不知道。當然,現在都知道了。《醫學三字經》我全能背,現在誰要我抄,我一個晚上給抄出來,沒問題,絕對沒錯。第四本書,《脈訣》:《王叔和脈訣》和《瀕湖脈訣》,兩本脈訣,就相當於我們現在講的「診斷學」。第五本書,《醫宗金鑒·四診心法要訣》,也相當於我們現在講的「診斷學」。以上總結歸類,就是中藥學、三字經、診斷學。


然後就開始讀方劑學。湯頭歌訣首先讀《局方》,讀完了,再讀陳修園的《時方歌括》。這兩本書的方劑歌括我全背得,比如藿香正氣湯,「和解藿香正氣湯,蘇葉白芷和法夏,陳半茯苓大腹曲,厚朴桔梗引棗姜」,這是陳修園的根括。《局方》的歌括則是:「藿香正氣白芷蘇,甘桔陳苓術朴俱,夏曲腹皮加姜棗,感傷嵐障並能驅」。讀完方劑,開始讀內科。內科第一本書是陳修園的《時方妙用》,那個時候傻乎乎地背呀,「中風……其曰風者,主外來之邪風而言也。其曰中者,如矢石之中於人也。」像這樣的話都要背。


接觸內科學以後,我才開始有了真正的老師。第一個老師叫胡岱峰,曾是清朝秀才,古文功底好得不得了,我現在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我們那時候是一個班,胡老師就單獨給我「開小灶」,讓我開始讀《傷寒論》,讀的是《傷寒論集注》,老師的標準就是熟背。當然,有時候老師也講,比如給我講豬膚湯,我問老師,豬膚是不是就是豬皮子?老師說是。我說那是不是隨便哪裡的皮子都可以?老師說「哎呀,你怎麼問這樣的問題呢?」老師對我我問得細緻程度感到有點奇怪。又比如讀到「五苓散,白飲和服」,我問白飲是什麼。老師說:白飲就是米湯啊。就這樣,《傷寒論》我就背下來了,而且問了老師很多細緻的問題。背下來後我覺得《傷寒論》這書就算讀得差不多了,因為整本書都能背下來。我現在始終念念不忘這個老師,就是因為這個老師引我入了醫學正門。如果沒有這樣的老師,我經典不可能讀得這麼好。《傷寒論》讀完了,接著就是《金匱要略》,又是要求背。我一年內把這兩本書背完,半年背一本。《金匱要略》好背,就是《傷寒論》不好背,尤其是太陽篇,背得我暈頭轉向。這兩本書讀完後,因為那時我還沒有伙食錢,還要天天晚上捶葯,捶了葯以後給我一毛錢,抵第二天的伙食費,所以,我十六歲就到鄉村當中醫大夫去了。


我就讀這麼多書,開始去當醫生。但是一開始當醫生,卻看不好病,幾乎一個病都看不好,當然也可能偶爾看好一兩個,但效果總是讓我深感不滿意。看到人家老醫生看了幾十年病,病人天天找他看,看得那麼好,我就去問那個老醫生:你怎麼看得好病,我怎麼就看不好呢?我問他讀些什麼書,是不是書比我讀得多些。他說:你讀些什麼書啊?我說:我讀了《傷寒論》、《金匱要略》。他竟然說:誰讀那樣的書啊,那書有什麼用?那書沒用。那書是講理論的,不是看病的。我說:你怎麼知道啊?他說:我們都不讀傷寒、金匱,當地的醫生沒一個讀過《傷寒論》和《金匱要略》,但他們卻能看得好病啊!我就問他讀些什麼書,他說他就讀過《醫宗金鑒》。我問《醫宗金鑒》怎麼讀,他說就讀《雜病心法要訣》。好,我就找《醫宗金鑒》,把它借來,我一看,《雜病心法要訣》完全出自《金匱》,但在《金匱》方基礎上加了一些時方,就成了一些常用方了。我看《雜病心法要訣》方出自《金匱》,就沒花多少時間去讀這本書,雖然也讀了,但沒下那麼多死功夫。我在讀《醫宗金鑒》時發現:《傷寒心法要訣》把龐大複雜的傷寒論原文精化、精簡了,很是帶勁。《傷寒心法要訣》我認真讀了、背了,比內科《雜病心法要訣》讀得要熟得多。另外,還有一個醫生跟我講:《醫宗金鑒》裡面值錢的是婦科學和幼科學。這樣,我就花力氣讀了《傷寒心法要訣》、《婦科心法要訣》和《幼科心法要訣》。所以,我經常用《金匱》方,用得很熟。婦科、兒科基本上用那些方,都是自學的。


讀完了這些書再當醫生,才有了真正當醫生的感覺。

當醫生要應付各方面的病人,尤其是出名以後,比如到我每天看一百個病人的時候,很多怪病就出來了,而我的師傅不在身邊,我沒人去請教。而有些能找到的老醫生,我跟他們談醫真是對牛彈琴,我講《傷寒論》和《金匱》,他們聽不懂,根本沒法商量。所以對於疑難重症,我只能自己解決。我看病從來沒人帶我的,都是我自己闖出來的,我的經驗都是幾十年實踐中反覆摸爬滾打得出來的。這是我不斷地升華、總結出來的東西,而不光是書本上的東西。一個方,怎麼加,怎麼減,我形成一個規律,病人一來我方就出來了,為什麼這麼快呢,因為搞了幾十年啊,我看了幾十萬人啦。


在從醫的實踐過程中,我又讀了一些書。比如《傅青主女科》,我讀得很熟,《傅青方女科》裡面的方,我經常用,當然有一些特別的、不「帶勁」的方我記不得。婦科我基本上就是用《醫宗金鑒·婦科心法要訣》和《傅青方女科》的方。兒科我基本上就用《醫宗金鑒·幼科心法要訣》的方。曾經有一本幼科專著叫《幼科鐵鏡》,我讀過,不怎麼樣。還有一本書,陳自明的《婦人大全良方》,不怎麼樣,複雜,過於複雜,把婦科複雜化。我經常說句話:我們中醫本來就夠複雜的了,現在還有不少的中醫,甚至於號稱中醫學家的人,把中醫人為的複雜化。還嫌它複雜不夠啊?!把中醫人為地搞複雜了,我們的後人還怎麼學啊!很容易讓後人一看到就怕它,一看到就往後退縮,進一步退三步,還怎麼學中醫啊?!中醫本來就複雜,本來就古奧,如果還有人把它故意搞複雜,這很不好!但現在有人就是熱衷於搞這種「故意複雜化」的事,熱衷於把本來簡單的事兒,硬要繞一個大圈兒,繞得學習著暈暈糊糊,結果自己沒搞明白,別人更搞不明白,這不是誤人子弟嗎?這就叫人為的複雜化。這人為的複雜化給後人帶來很大弊病,只能給中醫學術帶來摧殘作用。


以上,就是我年少學醫時讀的書。後來在行醫的過程中,我還讀了程鍾齡的《醫學心悟》,對《醫學心悟》我是比較熟的。到了1961年,我開始拜第二個老師了。這個老師叫陳文和,日本東京大學醫學院畢業的,他是先在國內學中醫,然後到日本去深造。人家都說這個老師了不得,要超過我第一個老師。我原來以為我那個老師是石門縣第一,人家講這個陳老師要超過你那個老師,我就拚死拚命也要跟他學習。結果就讓我去參加了考試,我考了第一名,他就收下我當學生了。去了以後陳老師問我讀了什麼書?我就把我所讀的書告訴了他。他聽完後說:你有明顯的缺陷。第一,沒讀過溫病。第二,你沒讀過內經。那時候,溫病和內經講些什麼東西,我確實不知道。我回頭見到我第一個老師胡老師時,我就問他,老師你為什麼不教我讀內經啊?胡老師說:你那麼小讀什麼內經,到時候你自然可以讀。我說要到什麼時候?胡老師說:當幾年醫生以後,到20多歲、30歲時再讀吧。回頭我到陳老師那裡,他就教我讀《內經知要》。其實,對於內經,我真正的功底就是《內經知要》。對於溫病,我就是讀《溫病條辨》。《溫病條辨》拿到手以後,我很有感觸,這都是我原先不知道的啊。所以我就在《溫病條辨》上下了功夫,我的《溫病條辨》讀得很熟的。我們湖南中醫藥大學的溫病老師叫謝紅英,她的溫病功力是很不錯的。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發現了我也懂溫病,她說:你怎麼《溫病條辨》比我還熟啊?我開玩笑說:難道你就「上了頂」啊?所以如果要我去講溫病,絕對不會比講內經差。我們學校現在溫病教研室主任趙國榮老師的《溫病條辨》就是我教的,因為我熟啊。溫病方我熟得不得了。跟陳老師重點就讀了溫病學和《內經知要》,陳老師告訴我,要想當一個好醫生,必須大肆讀方劑。他有些手抄本,2000多首方,他要我抄下來,我那時懶得很,也不知道要讀,不知道要讀那麼多書,就沒抄。當時記性好得很,全記得,現在就忘了。那時又沒有複印機,否則的話就複印一下了,呵呵!


在這裡我還要提到一點,過去我們的中醫老師有門戶之見、有派別,比如我的兩個老師。我第一個老師是典型的溫熱派,他熟讀《傷寒論》和《金匱要略》,也很熟悉《內經》,但他不懂溫病;而我第二個老師是清降派,他恰恰注重溫病。因此,現在回頭反思他們的臨床功夫,我第二個老師治療常見病行,我第一個老師治療怪病厲害。我很幸運恰好得到了這兩位老師的指點,如果我只跟了第一個老師而沒有跟第二個老師,那我的臨床威望肯定沒有現在高。這就是學徒的偏頗,所以我說學醫的老師絕不能糊塗。


經常有人問我有多少方,問熊老師的方從哪裡來?我現在就都告訴大家了,都是從我讀的書里來的。有人盤根問底問我究竟有多少方,比如彭堅老師就問過我這個問題。我說一千多個方吧,他說不止不止。我開玩笑說:我的腦袋沒長在你頭上,你能比我還知道啊?現在我就可以告訴大家了,我的方來自哪些地方。開始不是講了兩本方劑學嗎,這是基礎,然後是《傷寒》方,《金匱》方,《醫宗金鑒》方,程鍾齡的方,傅青主的方,然後就是溫病方,就這麼多方,就來自這些地方。當然,以後還有一些雜家的方,比如張景岳的方,比如喻嘉言的方,李中梓的方,還有《審視瑤函》的方,那是個別現象,包括《醫宗金鑒·外科心法要訣》的方,那都是個別的方,不是全面的,上面講到的那些方才是全面的方。


自從跟了陳老師學了溫病後,我的中醫生涯的「好運氣」就來了。當時乙腦、流腦流行,我治好幾個危重病例,我在石門縣的醫名就打開了,隨後,我去考湖南中醫學院的選調生,考了第一名。把我掉到湖南中醫學院以後,學校沒讓我搞臨床,我的長項是《傷寒》、《金匱》和《溫病》,長項是內科,長項是方劑,都不讓我搞,偏偏讓我去教《內經》。我的天啊,我最差的就是內經,偏偏要我教。最後我才知道:因為當時學校缺《內經》老師,所以逼著我去講《內經》。我的《內經》是到了湖南中醫學院以後拚老命在這裡學的。我內經的功夫是在37歲以後在湖南中醫學院練出來的。很多人都認為我是《內經》專業老師,其實他們錯了。我不是專門搞《內經》的,我是搞臨床的。


最後說說中醫的四大經典。歷史上公認的中醫四大經典是《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以及《神農本草經》

。《黃帝內經》包羅萬象,構建了中醫理論的框架,包括了藏象經絡、病因、病機、診斷、治療、養生等各個方面。《難經》是解釋《黃帝內經》的最早經典。《傷寒雜病論》確立了辨證論治的體系,並且把辨證論治落實到臨床。《神農本草經》是中藥學的始祖。


因此,對於整個中醫來講,這四本書被公認為是四大經典。但現在四大經典有些變化,《黃帝內經》是中醫理論的起源,當之無愧是經典,而《難經》是解釋《黃帝內經》的,它主要側重在脈學和經絡方面,與診斷相關,其它方面講得很少,因此我們不把它當經典了。《神農本草經》對於學中藥專業的來講當然很重要,對於學中醫的來說相對沒那麼重要,因此也不算。

那麼第二部經典就應該是《傷寒論》,《傷寒論》與《金匱要略》雖然來自同一本書,但它的價值不在於只講了六經辨證。如果你只看到一個六經辨證,那麼你的眼光太狹窄了。我們讀《傷寒論》不僅要了解六經辨證,它的主症、主方,還要了解它的辨證法則。表面看它是六經辨證,實際上它貫穿了八綱辨證。比如三陰證屬陰證,三陽證屬陽證,三陰證是里、虛、寒證,三陽證是表、實、熱證,這不就是八綱嗎?因此,它是貫穿了八綱辨證的,並且在每個證下面都有主症、主方,這就是它的偉大之處。為什麼我們那麼推崇張仲景?就是因為他把《內經》的理論落實到了臨床,為我們開了先河,是一個大的跨越。因此,《傷寒論》是治外感病的一部獨到的經典。第三部是《金匱要略》,《金匱要略》是講內傷雜病的,我們歷來的內科學都是從《金匱要略》來的,因此,它當然是經典。它的辨證體系臟腑辨證,雖然其名稱是辨臟腑經絡先後病,但其實就是臟腑辨證。


第四部是《溫病學》,《溫病學》創立了前人沒有的學術體系,儘管《傷寒論》那麼好,它也就是提出了溫病的名稱而已,充其量講了一個白虎湯、一個承氣湯、一個黃芩湯,再沒有別的了。而葉天士創衛氣營血辨證體系,吳鞠通創三焦辨證體系。因此,葉天士的《溫熱論》和吳鞠通的《溫病條辨》是第四部經典。如果不學溫病學,你就不能治急性熱病,如果不學溫病學,你就不能治傳染病。而現在,急性熱病和傳染病大量存在,發病率高,如果不學溫病學,你就不能與西醫競爭。為什麼我能治大量的急症,比如高熱、驚厥、昏迷、二便不通等等,治療效果常常好於西醫,就是得益於學習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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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古中醫, 傷寒論經方傳承


厚德載物!草木金石僅除身病,正己培德方祛心魔!


祈願:天下和順,日月清明;風雨以時,災厲不起;國豐民安,兵戈無用;崇德興仁,務修禮讓;國無盜賊,無有怨枉;強不凌弱,各得其所;人無病厄,富貴康寧;長壽好德,善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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