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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迴響:阿富汗古代珍寶遺存

原標題:文明的迴響:阿富汗古代珍寶遺存



文明的迴響


阿富汗古代珍寶遺存


在歐亞大陸中部,有一個與中國邊界線最短的鄰邦——阿富汗。這是一個讓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國度。早在兩千多年前,中國先民與阿富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就已跋涉千山萬水,進行著早期的商貿交易。阿富汗國家博物館內收藏有大量的珍貴文物,它們或流光溢彩,或巧奪天工,或琳琅滿目,或意蘊深厚,既讓人嘆羨著華麗精緻的匠心工藝,還讓人領略到豐富多彩的異域風情,更勾畫出古代世界多元文明交流互鑒的歷史進程······

一、阿富汗:興都庫什山脈的饋贈


阿富汗伊斯蘭共和國(The Islamic Republic of Afghanistan)在歐亞大陸的中部,位於西亞、南亞和中亞的交匯之處,戰略地位非常重要。其北臨土庫曼、烏茲別克和塔吉克,東北突出的狹長地帶瓦罕走廊(Wakhan Corridor)與中國接壤,東部和南部與巴基斯坦毗鄰,西與伊朗交界。


阿富汗境內以山地為主,高大浩茫的興都庫什(Hindu Kush)山脈在中部自東北斜貫西南。山脈東與帕米爾(Pamirs)高原相接,南與蘇萊曼(Sulaiman) 山脈相連,其東南、西南、西北和北部是山間谷地或衝擊平原。山脈東北部海拔最高,雪線在4500~5000米之間,發育著巨大的山地冰川。越往西南,山脈逐漸降低,乃至1000 米以下。山脈之巔常年積雪,猶如一個巨大的蓄水池,哺育著境內的河流與民族,故有人稱阿富汗是興都庫什山脈的饋贈」(圖1)



1 阿富汗地形圖


阿姆(Amu)河舊稱奧克蘇斯(Oxus)河,全長2540千米,是世界第三長內流河,發源於天山山脈、帕米爾高原和興都庫什山脈,最後注入鹹海。阿姆河在阿富汗境內長1126千米,構成其與塔吉克、烏茲別克和土庫曼邊境的界河。阿姆河上游地區北、東、南三面高山環繞;中部為幹流及其支流巴爾赫(Balkh)河、昆都士(Kunduz)河等沖積而成的平原,水源充沛,土壤肥沃;向西則是其中下游地區和卡拉庫姆(Karakum)沙漠。


喀布爾(Kabul)河是印度(Indus)河上游右岸的最大支流,全長700千米,發源於興都庫什山脈,從西北流向東南。其中約560 千米的中上游在阿富汗境內,其間多為山地河谷,下游流經巴基斯坦的白沙瓦(Peshawar)盆地後與印度(Indus)河相匯,最終注入阿拉伯海。


哈里(Harirud)全長1100千米,穆爾加布(Murgab)河全長850千米,均發源於興都庫什山脈的西部余脈,從東南流向西北。兩河在阿富汗西北部的長度約佔其全長的一半有餘,後進入土庫曼境內,最終在卡拉庫姆沙漠中消失。


錫斯坦(Sistan)盆地主要在阿富汗南部,兼及伊朗、巴基斯坦的少量國土,盆地最低處是位於西部的雨季湖(Hamun Lake,阿、伊兩國界湖)。阿富汗的南部從東至西主要有洛拉(Lora)河、阿爾甘達卜(Arghandab)河、赫爾曼德(Helmand)河、哈什(Khash)河、法拉(Farah)河、哈魯特(Harut)河,均發源於興都庫什山脈的西南麓,從東北向西南流,最後匯入雨季湖。其中赫爾曼德河全長1300千米,是阿富汗流域面積最廣的河流。


阿富汗擁有悠久的史前文明。錫斯坦東北部的坎大哈(Kandahar)附近,有多處大型聚落遺址被考古發現,其與印度河流域的哈拉帕文明(Harrapa civilization,約公元前2350~1750)具有密切聯繫。哈拉帕文明的創造者是達羅毗荼(Dravida)人,今阿富汗南部的布拉灰(Brahui)人,據說是他們南遷印度半島後留在蘇萊曼山脈地區的孑遺(2)


2 阿富汗民族分布圖


約公元2200年至前1500年,阿姆河上游出現了定居的史前城市。考古學家將其命名為奧克蘇斯文明(Oxus civilization)」。該文明的經濟以農耕為主,輔以漁獵,其城市布局已有三重城垣,寶石和金銀器加工業比較發達。法羅爾丘地(Fullol Tepe)出土的金器(3)即是這一重要史前文明的典型代表。金器外壁的紋飾,具有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和伊朗高原地區的風格。



3 法羅爾丘地出土幾何紋金杯


根據婆羅門教《吠陀》(Veda)和祆教《阿維斯陀》(Avesta)經典的追溯所載,大約在公元前2000年至前1500年,雅利安人(Aryan)由北南下。一支向東南侵入南亞,一支向西南佔據西亞,其後裔分別是印度人和伊朗人,使用印度語支諸語言(Indic languages)和伊朗語支諸語言(Iranic languages)


伊朗語支主要分布在伊朗高原及其周邊地區,其中以波斯語(Persian)人口最多,影響最大。波斯語在塔吉克亦名塔吉克語(Tajik),在阿富汗則被稱為達里語(Dari)。此外,普什圖語(Pashto)、俾路支語(Balochi)在伊朗語支中也比較重要。已經消亡的帕提亞語(Parthian)、吐火羅語(Tocharian)、粟特語(Soghdian)、花剌子模語(Khwarezmian)也屬伊朗語支。可見,阿富汗境內現在的伊朗語支民族的祖先可追溯至三四千年前的雅利安人,但形成普什圖、塔吉克、俾路支等後代民族卻要到中世紀才見諸文獻記載。


阿富汗在紀元前,曾一度被希臘人統治,現在喀布爾河谷東北山地的努里斯坦人(Nuristanis)應即其後裔。在後來的一千多年中,此地又不斷遭到塞種、月氏、嚈噠、突厥、蒙古等游牧民族的侵佔。現在阿富汗北部平原的土庫曼人(Turkoman)、烏茲別克人(Uzbeks)就是突厥人的後裔。興都庫什山脈中部山地的哈扎拉人(Hazara)則在成吉思汗率蒙古軍西征時而來。在其西部的艾馬克人(Aymaq)具有明顯的突厥和蒙古特徵,但又深受波斯的影響。


二、阿伊-哈努姆:亞歷山大東征的遺產


阿富汗進入有明確文字記載的歷史,是從波斯帝國開始的。波斯帝國是以今伊朗西南部的波斯人為中心,建立的地跨歐亞非三洲的大帝國,由阿契美尼德(Achaemenid)王朝統治。公元前6世紀中期,波斯帝國建立者居魯士二世(Cyrus II)揮軍東進,逐步佔據興都庫什山脈南北。至大流士一世(Darius I,前522~ 486年在位)時期,今阿富汗全境分屬於波斯帝國的巴克特里亞(Bactria)、阿拉科西亞(Arachosia)等五郡。

公元前334年,希臘北部的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率軍東征,數年之間攻佔波斯全境,建立起地跨歐亞非三洲的龐大帝國(4)。他襲用波斯的制度禮儀,娶巴克特里亞貴族之女羅克珊娜(Roxana)為妻,鼓勵將士與東方女子結婚(5)。在征伐過程中,他又在戰略要地修建一批以希臘人為主的要塞和城市,阿伊-哈努姆(Ai-Khanum)便是其中之一(6)。亞歷山大卒後不久,帝國一分為三。前305年,其部將塞琉古一世(Seleucus I)稱王,建立塞琉古(Seleucid)王朝,統治著包括今阿富汗在內原馬其頓帝國的亞洲部分。他奉行亞歷山大的政策,修築希臘式城市,推行希臘的語言和文化。



4 亞歷山大東征路線及馬其頓帝國的分裂


圖5 阿伊-哈努姆出土神像圖案鎏金銀飾板。頭戴花冠的自然女神西布莉(Cybele)與長有雙翼的勝利女神妮可(Nike),立於一輛由兩頭獅子所拉的戰車上。兩名祭司頭戴圓尖帽,身穿長衣,腰系寬頻,一人站在車後,另一人立於階梯狀祭台上。上方為太陽神赫利俄斯(Helios)的半身像和新月、星辰。自然女神、勝利女神、太陽神都是希臘藝術的常見母題,祭司的衣冠、阿契美尼德式戰車和階梯狀祭台則是明顯的波斯風格。該飾板是亞歷山大大帝東征後,希臘人融合波斯文化的典型代表。



圖6 阿伊-哈努姆城址平面圖


阿伊-哈努姆城址位於阿富汗東北部的塔哈爾(Takhar)省,地處阿姆河與科克恰(Kokcha)河交匯的三角形台地上。它是一座典型的希臘式城市,分為地勢低平的下城和地勢高亢的衛城,二者之間有縱貫城中的大街。宮殿、神廟、官署、競技場、珍寶庫等主要建築均集中在下城。城址出土的建築構件(7-8)、儀器(9)、神像(10)、墨書和銘刻文字(11-12),再現了希臘人來到東方後的文明風貌。研究者一般認為該城應是文獻中提及的奧克蘇斯河(今阿姆河)畔亞歷山大城(Alexandria on the Oxus)



圖7 阿伊-哈努姆出土科林斯式石柱頭。柱頭中心部分呈倒圓錐狀,周圍被4層交叉相疊的茛苕葉裝飾環繞,卷鬚夾雜其間。此科林斯式柱頭與希臘本土的相比,已產生一些變化,如其卷鬚特別寬大肥厚,卷鬚間的三角區域素麵無飾。


圖8 阿伊-哈努姆出土棕葉形陶檐飾。棕葉形裝飾起源於古埃及,像一棕櫚樹的扇形葉子,後在古希臘和古羅馬也廣泛流行。此棕葉形檐飾與地中海沿岸的有較大區別,已脫離原先形態,變得更加瘦高。



圖9 阿伊-哈努姆出土的球面式石日晷。日晷前部兩側為一對獅形腿足。晷面為1/4 個球面弧形,刻有7條代表季節的平行線和11條代表時刻的垂直線。根據晷面的平行線顯示,該日晷是為北緯35°51′至38°28′之間的地區而設計的,而阿伊-哈努姆的緯度正是北緯37°10′。



圖10 阿伊-哈努姆出土赫拉克勒斯銅像。赫拉克勒斯是希臘神話中的大力神,其頭戴花冠,赤身站立,手執神杵倚靠在左臂上,右手向上彎曲放於耳旁。



圖11 阿伊-哈努姆出土陶瓶。其肩部殘存三行希臘文墨書題記:「法定銀幣的存儲人:科斯莫斯(Cosmus)、複核人暨封印人:尼克拉托斯(Nikeratos)」,表明該瓶用於封存國家鑄造的標準銀幣。




圖12 阿伊-哈努姆出土石碑座。其正面有希臘文的銘刻,一邊是5行箴言:「少年時,舉止得當;青年時,學會自製;中年時,正義行事;老年時,良言善導;臨終時,死而無憾。」另一邊的4行跋語記載一位名叫科利爾克斯(Clearchos)的人,從希臘本土將德爾菲(Delphi)神廟上的聖人箴言謄抄下來,並命人刻於阿伊-哈努姆的神道碑上,以紀念該城的建造者基尼斯(Kineas)。

亞歷山大東征時,曾翻越興都庫什山脈南下,一度侵佔印度河流域。摩揭陀(Magadha)王國的旃陀羅笈多(Chandragupta)乘機崛起。他於公元前323年自立為王,建立孔雀(Maurya)王朝,趕走馬其頓駐軍,統一北印度。前305年,塞琉古一世南征印度失利,與旃陀羅笈多訂立和約,將興都庫什山脈以南的阿拉霍西亞等地割讓與他。此後的一百多年間,阿富汗南部就隸屬於印度人的孔雀王朝(13)。其後,阿育王(Asoka,約前265~約前238年在位)又征服羯陵伽(Kalinga)等南印度諸國,使孔雀王朝基本統一印度,國力達到極盛。



13 歐亞大陸形勢示意圖(公元前三世紀後期)


公元前255年,巴克特里亞總督狄奧多圖斯一世(Diodotus I)自立為王,從塞琉古王朝獨立。巴克特里亞王國(Greco-Bactrian Kingdom)共歷三個王室十位君主,以巴克特拉(Bactra,今阿富汗巴爾赫)為都城,疆域主要在阿姆河中上游地區。前186年,德米特里一世(Demetrius I)趁孔雀王朝衰亡之際,翻越興都庫什山脈南下,疆域擴展至印度河流域(14)。前171年,歐克拉蒂德斯一世(Eucratides I)篡奪王位後,巴克特里亞王國分裂為南北二部。阿伊-哈努姆也發展成為王國的東部重鎮,甚至是歐克拉蒂德斯一世的陪都。



圖14 阿伊-哈努姆出土人物故事圖案飾板。根據學者復原和研究,畫面下半部和上半部各描繪一帶傘蓋的馬車,其上均乘坐三人,下半部還可見三名騎士隨行,可能是王室在園林中遊行,周圍花草繁茂,鳥獸出沒,包括孔雀、豚鹿等印度動物。其表現的是印度史詩中的一個著名故事,即國王豆扇陀(Dushyanta) 外出行獵,和隱士甘婆(Kanva)的凈修女沙恭達羅(Shakuntala)一見傾心,兩人在凈修林邂逅的情景。該飾板應該是巴克特里亞國王南征孔雀王朝時,從印度被帶回到這座希臘城市。


阿伊-哈努姆約在公元前145年因遭受大規模的兵火戰亂,以致城市廢棄,這與塞種(Saka)人的南遷密切相關。塞種人是原生活在今中亞伊犁(Ili)河、楚(Chu)河一帶的游牧民族,屬東伊朗人種。前2世紀中葉,因受大月氏西遷的衝擊,塞種人向南遷徙,越過阿姆河,進入巴克特里亞。對城市劫掠和焚毀後,他們繼續向南遷徙,最後輾轉至印度。


張騫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到達巴克特里亞,並對當地有深入了解的中國人。他將巴克特里亞稱為大夏,或即伊朗語族中吐火羅的漢字音譯。在這裡,他見到蜀布和邛竹杖,並向當地人調查了由來,得知從蜀(今四川盆地)西南取道身毒(今印度)可通大夏(15)。這條路線當時被稱為蜀身毒道,也即現在所稱的南方絲綢之路。這表明至少在公元前2世紀,中國四川就與阿富汗存在著直接或間接的商貿往來。



15 《史記?西南夷列傳》記載張騫在大夏見到蜀布與邛竹杖

三、蒂拉丘地:南遷游牧民族的王陵


歐亞草(Eurasian Steppe)西自歐洲多瑙河下游起,經東歐平原、西西伯利亞平原、哈薩克丘陵、蒙古高原,直達中國東北松遼平原。草原多屬溫帶大陸性氣候,乾燥少雨,適合發展畜牧業。據歷史文獻記載,最早的游牧民族是東歐和中亞的斯基泰人(Scythians)、薩爾馬特人(Sarmatians)、馬薩革泰人(Massagetae)和中國西北的戎、狄。公元前1世紀前後,中國北方至中亞的游牧民族主要有匈奴、月氏、塞種、烏孫、康居等,其習俗大同小異。


月氏是原居中國甘肅西北部至新疆東北部的游牧民族。西漢前期,匈奴不斷向西擴張。大部分月氏人被迫向西北遷徙,到達伊犁河流域,被稱為大月氏。此地原為塞種所居,大月氏西進後,塞種便向南遷徙。後來天山北麓的烏孫,在匈奴支持下,西攻大月氏,迫使其又向西南遷徙,到達阿姆河以北。約公元前130年,大月氏越河南下,征服巴克特里亞(大夏),使其成為屬國(16)



圖16 《漢書?西域傳》記載大月氏的西遷與南徙


當地的希臘人雖臣屬大月氏,但其發達的經濟和先進的文化卻並未衰落,反而還深刻影響了大月氏。南遷後的月氏人大量在城市中定居生活,鑄造希臘式錢幣,信奉希臘宗教中的神祇,使用希臘字母拼寫自己語言。這些融合在阿富汗出土的很多文物中均有真實而具體的反映(17-22)




圖17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金篚簾。這種淺底的盤狀容器,被古希臘人稱為「篚簾(音譯)」。其壁面有32條放射狀折棱,外壁口沿下刻有希臘文「CTAMA」。「CTA」即斯塔特(staters),是古希臘的金幣單位, 「M」代表40,「A」代表1,這標明其重量為41斯塔特。



圖18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金腰帶。腰帶由9個造型相似的徽章狀金飾與將之綴連在一起的金帶組成。徽章由外圈裝飾與中心圖案構成,圖案均為立體圓雕的人騎獅子。人物倒騎於獅子背部,一手倚獅子頭上,一手執大口杯,其形象一般認是希臘神話中的酒神狄奧尼索斯(Dionysus)。



圖19 蒂拉丘地5號墓出土玉飾。橢圓形的玉髓表面凹雕一隻身姿修長、體態舒展、振翅欲飛的格里芬(Griffin)神獸圖案。格里芬又意譯為獅鷲,是希臘神話中一種鷹頭獅身有翅的怪獸,在地中海沿岸和西亞地區的藝術中常見。



圖20 蒂拉丘地6號墓出土嵌綠松石金胸扣。胸扣圖案表現的是一希臘神話故事場景。正中是一隻碩大的神獸,其背上坐著一男一女,男子為酒神狄奧尼索斯(Dionysus),女子是他的妻子、克里特國王的女兒阿里阿德涅(Ariadne)。狄奧尼索斯跨騎於前,側身後顧,手持一高足酒杯;阿里阿德涅在其身後側身而坐,一手扶男子臂膀。勝利女神妮可(Nike),左手執棕櫚枝,右手持花環,盤旋於神獸後上方。神獸下前方,滿面鬚髮、身著獸皮的是森林之神西勒諾斯(Silenus)。其曲膝半卧,回首上顧,左手拄地,右手執來通杯(rhyton),迎於狄奧尼索斯所持高足酒杯之下。



圖21 蒂拉丘地2號墓出土金領扣。領扣呈騎魚的厄洛斯(Eros)形象。其頭戴花冠、裸身,雙翼後展,一手扶鰭,一手執杯。魚頭部向前,身姿舒展,尾部微翹,作遨遊狀。在希臘神話和藝術中,小愛神厄洛斯經常與海豚一起出現,但該領扣中的大魚形象可能是取材於當地河流中的魚類。



圖22 蒂拉丘地2號墓出土的金印戒。印戒呈半球形,橢圓形的戒面中部刻繪出希臘神話中智慧女神與戰爭女神雅典娜(Athena)的形象,並用希臘文刻寫其名字。

漢武帝為聯合大月氏共擊匈奴,遣張騫出使西域。他歷時十餘年途經大宛、康居,最終於公元前128年抵達大月氏。前115 年,張騫受漢武帝之命出使烏孫後,又遣副使出使大月氏等國。張騫的兩次西行,開啟了漢朝與大月氏等西域各國的交流往來,橫貫歐亞大陸的絲綢之路由此貫通(23)。前60年,為維護西域穩定,確保絲綢之路暢通,漢宣帝正式設西域都護府,漢朝與大月氏成為國土接壤的鄰邦。



圖23 張騫出使西域路線圖


除與漢朝在東部邊境接壤外,大月氏西與帕提亞(Parthia)相鄰,漢人稱之為安息;其北是游牧民族馬薩革泰人,漢人稱之為康居;其南是希臘人、塞種人在印度河流域建立的諸多小國,漢人統稱為()」(24)。大月氏與鄰國的往來比較頻繁,在今阿富汗除發現有大量游牧民族的文化元素外,還有明確來自中國(25-26)、帕提亞(27)和印度河流域(28)的文物。此外,大月氏與地中海沿岸的羅馬(29)也有間接的聯繫。



圖24 歐亞大陸形勢示意圖(公元前一世紀前期)



圖25 蒂拉丘地3號墓出土銅鏡。鏡紐呈半球形,紐座飾聯珠紋,鏡背內區有連弧紋,外區為銘文帶,其文為:「清潔白而事君,怨污穢之弇明,微玄錫之流澤,恐疏遠而日忘」。蒂拉丘地2號墓和6號墓也各出土類似銅鏡各一面,反映出大月氏與西漢王朝的交流往來。



圖26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金帶扣。帶扣作長條狀,表面以陰刻線條表現出中國秦漢時期龍的形象,其張開大口,唇部上翻,軀體細長呈彎曲狀。


圖27 蒂拉丘地3號墓出土銀幣。銀幣正面為一國王的側面頭像,其頂系帶狀冠,長絡腮鬍須。背面中間是一手持彎弓的倚坐人像,四周鑄有以希臘字母拼寫的帕提亞語銘文。通過銘文和圖像可知,此幣是帕提亞的「萬王之王」米特里達梯二世(Mithridates II,公元前123~前88年在位)所鑄造。




圖28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金徽章。徽章兩面均有圖案和以佉盧字母拼寫的犍陀羅語銘文。一面是人推動一輪狀物,斜上方銘文意為「他驅動法輪常轉」。另一面是朝向某種符號站立的獅子,上方銘文意為「獅子驅走一切恐懼」。銘文是典型佛教用語,法輪、獅子是佛法的象徵,說明其與印度佛教緊密相關。




圖29 蒂拉丘地3號墓出土金幣。金幣正面為頭戴月桂花冠的男子側面頭像,邊緣有拉丁語銘文兩段。背面為手持儀仗和橄欖枝的女子坐像,邊緣有拉丁語銘文兩段。根據銘文及圖像判斷,男子為羅馬帝國第二任元首提比略(Tiberius,公元17~37年在位),女子是他的母親、屋大維(Octavius)的妻子莉薇婭(Livia)。


大月氏征服巴克特里亞後,將其分為貴霜、休密、雙靡、肸頓、高附(一說為都密)五部翕侯(Yabgu)進行統轄。翕侯,後來亦譯為葉護,是烏孫、月氏等部族中的一種貴族頭銜,其地位次於王。五翕侯的具體轄地現已不可考,但在阿富汗北部發現的蒂拉丘地(Tillya Tepe)墓葬則與之密切相關。蒂拉丘地位於阿富汗的朱茲詹(Jowzjan)省,乃希比爾甘(Shibirgan)城外東北的一處小土丘,是一座方形神廟所形成的廢墟。197811月至19792月,遺址由蘇聯考古學家發掘,在廢墟上發現了多座墓葬(30)



圖30 蒂拉丘地遺址平面圖


在已清理6座墓葬中,四號墓的墓主為男性,其餘5座均女性。男墓主居中,各女墓主分布在其周圍。據出土文物判斷,6座墓葬的年代相近,大約下葬於公元25~50年之間。各墓的隨葬品以濃郁的草原文化為主,特別是其黃金飾品尤為發達,大量採用羊、馬、熊、鳥等動物形象作為藝術題材(31-43)。墓主穿戴金飾、女眷從死陪葬、墳冢不封不樹的特徵與《史記·匈奴列傳》所載游牧民族的埋葬習俗十分吻合。根據墓葬等級、文獻記載和錢幣研究,男墓主很可能是大月氏五翕侯中的貴霜翕侯赫拉歐斯(Heraios,約1~30年在位),亦即貴霜帝國(Kushan Empire)建立者丘就卻(Kujula Kadphises)之父。五位女墓主則應是其王后及妃嬪。



圖31 蒂拉丘地2號墓出土嵌寶石金帽飾。帽飾上部中間的人物雙手緊握左右神獸的前足,下部用金鏈穿系嵌有綠松石、青金石、石榴石的圓形和三葉形小墜件。神獸似龍似馬,身體細長捲曲,有明顯的角、翼、鬃毛、蹄足。這種神獸很可能是歐亞草原民族崇拜的雙馬神,其後半身呈180°翻轉是典型的草原藝術風格,但其角和翼則是吸收了波斯元素。



圖32 蒂拉丘地2號墓出土嵌綠松石金手鐲。手鐲一對,各由兩隻頭部相向的羚羊構成。羊身沿鐲體自然彎曲伸展,作騰躍飛奔狀。角、耳、四肢上端及蹄部均嵌有綠松石,眼部鑲紅色瑪瑙。該手鐲的藝術造型和實用功能結合得非常精妙。




圖33 蒂拉丘地2號墓出土嵌寶石金衣飾。衣飾一組共42枚,縫綴於衣物上。每枚呈羊首狀,眼部鑲紅色瑪瑙,耳、角均嵌綠松石。



圖34 蒂拉丘地3號墓出土嵌寶石金髮飾。髮飾主體為背向並列、身體相連、昂首奮蹄的雙頭馬形,耳、鬃、眼、身、腿及蹄部均嵌有綠松石、青金石。左右馬頭各連接一條垂飾,其由三心形和一葉形的金片連綴而成。馬身下為矩形嵌板,其下端及兩側,用鏈狀金線連接素麵圓形金片。



圖35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金盤羊。盤羊體量小,但造型準確,體態碩壯,毫毛畢現。四蹄下的穿環與角間的插管表明,它是縫系在冠帽的頂部。雄性盤羊的彎角粗大,向下扭曲呈螺旋狀,外側有環棱;雌性的角非常短,彎度小,因此該形象是雄性盤羊。盤羊的腿比較長,身材比較瘦,是典型的山地動物,主要分布於亞洲中部的廣闊地區。



圖36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嵌綠松石金柄鐵劍。劍身以鐵鑄造,柄則以金製成,柄分為莖、格、鐔三部。格呈中部較厚的橫長方形。莖呈豎長方形,嵌有綠松石裝飾,中間有兩隻前後相咬的有翼神獸。鐔略呈圓形,嵌有綠松石裝飾,中間為一隻咬著植物枝葉果實的熊。



圖37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嵌寶石金劍鞘。劍鞘主體呈上寬下窄的圓角長條形,下端有一對半圓形板。劍鞘內以銅板襯底,外包金,金飾上的紋樣再鑲嵌綠松石。劍鞘表面中部裝飾兩隻有翼神獸,前者頂生鹿角,一隻後腿被後者撕咬。周圍以字紋和心形的花瓣紋環繞,半圓形板上裝飾盤羊的頭部。



圖38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嵌綠松石金牌飾。牌飾呈盾形,表面裝飾兩隻類似獅或豹的有翼神獸噬咬一馬。神獸並列於上部,造型對稱,馬橫卧下側,頭部扭轉。飾品外側一周及獸身鑲嵌綠松石。



圖39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嵌綠松石金踝飾。踝飾一對,造型相同呈對稱狀,單體呈圓形,由外圈裝飾與中心圖案構成。外圈的內外兩側各嵌一周水滴形綠松石。中心圖案為鏤空高浮雕,表現一人乘車驅獸前行的側面形象。神獸為二隻,也可能是單只的雙頭獸,其後拉著一輛帶頂蓋的方形車輿,車上坐著一身穿寬大衣袍,昂首仰視之人。



圖40 蒂拉丘地4號墓出土嵌瑪瑙金項鏈。項鏈的核心為一徽章式吊墜,在橢圓形金底座上嵌著雙色瑪瑙。項鏈兩端以金條分彆扭曲作重複且直徑逐漸遞減的「8」字形鉸鏈,尾端以鉚釘連接固定。瑪瑙以白色為地,中間是一頂戴圓盔的男子側面頭像,呈棕色橫向倒置。此頭像可能是男墓主的肖像。



圖41 蒂拉丘地5號墓出土嵌寶石金項鏈。項鏈形態精美但構造複雜,由2個圓錐體和39組墜飾構成。圓錐體位於項鏈兩端各一個,其內中空,底大頂小,表面有細小金珠裝飾。項鏈中間的墜飾有兩種,一種20組,一種19組,兩者交錯排列。前一種由中空的金球、圓形金飾板、杏仁形金飾板、圓形金片組成,前兩者以軸承銜接,後三者以鉤環相連,金飾板內嵌綠松石、石榴石。後一種由金環、X形金片、杏仁形金飾板、圓形金片組成,銜接相連的方式與前一種相同,金環表面裝飾細小金珠,金飾板內嵌石榴石。



圖42 蒂拉丘地6號墓出土嵌綠松石金項鏈。項鏈由10個圓形中空的金球和2個底作半球形的錐體組成。金球及錐體底部半球形的表面被細小金珠綴聯,分為8個相等區域。錐體也作8個面,各面以細小金珠分隔作兩層梯形。金球及錐體中部以心形綠松石鑲嵌成五瓣花形,在8個面中間隔出現。每個花瓣的外緣又裝飾一周細小金珠。



圖43 蒂拉丘地6號墓出土嵌綠松石金冠。此冠形態極其繁複,造型華麗,由作為基座的長條形金帶和其上與之連接的5個樹形金飾組成,可拆卸。下方為金帶,其上等距密布20朵六瓣花形金飾。樹形金飾的樹榦由金箔剪切而成,一大四小。前面正中的樹形較為高大,樹榦從底部起分為左右兩支,蜿蜒至頂部相合,樹上裝飾9朵六瓣花形金飾。兩側的四個稍小,為單支樹榦向上,頂部各有2隻展翅小鳥,樹上裝飾6朵六瓣花形金飾。所有六瓣花形金飾的花蕊中間嵌綠松石(很多已殘失),每枚花瓣尖部有穿孔,用金線綴連圓形金片。


四、貝格拉姆:貴霜帝國夏都的寶藏


公元1世紀40年代,貴霜翕侯丘就卻(約30~約80年在位)統一大月氏,自立為王,建都迦畢試(Kapisa),創立貴霜王朝,隨後南征印度。其子閻膏珍(Vima Kadphises)在位期間,貴霜成為跨據中亞南部和南亞北部的龐大帝國。迦膩色伽一世(Kanishka I,約127~150年在位)時,又遷至富樓沙(Purusapura,今巴基斯坦白沙瓦)作為冬都,國力臻至極盛。2世紀後期,統治中心南移摩陀羅(Mathura,今印度馬圖拉)。貴霜帝國借用希臘和佉盧(Kharosthi)文字,推行寬容的宗教政策(44)



圖44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象牙支架。其主體是一隻獅鷲(Griffin)的側面形象。獅鷲音譯為格里芬,是希臘神話中一種帶翼的獅身鷲頭神獸,其身體作騰越狀,曲頸俯首,後腿下蹬,站立在一隻摩羯魚的呲牙大口上。獸背上騎著一名手拉韁繩的女子,獸腹下有一男子托舉女子右足。摩羯魚和女子、男子的著裝形象都具有典型的印度風格。該支架造型構思新奇而統一協調,充分體現了希臘和印度兩大文明在南亞西北部的完美融合。


在貴霜帝國時期,丘就卻、閻膏珍、迦膩色伽一世等都是佛教的贊助者,使得佛教迅速發展。公元1世紀,大乘運動起始於南印度,後北傳至貴霜。迦膩色伽一世尊奉大乘教派,自此印度佛教以大乘為主,並沿貴霜的疆土從印度河上游北傳到阿姆河、錫爾(Syr)河、塔里木(Tarim)河等流域,再進至東漢王朝內地。同時,融合希臘、印度傳統的犍陀羅(Gandhara)式佛教藝術也在貴霜帝國產生、成熟和傳播(45)



圖45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塗朱象牙飾板。飾板呈橫長方形,由象牙切片雕刻而成,圖像表現了一角仙人的佛本生故事,背景填塗硃紅色。一角仙人頭髮向後披散下垂,身後有一座小屋,一鹿卧於門口,屋兩側栽花木果樹。對面為一頭髮披散的男子相對而立,其後三個女子戴有大型耳環。這一男三女均雙手合十,面朝一角仙人,有的跪地下拜,有的彎腰鞠躬。


貝格拉(Bagram)城址位於阿富汗東南部的帕爾萬(Parwan)省,地處興都庫什山脈東南麓的喀布爾河支流南岸(46)1937年,城址由法國考古學家發掘,據研究,其為貴霜帝國的夏都迦畢試。城址分為兩部分,北為舊王城,南為新王城。在新王城東部的兩個房間里,發現了大量來自印度的象牙雕飾(47-50)、中國的漆器(51-52)和羅馬的多種物品。關於這兩個房間,是皇家的寶庫還是商人貨棧,現仍有爭論。但無論哪種解釋,都表明貝格拉姆是當時絲綢之路上的經濟貿易重鎮,溝通著歐亞大陸上東南西北的各大文明。



圖46 貝格拉姆城址平面圖



圖47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釉陶水壺。水壺將容器的實用功能與藝術造型結合的非常精巧,酷似印度神話中的音樂之神緊那羅(Kinnara),器表施青綠釉。緊那羅作女性形象,上身赤裸,束髮後結成辮,連接壺身作為把手,口部微張作為出水口。其頭頂花飾,頸戴項鏈,雙臂上戴著鑲有羽毛或葉狀物的臂環,雙手合十於胸前。胸部以後為肥碩的鳥身,兩翼上的羽毛清晰可見,背部有一圓柱形進水口。



圖48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象牙飾板。飾板圖案表現出門龕之下,兩名女子演奏和歌舞的場景。門龕的上面部分透雕,裝飾有大量植物紋樣,門龕的下面部分和女子形象採用線刻。右側女子倚靠在門邊,婀娜多姿,似在歌舞。左側女子雙手執竹笛(Bansuri,音譯為班蘇里),放在嘴邊吹奏。兩名女子的髮飾和所穿戴的衣裙、手鐲、腳鐲等,都透露出濃濃的印度風情。



圖49 貝格拉姆10號房出土象牙神像。所表現的是印度恆河(Ganges)女神站在其坐騎摩羯魚上的形象。女神面龐清秀,頭髮捲曲,上身半裸,左臂斜擺,下身著厚褶式裙,腰姿扭曲。摩羯魚是印度神話中一種獸首魚身的神秘動物。



圖50 貝格拉姆10號房出土象牙瘤牛。瘤牛作跪伏狀,其前腿屈膝跪地,後腿已殘斷。瘤牛原產於印度,其最大的特點就是頸背之間的上方有一碩大牛峰,像個大瘤子,故而得名。



圖51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漆器。中國是漆器的發源地,秦漢是漆器生產的高峰時期。作為一種奢侈品,其生產主要由官府壟斷,目前考古發現的實例很多都是由蜀郡或廣漢郡的工官製造。



圖52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漆器。其主要品種為盂、盤、耳杯等容器,表面顏色紅黑相間,常裝飾雲紋、三熊紋、對鳥紋等。


與貴霜帝國同時代的地中海沿岸,正處於羅馬帝國最為強盛的五賢帝時代(Five Good Emperors96~180)。由於政局穩定、商路暢通等原因,帝國的社會經濟迅速發展,對外貿易十分繁榮。通過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羅馬帝國境內生產的青銅器(53-54)、玻璃器(55-57)、水晶器(58)、石膏製品(59-60)和斑岩製品(61)等商品已遠達中亞、南亞,乃至中國。同時代的西亞為帕提亞帝國,而東亞則是東漢王朝。公元1~2世紀,東漢、貴霜、帕提亞、羅馬,這歐亞大陸上的四大帝國,通過絲綢之路進行著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往來(62)



圖53 貝格拉姆10號房出土銅砝碼。砝碼外觀為一女子半胸像,內部中空,開口於頂部,頭後側有把手。女子戴盔穿甲,捲髮分左右垂肩,胸甲上有美杜莎(Medusa)頭像。其形象是希臘神話中的雅典娜(Athena),後在羅馬神話中被稱為密涅瓦(Minerva)。從希臘-羅馬到拜占庭時期,很多銅質砝碼被製成人神同形同性的形象,一方面代表神,另一方面也代表統治者。



圖54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哈爾波克拉特斯(Harpocrates)銅像。其作一孩童形象,頭髮捲曲,側臉微笑,身上披裹衣裳,右手曲臂上舉,指尖貼下巴。它是希臘化時代的神話人物,由埃及神靈荷露斯(Horus) 發展而來,被視為每天早晨升起的太陽,後來在亞歷山大大帝征服埃及時,為希臘人所承襲。



圖55 貝格拉姆10號房出土彩繪玻璃杯。透明玻璃杯呈斜直壁、深腹,其表面以藍、黃、白、紅等色顏料描繪圖案。圖中有兩男兩女,男性均頭戴小帽,半裸上身,腰間裹布,一端斜搭肩上;女性均戴花冠,身著長袍。畫面構圖連貫、動感十足,人物姿態各異,表現出年輕男女收穫海棗的情景。



圖56 貝格拉姆10號房出土魚形玻璃瓶。魚身用淺黃色玻璃吹制而成,其上再熔入同色或藍色的玻璃,做成魚眼、魚鱗、魚鰭等。魚身中空,前部較為寬厚,嘴唇張開,魚尾呈喇叭狀。該瓶製作精巧,形象生動,但具體用途尚不太明確。



圖57 貝格拉姆10號房出土千花玻璃碗。碗形體較大,作敞口、弧腹,平底。這種色彩斑斕的玻璃被稱為千花玻璃,其技法是將一些混色玻璃棒按特定形狀排列,然後切成薄片排列在一起加熱,直到融合成有連續紋樣的組織。



圖58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雙耳水晶杯。杯身作敞口、斜壁,底接圈足,雙耳對稱。口部外沿陰刻連弧紋一周,外壁裝飾貼有金箔的葡萄藤蔓圖案。這種酒杯起源於古希臘,稱為康塔羅斯(Kantharos),常被描繪在酒神狄奧尼索斯(Dionysus)的手中。



圖59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石膏飾板。飾板呈圓形,以高浮雕形式表現出一俊美青年男子的半身像。男子頭部向外探出,轉首斜下而視,髮帶將其捲曲長發紮成一束。左肩有衣物披搭,右肩坦露。



圖60 貝格拉姆10號房出土雙耳雪花石膏瓶。雙耳瓶侈口外撇,束頸、斜肩,斜弧腹、平底,頸肩處有對稱的雙耳。雪花石膏具有較好的透光性,這種石材多出產於埃及。



圖61 貝格拉姆13號房出土大口斑岩瓶。瓶體用斑岩掏挖琢磨而成,大口外侈,斜直腹逐漸內收,平底,瓶身上、下各有一組凹弦紋。「斑岩」一詞源於希臘語,指具有鹼性長石斑晶的紫紅色火成岩。在羅馬帝國時期,這種岩石主要開採於埃及,作為建築裝飾或器具製作的材料。



圖62 歐亞大陸形勢示意圖(公元二世紀前期)


東漢時期,漢人沿襲舊名,仍稱貴霜帝國為大月氏。漢章帝時,班超出使西域,曾贈錦帛與貴霜王。平定西域諸國後,漢設置西域都護府,以班超為都護,與貴霜帝國接壤。雙方通過絲綢之路,商貿往來十分頻繁。公元1世紀至3世紀,大乘佛教北傳,東至漢朝的高僧大部分都是來自貴霜境內的月氏人和天竺人(63)229年,貴霜王波調(Vesudeva I)遣使至魏,魏明帝以其為親魏大月氏王



圖63 前往漢地傳播佛教的主要貴霜高僧


帕提亞帝國西與羅馬對峙,東與貴霜相接,扼絲綢之路要道。為過境貿易利益,帕提亞與東漢王朝保持友好關係。帕提亞王滿屈(Pacorus II)曾兩次遣使去漢朝獻上獅子、大鳥等方物。公元97年,甘英奉西域都護班超之命出使羅馬,到達帕提亞的波斯灣。148年,帕提亞王子安世高來中國傳布佛教,譯經多達數十種,為佛教的中國化作出了巨大貢獻。


因距離遙遠、交通困難,東漢王朝與羅馬帝國的官方聯繫較晚且少,但雙方間接或直接的民間商貿早已開展。此時,漢人稱羅馬為大秦。公元120年,撣國(今緬甸)王遣使來漢朝獻幻人(魔術師),其自言是海西(羅馬)人。166年,羅馬元首馬可?奧勒留(Marcus Aurelius)遣使從海路經紅海、印度洋、南海到達漢朝,獻上方物,開啟了兩大帝國的直接溝通。


五、結語


阿富汗,這個以興都庫什山脈為主體的國家,位於西亞、南亞、中亞、東亞之間,地理位置特殊。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阿富汗對於溝通歐亞大陸東、南、西、北的不同文明,發揮著重要作用,被喻為古代世界的十字路口


公元前4世紀後期,亞歷山大東征波斯,在這片土地上營建希臘化城市;公元前2世紀中期,歐亞草原的游牧民族南遷,在這裡定居並建立國家;之後,漢武帝遣張騫出使西域到達大夏,絲綢之路自此貫通;公元1世紀,大乘佛教興起,從印度向北傳播,經過該地再前往中亞和東亞。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地中海沿岸的希臘-羅馬文明,歐亞草原的游牧文明,黃河-長江流域的漢文明,南亞次大陸的印度文明,均交匯於興都庫什山脈南北,與此地原先的波斯文明一起,形成百花齊放春滿園的絢麗圖景。


撰文 杜康(成都博物館館員,策展人)


供圖 阿富汗國家博物館、成都博物館


來源:喜馬拉雅跨區域研究公眾號


本文原文發表於《文明》2018年第10期,內容和圖片在原文基礎上有擴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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