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記》：正視自己，更正視別人的過錯

日知錄

君子於人，當於有過中求無過，不當於無過中求有過。

——《小窗幽記》

如今的人太容易苛求別人了。有時候甚至不一定是對方義務為你做的事情，一旦做得不夠令人滿意，就會覺得對方的印象大打折扣。

我們或許可以捫心自問一下，有沒有一場旅途，朋友甚至為你安排好了所有的飲食、住宿和線路，但到了真正的旅行的時候，你還會抱怨朋友的安排不夠細緻，食宿不夠舒服？有沒有一次工作，你因為突然有急事要抽身便拜託同事幫你收一個尾，結果不如你想的完善，便怪罪同事沒有悉心幫你做完工作？實際上回頭想起來，那些本身就不是他們分內之事，既然你選擇了拜託，他們的過錯實際上是你自己的過錯啊。

《小窗幽記》說，君子對於人，應當在他有過錯的時候看到他沒有過錯的地方，而不應當在他沒有過錯的時候還吹毛求疵，尋找過錯。這話當然不是為罪人做開脫，這裡的「過」，更多的是指過失，是無意間犯下的小錯誤。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即使是聖賢，也會有過錯。《論語》中說，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這就是君子對於自己的過錯的態度。若是犯下了錯，大家都能看到，不必遮遮掩掩，但對於過錯當然不能放任不管，而是及時改正，人們依然對他們仰慕、尊敬。這邊有如天上的日月，偶有日食、月食的發生，但是人人得見；更多的時候，是將光芒灑向人間。

在對待過錯的問題上，世人皆可為君子。正視自己的錯誤已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正視別人的錯誤，也是一門藝術。別人的錯誤很多時候是無心之失。《三國志》注引用《吳錄》說了這麼一個故事：孫策在江東開拓基業的時候，有一位隱居在餘姚的隱士叫做高岱。孫策向來比較尊重儒學之士，便令人將他請來，又聽說他善《左傳》，就自己玩讀起來，想要與他討論。可是這時候就有人對孫策說：「高岱認為將軍只是英武而已，沒有什麼文學之才，如果你和他討論《左傳》，他一定說他也不知道。」這人轉而又去對高岱說：「孫將軍為人，最討厭勝過自己的人，所以他每次發問的時候，你都應該說不知道，這才和他的心意。」高岱就按照這人說的做，孫策與他討論《左傳》的問題，都推說不知道。孫策於是就發怒了，覺得高岱是輕視自己，就將他囚禁了。實際上，若是聽一聽高岱的解釋，便可以知道高岱的行為實際上是出於對孫策的考慮而行的，只不過是受到了奸人的挑撥，才導致了眼下這個惡局。如此看來，高岱非但無過，反倒是在為君主著想。若是能從這表面的「有過」中求取「無過」，甚至還能揪出背後作祟之人。可惜這個時候情況非常複雜，孫策命令一下便難以撤回，終究挽回不了高岱的命運。這也是將相帝王常犯的錯誤：難以正視自己的過錯。

金纓《格言聯璧·接物》曾經承接著《小窗幽記》的說法寫道：「待己當從無過中求有過，待人當於有過中求無過。」實際上，這就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在「過錯」這人生一大章中具體的實踐方法。述之容易，行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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