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師傅發現了

既然要躲，為何不躲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去，還這樣高調地待在這樣一個酒樓里？

這樣迎來送往的地方最是容易傳播消息，以前我蝸居在幽冥鎮百花居四百年甚少出門，卻是各界的消息都很是靈通，也是這個道理。

百尤師兄道，「大隱隱於市，二皇子倒是聰明。」

百尤師兄真是和稀泥成了習慣，這也叫聰明？

不用問，墨離待在這裡八成是做什麼廚子，我今日既然要救他一回，也將他踏踏實實使喚一回。

小二端著小菜進來，我便道，「今日想喝碗甜湯，有一道百合櫻桃粟米湯不知你們有沒有？」

小二愣了愣，旋即帶上小二慣有討好的笑，「有有有！客官真是講究之人，小店的百合櫻桃粟米湯可是私房菜呢。小的這就給您添上。」

說著便忙擺好小菜，退了出去。

舉起筷子才發現師父他們都看著我。

「今日有些上火，喝點甜湯敗敗火。」我忙笑著道。

師父淡淡道，「快吃罷。」

我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裝作茶水喝多的模樣，道了一聲罪便起身往包廂外走去。

聽見身後陸壓神君道，「真是麻煩！」

我磨了磨牙，還是轉身走開，此時還是正事要緊。

我看了一眼小二端菜出來的地方，便悄悄走了過去。

「百合櫻桃粟米湯！」正是墨離的聲音。

我掀開帘子，看見束著衣袖，正在盛湯的墨離。

廚房裡悶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墨離一手掌鍋，眼睛緊緊盯著鍋中傾瀉而出的湯水，額上的汗水微微發亮。

我看著他的模樣，有一瞬間的出神。

這樣的墨離居然真的有幾分——討人喜歡？

「客官？」身旁有人疑惑地喚了一聲。

一個雜役奇怪地看著我，「客官可是有事？」

墨離扭頭一看，我正要與他說話，他卻淡定地扭過頭去，手中繼續忙著什麼。

我這才想起如今這番模樣，墨離自然是沒有認出我來。

「我來找一位朋友。」我對身旁的雜役道。

「客官的朋友在我們的後廚？」雜役有些懷疑地道。

我索性不理他，走到墨離面前，低聲喚道，「墨離，是我，忘此！」

墨離驚訝地抬頭看著我，「你是忘此？」他下意識地向我此時平平的前胸掃去。

我拿起案板上的蔥就要抽向他。

墨離迅速地閃開，一臉懷疑道，「你真是忘此？怎麼這副模樣跑到這裡來了？」頓了頓又道，「可是牡丹他們出了什麼事？」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沒好氣地道，「牡丹他們好得很，你還是關心自己罷。」我看看周圍一片愕然的眼光，拉著他出了廚房，「你趕緊離開這裡，我師父來了，他要帶你回魔界。」

「湛黎上神？」墨離看著我。

我點點頭，「師父就在樓上的包廂，吃飽了肚子便來捉你回去。你快點離開這裡，且躲過了這段風頭，我便將牡丹送來與你會合。」

墨離沉默著沒有說話。

我見他默不作聲，著急地道，「你愣著做什麼？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墨離看著我道，「若是我走了，上神又作何打算？」

我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

師父向來無所不能，若是墨離走了，他也定能想到其他法子來平息魔界如今的亂局。只是，如果師父知道是我放走了墨離，不知會不會生我的氣……

可是牡丹，比魔界更需要墨離，若是墨離不願作魔界的儲君，她也定然不會開心的。

「我師父一定有別的法子，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裡罷。」我頓了頓，又道，「牡丹如今懷了身孕，難道還要叫她擔心你不成？」

「你說什麼？」墨離聞言，一把攥住我的肩膀，「牡丹懷了身孕？」

「你先放開我。」我肩膀劇痛，又沒有靈力在身，只能伸手去推他。

墨離卻如同一面鐵牆一般動也不動，只是雙眼緊緊盯著我。

「放開她。」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轉頭看去，師父站在幾步外，定定地看著墨離。

「師父。」我吃了一驚，喃喃道。

墨離似是才察覺到自己的失儀，輕輕放開我，卻仍追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總不會拿這個騙你。」我低聲道。

我原本打算偷偷放走墨離，如今卻被師父撞個正著——師父定然會生氣了。

師父卻只是淡淡看著墨離，「幾日不見，二皇子別來無恙？」

墨離看著師父，有些失神地點點頭，「上神。」

師父微微轉頭看著我，「百花，你且先回去，我有幾句話同二皇子說。」

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我有些擔憂地看了墨離一眼，轉身走開。

回到包廂，百尤師兄見我進來便道，「快坐下用些飯菜，再不吃菜要涼了。」

陸壓神君瞥了我一眼道，「怎麼一副失了魂的樣子？」

我此時也沒有心情與他鬥嘴，便拿起筷子夾了素菜放進嘴裡，卻只覺得味同嚼蠟。

平日里我私下任性一些，師父睜隻眼閉隻眼也便罷了。如今魔界群龍無首，師父這些日子很是為此費心，我卻打算放走墨離——師父不會又要罰跪罷？

可是墨離無心做什麼魔界儲君，強求便是叫墨離不痛快，墨離不痛快牡丹便不得痛快。牡丹是我的好姐妹，如今又懷了身孕，叫她難過我也十分不忍心——真是為難。

我一面想，一面夾了菜往嘴裡送。

百尤師兄突然擋住我的手，「怎麼叫你也聽不見？你不是前兩日才說最怕吃辣椒嗎？」

我一看，筷子上果然夾著一塊紅紅的辣椒。

我將辣椒放到一旁的空碗里，「謝謝師兄。」

「你怎麼了？」百尤師兄一臉擔憂之色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沒事。」

陸壓神君看著我，「怎麼了小丫頭？一臉心事重重，可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

我是遇到了為難的事，可是眼下卻不是為不為難的時候。

師父對我百般照顧偏愛，卻被他發現我做出這樣幾乎是背叛師父的事情，此時心裡又是忐忑又是內疚。

可是牡丹——唉！

我重重嘆口氣。

「怎麼了？快說給我聽聽。」陸壓神君湊過來些道。

我見他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情，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陸壓神君見我不理他，興味索然地縮回腦袋，道，「上神怎麼還不回來？莫非已經找到了那二皇子，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

「那又如何，區區墨離怎會是師父的對手。」百尤師兄擔憂地看著我，隨口道。

師父不會真的和墨離動起手罷？陸壓神君這樣一提醒，我才有些擔心起來。不對！師父身上還有傷！我猛地站起身來。

師父恰好推門進來，見我肅然站著也並未說什麼，只道，「我們回去罷。」

「回去？」陸壓神君驚訝道，「不是要找到墨離嗎？」

師父從衣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師父。」我忙跟著師父出了門。

師父一路默然，百尤師兄和陸壓神君頻頻向我遞來問詢的眼色，我只裝作沒看見，悄然跟在師父身後。

不知師父與墨離說了什麼，難道師父就這樣輕易放走了他？我埋頭苦思。

到了九華山，師父只叫我們各自回房，我忍不住上前一步，「師父。」

百尤師兄見我和師父有話要說，識趣地拉著陸壓神君走了。

師父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師父，「墨離的事——」

「墨離過幾日便會上山來，與為師商議魔界之事。」師父依舊是溫和的口氣。

原來師父還是說服了墨離。我有些失望地想。

「若沒有其他的事，就早些回房休息罷。」師父淡淡道。

「師父——」我忍不住道，「墨離本就無心做那魔界的儲君，你又何必勉強？如今魔界既然無主而亂，就算叫墨離登上儲君之位也未必能將魔界治理好，何不擇賢而立？」

師父看看我，沉著聲道，「既然你作此想法，為何不告訴我？你心存疑惑為師自然會解釋給你聽，為何要擅自做主？」師父頓了頓，「難道你就這般不信任為師？」

我見師父沉了臉色，自然知道師父已然生氣，不過此時既然將話說到這般地步，退縮卻划不來。

「我自然相信師父。」我誠懇地道，「只是此事事關魔界太平，就算徒兒與師父商量，師父難道就會放過墨離不成？」

師父看著我，微微別開臉，「你果真相信師父？」

我點點頭。

「你若真的信得過為師，為何要隱瞞牡丹姑娘有了身孕之事？」師父轉過眼睛看著我。「若不是今日樂古上仙告訴我，我甚至不會知道你打著要放走墨離的主意，如果墨離真的走了，魔界之亂又該如何收場？」

我——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師父看看我，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我看著師父的背影走遠，怏怏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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