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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已經離世知青留下的文章!(深刻)



內容來

平叔閑譚(ID:psxt818)

文綜合自網




作者:馬麗萍





作者馬麗萍是鐵路子弟,也是成都鐵中74級學生。她1974年下鄉米易縣五星公社一大隊(當地稱馬檳榔溝)。




不幸的是,當我們今天讀到這篇文章時,

她已於本月的22日離開了人世。






2007年7月17日,手裡拿著經過幾番周折才拿到的成都戶口准簽證,我的眼睛濕潤了——1974年9月10日,一紙紅色的\\\\"上山下鄉通知書\\\\"換來我成都戶口本上的\\\\"遷出\\\\"兩字。




天真的我曾以為會像「老三屆」的哥哥一樣,下鄉三年後就可以返回成都,何曾想到,這一刻竟會讓我用上生命里整整33年的光陰!









那年的9月11日晚,成都站的站台上擠滿了送行的人,18歲的我被包圍在家人中間。




父親對我說,「到那兒好好勞動,和大家搞好關係,缺啥就寫信,好找人給你捎去。」




母親千叮嚀萬囑咐:「你是女孩子,身上那啥來了,記住千萬別沾涼水。還有睡覺前,看看門窗關好沒有,記住再看看床下」。




母親的這番話我記了一輩子,也成了我保持至今的生活習慣。




經過一天一夜的顛簸,列車終於在青杠小站停下。下車,拎著行李魚貫尾隨在接我們的農民老鄉身後,來到插隊的地方。



看著陌生的老鄉,陌生的環境……我怯怯地問自己,「這三年我能堅持得住嗎?」










下鄉時正好趕上薅秧,知青不少人染上了「糞毒」。




我的腳腫得連鞋都穿不上,從腳背到大腿布滿膿包,有的已經潰爛,流著膿水。下鄉不到一個月,我就只有回成都治療了。




說來也怪,回家沒幾天,沒怎麼上藥,腳就好了。顧不得父母和兄弟的挽留,抹著淚我又回到了生產隊。




只要熬下去,就可能拿到回家的通行證,這成了我當時生活的唯一信念。我想,咬緊牙關,三年總能過去 。




在鄉下三年多期間,不但我自己度日如年,家人對我也望眼欲穿。







每次回家,父母和哥哥弟弟對我百般憐惜,每次離家,親人們都把他們默默省下的吃的用的物品塞滿我的提包。




希望離開我們被迫落腳的地方,希望日常能有普通的溫飽,希望回到生我養我的地方和父母兄弟團聚……可是,這一切竟是奢望,竟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為了爭取這點基本的生存權利,我做了種種努力。




任隨生產隊調配我做什麼,無論有多難多苦,我都默默應承下來。










去專業隊修公路,修水庫,開荒,打地鋪住茅草棚,吃不見一點油葷的大鍋煮干邦菜,我從來都不敢有一點怨言。




但從第二年起,已經隔三岔五不斷有知青返城。我無限羨慕,更覺得無限凄惶,什麼時候我才可以像他們一樣回到朝思暮想的故鄉?




好容易挨到了第四個年頭。等待中返城大招工的消息仍然十分渺茫,但焦急與無奈的情緒已經象傷寒病一樣在大隊知青中蔓延。




既然調回成都對大多數知青來說似乎已經遙不可及,於是大家只好退而求其次,尋找任何能離開農村的路徑。







有熟人的家長都在四處奔走求爹爹告奶奶。一些人終於尋到關係,把子女調往渡口,他們的孩子們也算是脫離了苦海。




但剩下的知青們更加焦慮、惶恐了,大家像籠中的困獸頭撞欄杆,更象沒頭的蒼蠅嗡嗡亂飛,只想用任何一種方式逃出去、逃出去。




那是一種怎樣的煎熬啊?失落、迷茫、絕望似乎要把每個知青和他們的家長神經都逼到崩潰。




那盼得真是好不容易啊,盼得人好累。終於,77年高考恢復了。那就是久旱的的天空降下甘霖,饑渴的大地終於迎來了春天的生機。







知青們多年的希望猶如衝出地面的筍尖發瘋般地猛長起來,大家一瞬間似乎都有了希望。




然而談何容易?在農村為了糊口,為了表現,我們何曾摸過早已丟掉的課本?很多人的頭腦已經在勞累和痛苦中磨得那樣遲鈍,雖然臨陣磨槍,拼死拼活,高考的成績怎麼能達到理想的水平?那段時間,我的心在惶恐中幾乎跌到絕望的谷底。




終於知道還有到當地讀書的一線希望,於是我顫抖著接下了會理師範的錄取通知。




就是這一張紙片,變成了永遠載滿鄉愁的一葉小舟,從此托著我風風雨雨在他鄉日夜漂流。







在會理師範的一年半中,我們一邊學習一邊勞動,總學時還不足一年。




轉眼到了九月,該離校了。那時沒有雙向選擇,本著哪裡來回哪去的分配原則,重返米易只能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就在我準備進米易文教局會議室聽取畢業分配去向時,從成都趕來的哥哥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就往火車站走。他邊走邊說:「咱們不參加分配了,跟我回家去!」我帶著哭腔問:「那我將來怎麼辦?」哥說:「爸提前退休,讓你頂替。」







因為拗不過才同意我去會理師範讀書的父母,關鍵時再次讓哥哥來阻攔我留在當地,當時我只以為是做父母的想讓子女回到自己身邊。




直到20年後,我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在師範讀書的最後一學期,我右腰部長出一顆綠豆粒大小的疙瘩,一月之內又發展到拇指樣大。上次暑假在成都鐵路局醫院做手術切除時,被醫院診斷為淋巴癌。










醫生悄悄告訴了我父母,但父母死活不願相信。他們誆著我到川醫做了切片診斷,結論還是一樣,他們十分悲痛,卻始終對我隱瞞著病情。




後來想盡辦法,父親決定提前退休,好讓我回家。他們希望能天天照顧我,讓我能活得更久長一些。




就那樣我回到成都,與家人一起等待。我們相信米易縣文教局會因拒絕接受分配的原因將我退回農村,然後我就可以辦理頂替父親的手續。




等待期間,母親對我說「你不是痛經嗎?那趁這機會就好好治一下。」







那段時間差不多有兩個月,我每天喝不少的中藥,全家人對我特別地好。少不更事的我居然沒發現家人都在瞞著我,他們在竭盡所能地挽救我的生命。




為我治病的中醫說他的葯需要兩截「帶有公牛與母牛鼻涕的繩子」做藥引,於是我的弟弟每天一大早上學前就去五塊石站在公路邊等牽牛的農民路過,然後苦苦乞求他們施捨一截牛鼻繩,但好多天都是失望而歸。




回憶到此我已經熱淚盈眶。我特別感激我那已離開人世的弟弟。為了替我找到這個匪夷所思的藥引,他餐風飲露,被人嘲笑,看人白眼,吃盡了苦頭。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直沒有等到米易縣文教局將我退回農村的消息。看著我身後的弟弟也即將面臨下鄉的境況,我再一次拗過父母,回到米易,接受分配去普威中學教書。










為了減少父母的擔心,我給父母寫信從來不提進普威的路險,不提那裡還有麻風病院,不提要想出山那裡每天只有兩趟班車,卻不敢保證能定時趕上。




信里我只說和曾經同是一個大隊的蘭小平如今又成了同事,我們相處很好。




只說那裡的學生都很純樸,尊敬老師。只說那裡的山美水也很美。




我不知道這樣是否真的減少了父母的擔心。父親給我回信,總是說,「太好了,等我退休了,和媽一塊去你那裡養老。」







一年半後,我離開了普威中學。命運之手將我送到了與我曾下鄉的馬檳榔山溝隔著一條安寧河的寧華中學。




我不怕繁重的教學任務,我也不懼這裡的環境艱苦,但孤獨感揮之不去。




每天遙望對面的山坳,眼前總會浮現出知青歲月的點點滴滴,當初的同學都已經離開了這個偏僻的山鄉,絕大部分已經回到故里,或許我真的將一世漂泊,終老於此?




對家鄉的思念像密密孳生的藤蔓,纏繞得我幾乎透不過氣來。







目送暮色中北去的列車,寒暑假探家的每個片段總會浮現在眼前。




我無法用準確的詞語描繪每次進家門那一刻父親看我的眼神,除了關切擔憂,他心裡似乎還包含著深深的內疚。




母親總是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嘴裡不停地念叨「瘦了,你怎麼又瘦了?」。儘管我試圖用俏皮話安慰他們:「瘦了嗎?太好了,瘦比胖還好看些。」但他們的擔憂一點沒有減輕。










每次離開,父母都要送我上車,對我說著與下鄉那一年大同小異的話,我也不停地點著頭,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當火車緩緩離開車站,看著還在揮手的父母離我越來越遠的身影,我總忍不住讓眼淚簌簌地落下來。




認命也好不認命也罷。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了,我還是沒找到一點離開這個山鄉的機會。




終於談戀愛了,父母和全家反對也無效。




我結婚了,想生孩子了,卻不料又遭到父母的強烈反對。




後來才知道,原來還是因為我並不知情的那個病。







當初醫生曾告訴父母,說我不會活得太久,如果超過5年,後來或許才可以平安無事。怕將來我的孩子年幼失母,所以父母百般阻撓我的生育,但又不能告訴我他們阻撓我的真正原因。




於是我堅持生下了孩子,父母心痛著卻還要強裝笑臉。




孩子還在月子里,父母就接手帶了,一直替我帶到了5歲。我應該供養孩子的錢,他們一分也不願意接受。




父母再加上孩子,使我想調回成都的的願望更加迫切。







父母費盡努力,託付一切可以託付的關係。儘管米易縣文教局收到過我父母想盡一切辦法弄來的好幾次商調函,但最後他們都沒批准。




回家的願望變成痛得蝕骨的思念,常常使我徹夜難眠。




春夏秋冬輪迴了多少次?晝夜交替了多少回?




白天我忙於教學,夜晚卻難以抵禦那撕心裂肺的思鄉之痛。










夢魘中我仍然像深陷井中的困獸,不斷苦苦地瘋狂地掙扎,卻無法脫身逃出。




父母焦急地在井口伸出雙手,卻怎麼也夠不著我。




腳下似乎還在陷落,我離父母越來越遠,我徒勞絕望地望著井口,常在夢中大聲嗚咽哀嚎……




1989年4月中旬父親病重住進華西醫院,我趕回家裡。




看到父親腫脹的雙腳,瘦削的面頰,滿嘴是泡的嘴唇,我拉著父親的手泣不成聲。










父親睜開眼睛,對我擠出一絲笑容,乾澀著嗓音對我說「小萍回來了?」,我邊哭邊點頭。




「別哭,爸爸沒事。」




這就是寵我愛我的父親。都病成這樣了,還先來安慰我。




我枉為人子,長年在外,父母健康時,竟不能為他們盡一日孝道,只有在他們病危之際,才能趕回他們身旁。




在和母親一起看護父親的18天中,我每天給父親洗臉,洗腳,按摩他浮腫的雙腳,為他端屎倒尿。







父親彌留前,有天說想吃「血茄子」。




因為離家很早,又長年遠離,我已經生疏了父母偶然說出的一些老家土話。




看我不明白,父親吃力地補充說「是紅色的」。




我問:「是草莓?」,父親搖頭。




「是櫻桃?」,他繼續搖頭。




他說話已經很困難了,見我還沒明白,就閉上眼睛,不願再說下去。







幾年後我才弄明白,他想吃的「血茄子」,就是我們說的「番茄」,如此微小的願望,我竟然沒能滿足父親。




痛定思痛,叫我情以何堪?!




1989年5月2日,父親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父親因肝臟不好,在路局醫院治療。很快發低燒,拖了近一個月病情惡化才轉川醫,但為時已晚。經鑒定,父親的死屬於醫療事故。




父親的死,為我換來一次離開山鄉的機會。辦後事時路局老幹部部來人,問我母親有什麼要求?母親只說「希望把我大閨女調回來」,彙報後,相關領導同意了。







根據當時情況,調動工作只能走曲線。即第一步調我去金江或馬道的鐵路子弟校,或調我到丈夫(他也是鐵路上的)單位的教育室,這樣先從地方調到鐵路上。以後再走第二步,在路局內找機會回成都……




路局辦理這事的工作人員到了米易,我正好去了攀枝花,要到教育學院上課。




他們找到了我丈夫,但我丈夫回絕了路局的好意。




後來他解釋說,一不願意我們分居兩地,二不願意我跟他一個單位共事,免得互相影響,一損俱損。




等我知道後,一切都已晚了。哭鬧又有什麼用?







在寧華中學整整呆了11年後,在一個要好的會理師範校友的幫助下,我終於調到了米易縣城的一所中學。




這時候各方面都有了改善,交通也便利了許多,不用再轉車就可以回成都了。




女兒上小學時回到了米易。她考大學那年,我接手的兩個重點班也面臨中考,工作很緊。已經72歲的母親得知我需要人手,便來米易幫我料理家務。




那時隔壁一位老師的兒子患了淋巴癌,在家養病。母親知道後,讓我把「藥引子」告訴趙老師。一再追問下,母親告訴了我當年的情況,終於揭開了已經對我隱瞞20年的病情真相。







2004年剛過完春節,我該返校了。




又是成都火車站,又是不變的米易方向。




三十年前,還沒成年的我第一次從這裡遠離家人。後來是父母牽著我年幼的女兒年年送行,如今是年邁孤苦的母親隻身佇立。




這一刻,我痛徹心扉。










透過車窗,看著滿頭白髮的母親在瑟瑟寒風中不停揮手,我淚下如雨。然而我沒想到,這竟然是母親最後一次到車站為我送別。




這年五月的一天,又是母親跟我通長話的時間。




母親遠遠的聲音中時而夾雜著隱忍的咳嗽聲。




我不安地問:「媽,您病了嗎?」,她回答說:「我沒事,一點小感冒。我就是挺想你的。你在米易還好嗎?」。




我說我工作挺忙,另外,在學校例行婦檢時,打B超查出了一個雞蛋大的子宮肌瘤。母親十分著急,要我再去認真檢查。我告訴她後來去過攀枝花婦科醫院了,再檢查說不是惡性腫瘤,讓她放心。







我還告訴她我打算暑假回成都做手術。她有些擔心,又寬慰我,說不要有心理負擔,說回家來她要好好照顧我。




誰料一周後接到弟弟電話,才知道母親生了更重的病,已經診斷為肺癌晚期。




弟弟說,母親自己並不知道實情。他不讓我馬上趕回成都,怕母親察覺出什麼問題。




那會兒我手頭正好又是兩個重點班中考在即。上完考試前的最後一節課,我在6月10號趕回了成都。







那時母親已經時常喘不上氣,行走困難。




到家第二天,母親急著催我趕快去醫院做手術。




因母親沒有人貼身照顧,我選了術後恢復期最短的「介入」手術。第二天就出院回到家中。




家裡廚房灶台上放著我喜歡吃的抄手,我問母親請誰幫買的。




母親說:「我自個慢慢走著去菜市買的。」




我竭力忍住在眼眶中打滾的淚水:「媽,以後不許再這樣了!你身體那麼不好,我多吃點少吃點沒多大關係的。」




母親說:「傻閨女,您是媽身上的肉,我能看著你飽一頓餓一頓嗎?」




照顧母親期間,有一個情景至今讓我剜心地疼。







那是一個悶熱的晚上,我很累。看母親躺在床上,我就關了燈閉著眼睛養神。




母親以為我睡著了,悄悄坐了起來。




她一邊輕輕為我搖著扇子,一邊在我胳膊上撫摸,嘴裡輕輕念叨:「我怎麼不早點死啊,看把丫頭累成啥樣了……」




我一動也不敢動,任眼淚在暗中流淌……




2004年9月16日凌晨,母親進入彌留了。




我坐在母親病床邊沿,流淚拉著母親的手,突然感到手被抓得緊緊的。










母親看著我,嘴唇翕動著什麼都沒說出來,但我明白她想說什麼。我緊緊攥著母親的手泣不成聲,一個勁地搖頭。




我們母女在用心對話:




「丫頭,媽要走了」。




「媽,別走,說好的我會回來給您養老的」。




「丫頭,學會照顧自己」。




「媽,別走,您知道我連飯都不會做」。




「丫頭,學會處世別任性」。




「媽,別走,我始終還沒學會處世。」




我想用這種不懂事的的方式,讓母親不放心我。我想這樣讓她留下來。我以為沒有其他辦法,挂念就能讓母親不忍離去。







我天塌般地嚎啕著......




母親一直抓著我的手,直到體溫漸涼......




我突然醒悟了,「媽,我不該這樣讓您不放心的走啊!」




我撕心裂肺地哭,我對不起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為我們一家辛苦操勞了一生的母親,用矮小瘦弱的身體撐起了全家一片天的母親,自己卻承受著母女長年分離,中年喪子,老年喪夫,最後病魔折磨的痛苦!







33年後,我終於回到了成都,回到了我的家。




站在父母遺留給我的屋子中央,環顧四壁。我再也看不到父母關切的眼神,再也看不到父親的笑容。在冷冷的房屋裡再也感覺不到母親雙手的溫暖……





淚水慢慢流出,我哭出聲來:「爸!媽!我回來了!我回來為你們養老送終來了!」




我知道,這話已經說得太晚太晚。




空空的屋子中,只有我的抽泣聲在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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