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球系列評論：魔笛映射「小巨人時代」，足球贏了！

文/駱明（體壇+APP總編輯，金球獎中國唯一評委）

這篇文章，其實與莫德里奇捧起金球獎沒有必然聯繫。即使捧起金球的是C羅或格列茲曼，這個觀點仍然有效。

從2007年開始，我為金球獎投票了12年之久。這些年來，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金球獎前三名的身高往往有限。

以下為近十屆的前三：

2009年：梅西（1.70米）、C羅（1.85米）、哈維（1.70米）

2010年：梅西、伊涅斯塔（1.71米）、哈維（當年記者選票排名第一的是斯內德，1.70米）

2011年：梅西、C羅、哈維

2012年：梅西、C羅、伊涅斯塔

2013年：C羅、梅西、里貝里（1.70米）

2014年：C羅、梅西、諾伊爾（1.93米）

2015年：梅西、C羅、內馬爾（1.75米）

2016年：C羅、梅西、格列茲曼（1.74米）

2017年：C羅、梅西、內馬爾

2018年：莫德里奇（1.72米）、C羅、格列茲曼

這10年，整整10人靠近過金球獎。除了「高富帥」C羅和德國門神諾伊爾之外，身材都在1.70米至1.75米之間，是本隊最矮的球員（或之一）。我也曾近距離接觸過莫德里奇，他的身材，真的只是路人甲——雖然一身精瘦。

如此漫長的「小巨人時代」，在足球史上絕對是空前的。它說明了什麼？

我們經常說，現代足球節奏越來越快速，這個不假，對比一下錄像就知道。不過，古代足球雖不如今日激烈，「慘烈」程度卻超出太多。2014年世界盃前編《世界盃冠軍志》，裡面充斥著打群架的故事，什麼伯爾尼之戰（1954年世界盃，巴西VS匈牙利）、聖地亞哥之戰（1962年世界盃，智利VS義大利），與當今中國野球中頻現的功夫片沒兩樣。

1970年世界盃開始使用紅黃牌後，球場風氣開始轉好。直接動手鬥毆少了，但野蠻犯規還是球場標配。最臭名昭著的當屬「畢爾巴鄂屠夫」戈耶科切亞下黑腳（下圖），導致效力巴薩的馬拉多納長期傷停。馬拉多納氣不過，再遇畢爾巴鄂時，贏球後直接踢人，掀起一場混戰。馬拉多納能成為王者，除了球技超凡，還真得感謝自己比較壯。梅西如果早生20年，恐怕每周在西甲上班都會遇到德爾奧爾諾（切爾西的西班牙邊衛，2006年歐冠因對梅西犯規被罰下），還能像今天這樣愉快地玩耍嗎？

那時的野蠻足球+功利足球，把足球變得沉悶乏味，1990年世界盃已經足夠沉悶，1992年歐洲杯更加難看。1993年，我深夜爬起來第一次看歐冠決賽，結果就目睹了巴斯滕的最後一戰。當年8月，羅納爾多第一次為克魯塞羅出場。我剛開始報道足球時，正趕上了他的黃金時期，不料「外星人」風采到1999年戛然而止，長達兩年就只留下對帕爾馬上場6分鐘後便抱著膝蓋痛呼的鏡頭。如此不世出的英才，職業生涯被犯規和傷病打成碎片，真是足球的莫大損失。

當時的國際足聯和歐足聯，也一直在想辦法提升足球的愉悅性。既在足球規則上不斷鼓勵進攻（如取消門將接回傳球），也一直號召裁判更好地保護球員，尤其是近幾屆大賽，都會事先強調，嚴重犯規者「殺無赦」。如今視頻裁判漸次推廣，場上小動作更無處遁形，對保護球員善莫大焉。就說內馬爾，身村是真弱，我們也能理解他的翻滾是自我保護。他經常抱怨裁判保護不力，其實他夠幸福了。擱以前，以他的「麻桿」身材，早被廢幾回了。

這一系列凈化球場的舉措，深刻地改變了足球。「80後」在世紀之交開始走上正式比賽舞台，正是第一批受益者，這些不以身材見長的球員，得以「組團」脫穎而出，登上金球三甲領獎台。

正是足球環境變了，斯內德和范德法特們無需擁有三劍客的完美身材，也可以從長人如林的荷蘭走出來；格列茲曼小時在黑又硬風行的法國找不到出路，南下西班牙後，也最終踢了出來。

這一切，也助力了足球戰術的變革。同事王勤伯2016年時寫過一篇妙文：巴薩就是靠裁判！不靠裁判還真就不行了！核心觀點是：「如果國際足聯不是一次次修改規則保護進攻球員，如果歐足聯不是反覆強調對粗野動作的嚴厲執法，巴薩根本沒有今天，甚至沒有昨天。」哈維、伊涅斯塔、梅西，身材都在1.70米左右；西班牙隊沒有梅西，但大衛·席爾瓦的身高也是1.70米。如果放任殺傷戰術，還傳什麼控？TIKI什麼TAKA？

對球員的保護，科技日新月異，我們才能看到梅西和C羅如此長久地保持巔峰狀態（當然他們的敬業也很重要，C羅更是職業楷模），以及每年都能進那麼多球。不光梅羅留下變態數據，各大聯賽的射手們都在這些年書寫了輝煌。伊瓜因把意甲單賽季進球紀錄刷到36個；伊布在法甲創下單季38球神跡；C羅十年前在曼聯單季各項賽事42球已成逆天數據，而薩拉赫上賽季一冒出來就進了44球；德甲的萊萬剛創下連續四年進球超40的紀錄……

莫德里奇得獎後，我想起數月前參加一個活動時，女主持人問我，為什麼足球能成為世界第一運動。我第一時間的回答是：「足球，是一個可以讓幾乎所有人夢想成功的職業運動。」其他主流運動，多少都有身材方面的嚴格要求，或不能太矮或不宜過高。只有足球包容度極大，身高超過2米的克勞奇可以凌空飛射，身長1.95米的伊布能玩出花活，而比梅西還矮上不少的「矮腳虎」也不少見。

莫德里奇捧起金球，完成了斯內德、哈維、伊涅斯塔、里貝里們的夢想，這不僅是中場奉獻者們的勝利，也會潛移默化激勵那些身材不佳、成才路上不被教練青睞的球員（中國何日再見與莫德里奇同高的彭偉國？）。無論如何，足球贏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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