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開啟

師父聽我說完，只淡淡道，「此事神君已經告訴了我，你好生待在山上，他動你不得的。」

我點點頭，此事便算是揭過不提。

不料只過了一日，山上便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樂古上仙。

我得了師父的傳喚，匆匆忙忙趕到了大殿。

裡面傳來說話聲，我穩住腳步，昂首踏進殿內。

大殿上師父與樂古上仙相顧而立，不知在說什麼，隨著我走進來的腳步，樂古上仙扭頭看我，師父只是淡淡掃了我一眼。

地上跪著一個人，我定睛一看，正是那日與術光上仙合謀要算計我的兔子精小莫，她可憐巴巴地跪在術光上仙腳下，看著我進來，露出一絲懼怕的神色。

我規規矩矩向師父和樂古上仙行了一禮，便默默站在一旁。

樂古上仙看著我，也沒有說話。

大殿里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寧靜中。

我忍不住覺得喉嚨干癢，便壓抑著聲音清了清嗓子，認認真真低著頭。

還是樂古上仙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開口道，「我今日來，是代我的婢女小莫向百花姑娘賠個不是。」

「賠不是？」我莫不是聽錯了，我驚訝地抬頭看著樂古上仙。照著她往日的為人，便是害我的事被抓個現行，也未必認錯，如今居然為了小莫來向我賠不是？

樂古上仙看看我，又轉身看著師父，「小莫已經將被術光上仙蠱惑，要陷害百花之事與我和盤托出，既然此事針對著百花，便由上神處置她罷。」

小莫聽說要讓師父處置她，驚慌地重重磕頭道，「小莫並非有意要害百花姐姐，還請上神饒命！」

師父淡淡看向我，「百花？」

樂古上仙看著師父，咬了咬嘴唇一言不發。

師父此事問我的意見也有些道理，畢竟我是苦主嘛。這也要計較？我暗自腹誹。不過我此時也顧不得她的心理健康，便低頭和顏悅色地道，「姑娘不要怕，師父一向仁慈，只要你將那術光上仙的打算一字不漏地告訴我們，師父一定會對你從寬處置的。」

小莫將信將疑地看看我，又看了看師父。

師父點了點頭。

那小莫微微鬆了口氣，道，「自從上仙回了天宮，小莫便一人在林中度日，有一天便遇到了術光上仙，他問我是不是常有個花妖到後山來，我想大約打聽的是百花姐姐，便說姐姐正是上神的弟子，偶爾的確到後山來的。」

我察覺到師父的目光，忙乾笑著道，「那都是師父不許我去之前的事了。」

師父沒有理會我的解釋，轉頭看著小莫。

小莫便接著道，「於是術光上仙便對我說，如果我幫他取了百花姐姐的花髓，便助我飛升。」

小莫一臉愧色，說話聲音也越來越小。

我那日見了術光上仙威脅於她，此時覺得她有幾分可憐，便愈加溫和地問道，「術光上仙要花髓做什麼？」

小莫搖了搖頭，「上仙沒有對小莫說起過。」

不說她便不想著法子問，真是個傻姑娘。我搖搖頭。

師父見我問完了話，便道，「既然尚未鑄成大錯，便罰你在洞中面壁思過，你可認罰？」

小莫忙又磕頭，「多謝上神饒小莫一命。」

師父點點頭，又道，「修道也好，飛升也罷，全看自己的努力和天分，沒人能幫得了你。」他看著小莫，「以後莫要上當了。」

小莫看著師父，忐忑地看向樂古上仙。樂古上仙卻筆直站著，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處置了小莫，我覺得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便要告退。

師父卻道，「你且等等，師父還有話要問你。」

我應了一聲，既然師父要留下，那做電燈泡便怪不得我了。

我站在一旁，準備堂而皇之地聽一聽師父和樂古上仙的八卦。

「此番有勞上仙了。」師父客氣而疏離地道。

樂古上仙輕輕搖搖頭，「既然他們存了害人的心思，又是上神在意的人，自然要告訴上神的。」

我聽著這話，怎麼有幾分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什麼叫師父在意的人？這話若是叫有心人聽了去，我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白了？

師父卻話鋒一轉，淡淡道，「不過她既然是你的婢女，此番差錯，你也應當反省一番才是。」

我聞言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樂古上仙。

她咬了咬嘴唇，半晌才應了一聲，「是。」

「上仙還要趕回天宮，本上神有俗務纏身，就不遠送了。」

我看著樂古上仙白了臉色，心中覺得很是痛快。

樂古上仙轉臉看看我，終究還是點點頭，匆匆向師父告了退，轉身走了。

大殿里便剩下我和師父兩人，我抬頭看著師父道，「不知師父有什麼吩咐？」

師父道，「這些日子你的馭劍術頗有進益，不過也不可驕傲自滿，固步自封，還需要勤加練習方可。」

「是。」我恭恭敬敬地答道。

「既然此番進步得來不易，你便閉關幾日，也好好將道法參一參。」

「閉關？」我不解地看著師父。

師父點點頭。

「可是仙法大會就是幾日後了，百里師兄安排我負責客人的茶水，說這個差事最是重要呢。」

師父嘴唇微微抿了抿，才道，「不妨，我叫旁的師兄替你便是，你安心閉關罷。」

既然師父說了，我也只有照做的份，便點點頭應了。

「去罷。」師父道，「回去叫百里來見為師。」

大約是要重新安排燒茶水這個重要崗位的人員了，我點點頭，出去了。

百心聽說我要閉關，難得沒有與我抬杠，反而拿出不少他私藏的零嘴，與我好好吃了一頓，還慷慨地答應幫我照顧眾位姐妹。

第二天我便閉了關。

自從到了幽冥鎮，我日日與眾姐妹在百花居玩樂，修為的的確確沒什麼進益。便是好生修鍊的那三萬年，也不過渾渾噩噩，從不以將來位列仙班為目的。師父也不知從哪裡看出我的馭劍術頗有進益的？

我趴在師父練功房的榻上，沉沉睡了過去。

少不更事的時候，常常覺得自己未來還有長遠安樂的人生，從不怕眼前的危險和未知，也許，總是漫不經心地錯過一次一次的暗示。

比如我從未想過一覺睡醒後，生活便不與從前一般模樣。

師父叫我在仙法大會之前突然閉關，我沒有疑心。

百心反常地沒有與我鬥嘴，還主動請纓要幫我照顧眾位姐妹，我沒有疑心。

之前的大半個月，陸壓神君每日帶著我在後山閑逛，我也從未疑心過。

我也從未想過所謂的仙法大會，不過是一場誓師大會，目的便是對抗已經攻到雲河的魔界大軍。雲霄宮上下，除了我，都身先士卒，殺到了雲河。

一聲尖利的劍嘯，我打著哈欠睜開眼睛。

赤玉香心靜靜躺在我手邊，劍上滲著刺骨的寒氣。

我覺得很是奇怪，便坐了起來，拿起了它。

赤玉香心是十分厲害的神器，上次我闖入魔界，便試過它凌厲的殺氣。

難道它又感應到了殺氣？

我皺著眉頭琢磨半晌，算算時間，我已經閉關了五日。難道外面出了什麼事？

我猶豫片刻，起身往外走去，卻被厚厚的界封險些彈了回來。

「師父！」

除了師父，誰也不會在練功房外布下這麼厲害的界封。

我揮掌一擊，界封紋絲不動。

我更加著急起來，再用上幾分力，朝著界封揮掌而去。

界封還是沒有動靜。

我再要提掌時，卻猛然想到，若是赤玉香心感覺到了殺氣，恐怕是師父面對著很厲害的對手，如果是這般景況，我再破壞師父布下的界封，師父內外交困，豈不是更加危險？

這樣一想，我又不敢再動，在房裡憂心忡忡地等了一日，才猛地拍著腦袋想起師父給的琉璃珠來。

我忙從頸上拉著金線將那琉璃珠拿出來，「師父！」

連喚了幾聲，師父低啞的聲音才自那隱隱泛著銀光的珠子傳了出來，「百花──」

「師父，你怎麼了？」我急切地問道。

「師父沒事……」隱忍的輕咳聲傳來，我覺得心都揪緊了些。

「你找師父……可是出了什麼事？」說話間，師父的聲音如常了些。

可是聽見琉璃珠里傳來隱隱的喊殺聲，我更加擔心起來。

「師父為何要將徒兒關在這裡？外面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忙問。想起前些日子的種種跡象，忍不住猜測道，「是不是魔界墨風？」

那邊突然安靜下來。

「師父！」我焦急地喚著。

琉璃珠再沒有應答的聲音，我轉身去試那界封，居然弱了許多。難道師父受了傷？我衝破了界封，跑了出去。

越往雲河的方向，赤玉香心的殺氣便更強烈些，我一刻也不敢耽擱，一路騰雲往雲河趕去。

震天的喊殺聲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越來越猛烈。

果然，墨風公然挑唆魔界，便在這兩界之交打了起來。我看著雲河對面叫囂的魔界異獸，化出赤玉香心握在手中，按下雲頭便飛落下去。

師父是天兵統帥，自然一馬當先，我並未費什麼氣力，便看見白色天馬上師父未著鎧甲的身姿，正與不知多少魔將纏鬥著。

「師父！」我抬手劈開擋在前面的兩三個魔兵，朝著師父奔去。

手裡的赤玉香心吃了血氣更加厲害，我只覺得手心處寒氣凌冽逼人。

突然天色一暗，耳邊傳來凌亂的叫聲和風聲。我微微抬頭一看，竟是漫天的魔界異獸，被墨風驅使而起，瘋狂地拍著翅膀朝天兵飛撲而來，巨大的爪子一張，便將一個個天兵扔進了雲河。一時間，那雲河被攪起無數水浪。

「師父──師父！」我聽見一個驚慌而熟悉的身影，正是百心，他被一隻異獸抓住，眼看就要扔到水中。

我一刻也來不及猶豫，猛地飛身而起就朝百心而去。

那異獸看著醜陋猙獰，卻身形靈活，感覺敏銳。見我朝它而去，猛扇著翅膀就要回身。

我顧不得尋它的要害之處，揮劍砍向它緊緊抓著百心的爪子。

手中的劍一頓，異獸的雙爪已齊齊斷開。一聲尖利的慘叫聲傳入耳內，叫人膽戰心驚。我一把拉住就要落入雲河的百心，絲毫不敢戀戰，轉身就要飛回岸邊。

魔界的異獸身形巨大，似獸又似禽，皮堅肉厚，更可怕之處是這些異獸十分長壽，便是我的元身是上古時孕育的金蓮子，也不見得比它們活得久些。靈力雖是平常，卻是好勇鬥狠的好手。

此時見我居然砍傷了同類，那些異獸發出短促而高昂的叫聲，迅速圍了過來。

百心已經嚇白了臉，卻強自鎮定地道，「師姐你快走，我替你斷後。」

饒是此時萬分危急，我卻還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若是指望你斷後，豈不是真的連後路也斷了？」

說話間，那些異獸已經撲了上來，尖聲叫著張開爪子，爭先恐後地準備將我和百心撕成碎片。

我屏息在握劍的手中結個印，猛地將手中的赤玉香心刺了出去。

那赤玉香心一面發出嘯聲，一面化出巨大的劍氣，將面前的異獸逼退了許多。

還未等我鬆一口氣，身後又有無數的異獸撲了上來，那鋒利異常的爪子眼看就要落在我身上。

突然眼前的爪子頓了頓，異獸那龐大的身軀紛紛開始往下落。

「師父！」我看見手持長劍自天而降的師父，幾乎喜極而泣。

師父手中握著的銀光閃閃落落，硬是劈開一條血路。

「走！」師父一手攬過我的腰，飛落到岸邊。

「沒事罷？」師父扭頭上下打量我。

我搖搖頭。

師父這才掃了一眼緊跟在我們身後的百心。

百心趕緊道，「徒兒也沒事。」

師父轉身看著對岸，皺著眉頭道，「百心，帶著百花到其他師兄身邊去。」

「是。」百心應了一聲。

「師父──」

我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師父轉臉看著我，柔聲道，「聽師父的話。」

我看著雲河裡觸目驚心的屍體，默默點了點頭。

墨風騎坐在麒麟獸上，指揮著異獸和魔兵魔將前赴後繼地往對岸衝過來。

「師姐，我們快走罷。」百心道。

我猶豫一刻，還是轉身隨著百心往師兄們的方向走去。

百里師兄早迎了過來，看見我又是皺眉又是嘆氣。

我卻沒有心情理會他，默默站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著師父。

對岸的墨風見那異獸一出手，天兵便損傷無數，得意地哈哈大笑，「湛黎上神，就憑這些不中用的天兵天將，如何是我魔軍的對手？不如快快棄暗投明，你這般修為何必替那不懂事的天帝效命？若是你投入我麾下，本君絕不會虧待你的。」

我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赤玉香心。

百心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冷靜些。

師父砍殺了幾隻要闖到岸上的異獸，握著劍冷冷看著墨風。

「墨風！」一個身著勁裝的女子縱馬而出。

「樂古上仙。」我有些意外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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