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女劍

回到雲霄宮，我正要回房，迎面便碰到師父。

我一時躲閃不及，只好上前向師父拜道，「師父。」

師父看看我站住腳步，眉頭微蹙道「這是去了哪裡，弄得這樣狼狽？」

我忙打量自己身上，「怎麼了？」

師父走近一步，伸手自我的發間取下一片枯葉。看了一眼，「你去了後山？」

我驚訝地道，「師父你真厲害，不過一片葉子，就知道我去了後山？」

師父沒有理會我的吹捧，沉著聲音道，「為師不是說過，以後若是無事就不要去後山了。」

「為什麼？」我不解道。

師父看著我，「你雖然有三萬年的修為，也該上進些。這裡不是幽冥鎮，若真遇到危險，你的那些道行恐怕連護你全身而退也不容易。」

「那你放我回幽冥鎮啊。」我低聲碎碎念。

師父默然一晌，又道，「雲霄宮有一件極其珍貴的法器，是萬萬年的玄冰製成的短劍，叫赤玉香心。為師見你慣用的兵器也是劍，若是你肯好好修鍊，待能駕馭赤玉香心的時候，為師便將它送給你。」

「赤玉香心？」我有些懷疑地復念一句，「既然這麼珍貴，我怎麼從未聽過？」

師父看著我，一時沒有說話。

我看見師父的神色，馬上改口道，「是，我知道了。我一定勤學苦練，爭取早日能駕馭那赤玉香心劍！」

「赤玉香心，便是雪花神女劍。因為它最初的主人是雪花神女，才叫了這個名字。」師父說完，微微出神地看著我。

「雪花神女劍？」我終於眾望所歸地露出貪婪——不對，讚歎的表情。「雪花神女劍在師父的手裡？」

雪花神女劍的確是仙界一等一的法器，傳說能劈山斷海，十分厲害。

若是我真的得了這赤玉香心，拿到幽冥鎮去賣了，恐怕能換回十個百花居也不止。

我彷彿看見白燦燦的銀子在向自己招手。

「百花。」師父喚了一聲。

「嗯？」

「以後不可再去後山，知道了嗎？」

「是，徒兒知道了。」我敷衍一句，念頭還在那赤玉香心上打轉。我要怎麼才能把它弄到手呢。

百心收到我邀請他來喝茶的消息，一臉驚訝地看著我，「師姐，你想幹什麼？」

我一面將他往房裡拖，一面道，「我請你喝茶嘛，你這樣緊張做什麼。」

「師姐，我上次輪值做飯的時候燙了手，這次不能幫師姐做飯的。」百心緊張兮兮地道。

「不用你幫我做飯。」我將他按在椅子上，伸手倒了一杯茶，硬塞到他手裡。

百心端著茶，忐忑地看著我。

「喝呀。」我熱情地道。

百心勉強喝了一口。

「那天師父對我說，赤玉香心在雲霄宮，可是真的？」我裝作尋常聊天的樣子道。

百心點點頭。

「那你可知道，師父將赤玉香心放在了哪裡？」

「師姐問這個做什麼？」百心懷疑地看著我。

「師父說若是我好好練功，就將那赤玉香心送給我。」我半真半假地道，「說那是很厲害的法器。」

我看了一眼百心，可憐巴巴道，「你也知道，我自小無依無靠，在大荒山修鍊，沒見過什麼珍貴的東西，既然那赤玉香心是很厲害的法器，總該叫我開開眼界嘛。」

我小聲地又加了一句，「我就想知道師父將它放在哪裡，若是有機會，便遠遠地瞧一眼。」

百心有些鄙視地看我一眼，「師姐這些話騙騙別的師兄或許有用，可是我以前和小夭在一處的時候，可聽說師姐善於斂財，百花居珍寶無數呢。」

說完他站起身，道，「師姐，那赤玉香心是雲霄宮的聖物，你萬萬不要打它的主意，否則師父一定會重重罰你的。」

沒等我回答，百心已經抬腳走開。氣得我險些將茶盞丟出去。

既然沒有從百心嘴裡撬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其他師兄就更指望不上了，我有些失望地躺在塌上，望著屋頂發獃。

有人敲了敲門。「百心師弟。」

我起身一看，原來是二師兄百里。

「二師兄。」我站起身。

二師兄看見我，道，「百心師弟呢？九師弟說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

「他走了。」我答道，「二師兄找百心師弟可是有什麼事？」

「師父要出門幾日，臨華殿的梅樹無人照看，便想叫百心師弟到臨華殿去住幾日，好照管梅樹。」二師兄答道。

臨華殿，對了！師父自然最有可能將那赤玉香心收在了臨華殿。這真是瞌睡便遇到了枕頭。我喜出望外地想。若是我能在臨華殿住幾日，慢慢地找，未必就找不到。

「既然師弟不在你這裡，我便再去別處尋他。」二師兄說著便要走。

「等等。」我叫住二師兄，甜甜笑著道，「二師兄，我平日最喜歡那片梅樹林，既然要找人照看，不如我去罷。」

「你？」二師兄驚訝地看著我。

「是啊。」我點點頭，「我最喜歡梅花了。」

「師父對那片梅林十分看重——」二師兄遲疑道。

「二師兄，我是花妖啊。最擅長的便是養花種樹了。」我趕緊說。

二師兄遲疑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我忍著心頭的竊喜，「百花定不負師兄的信任，一定會將那片梅花照看好的。」

「好，那就你去罷。」二師兄說完，轉身走了。

我趕緊回房收拾了收拾，去了臨華殿。

絲絲寒氣籠罩著整個臨華殿，梅花開得正盛。

我匆匆看了看那梅花，便進了臨華殿，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臨華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連找了幾日，也沒有見到赤玉香心的影子。

我有些泄氣地躺在梅樹下，閉著眼睛冥思苦想，師父到底將那赤玉香心放在了哪裡呢？

臉上落上了凋謝的梅花瓣，我輕輕抬手拂去。

一揮手，不小心被枯枝刺破了手指。我拿到眼前一看，手指上滲著血珠。我將手指放到嘴邊吹著，轉頭看見那枯枝慢慢轉綠，生出枝葉。

我便將那枯枝插進地上的泥土裡，好讓它長出根來。

不料那轉綠的枯枝卻在觸到泥土的時候，猛地竄出枝丫，不過片刻，已開了滿樹雪白的梅花，我伸出手指輕撫，那梅花似乎剛從新鮮的冰中取出一般，冰冷而瑩潤。

我驚嘆地看著滿樹的梅花，越來越繁盛。卻在極盛的時候，如同被狂風掃過一般，紛紛落下。那梅花瓣像是有知覺般，飛舞著，慢慢凝在一起，化出了一把晶瑩剔透的短劍。

赤玉香心！

我看著靜靜立在眼前的冰劍，猶豫許久，才慢慢拿在手裡。

「果然是你。」

一聲清冷的聲音響起。

「樂古上仙。」我認出了她的聲音，轉過身看著她。

樂古上仙嘴角帶著譏諷，道，「我一直便覺得奇怪，為何上神要收一個花妖做弟子。」她慢慢上前一步，「原來，你就是傳說中能用肌血喚醒萬物的金蓮子。」

我盯著樂古上仙，此時她那不善的眼神連累著一副絕美的容貌一起叫人無法有什麼好感，「師父近日不在山上，上仙還是改日再來做客罷。」

樂古上仙臉上的譏色蔓延開來，「原來你並不知道。」

我笑了笑，「我該知道什麼？若是上仙擅闖臨華殿，不許請上仙回去嗎？」

樂古上仙也不生氣，也隨著我笑了，「忘此姑娘有這樣一副尖牙利嘴，為何不去問問你師父，為何要收你為徒？」

我聽她這樣循循善誘，索性免了她的麻煩，直截了當道，「上仙有話就直說罷。」其實這個問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樂古上仙看著我，「姑娘有所不知，湛黎上神的兄長大易上神，在一萬年前應劫沉睡，到如今還沒有醒來。上神這一萬年，一直都在找那顆金蓮子，好用那傳說中能重生萬物的花髓來喚醒大易上神。」

她笑了笑，「原來他已經找到了，倒是該恭喜上神才是。」

我看著她，心裡彷彿有個什麼，猛然一沉。

我倏地收起面上的笑容，冷冷道，「便是師父要救兄長，也不至於尋到個徒弟便覺得她便是那金蓮子。上仙講得這般好故事，隱居在這九華山真是委屈了。不如我稟了師父，叫師父替上仙尋個說書的地方，好叫上仙過一過癮。」

樂古上仙看著我，淡淡冷笑，「你以為上神不知道？連我也猜到了，上神與你朝夕相處，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我猛然想起那日在西海救了彤陰公主夫君寧郎的事。

師父說，不許我再用自己的血救人。喂血救人，便是神仙也做不到，他為何連一句疑問也沒有？

他知道，原來他從一開始，便知道。

「那日在後山，我便發現你的血有異香。即便你是蓮花妖，也不見得會如此。除非你不是一個平常的蓮花妖。」樂古上仙冷冷地看著我，「當然，若你不過是個尋常的花妖，上神又怎會收你為徒？」

我看著她冷酷的眼神，不知該說什麼。

「我一直以為金蓮子的傳說，不過只是一個傳說。」樂古上仙皺眉道，能用元身來重生肌血的，這數萬年來也只有她而已。」她緊緊盯著我，「難道，你與她有何淵源不成？」

我盯著樂古上仙，「你這話什麼意思？」

樂古上仙倏然而笑，「一個已經灰飛煙滅的故人罷了。忘此姑娘，既然上神這樣看重你，你可要好好修行才是。畢竟若是想救回一個上神，憑你那幾萬年的道行，便是用盡了花髓也是沒有法子的。」

樂古笑著轉身離開。

師父為何要收我為徒，這是我想了許久也不明白的問題。便是我有三萬年修為，卻的的確確沒有什麼一心向道的誠心。師父這樣聰明，又怎麼會看不明白？

算起來，倒是我不明白。我苦笑一聲，緊緊握著手裡的赤玉香心，轉身便奔出臨華殿，一路往山下去。

「師姐！」百心迎面走來，喚了我一聲。

我推開他，繼續往山門走。

「師姐！」百心在我身後喚著我，我只是充耳不聞。

「師妹！」幾個師兄在山門口攔住我。

「師妹你想做什麼？」二師兄百里站出來，皺著眉頭道，他看見我手裡的赤玉香心，訝然道，「那不是……那不是我們雲霄宮的聖物，赤玉香心么？」

我這才想起來，原來手中一直拿著那把赤玉香心。我看著他，冷笑道，「不錯。這就是赤玉香心。」

二師兄怒道，「大膽！你竟敢盜走雲霄宮聖物，還不快些交出來！」

我飛身而起，舉起手中的赤玉香心，猛地一揮，山門口的界封便碎裂開來。

「師妹！」二師兄痛心地喊了一聲。

我回頭看看仙氣裊裊的九華山，轉身絕塵而去。

哼！好一個師父。我恨恨想。我忘此雖然不是什麼仙界了不起的神，可是卻也沒有到任人欺騙利用的地步。虧我還覺得師父對我甚是體貼照顧，原來不過是個騙局而已。

既然你這樣騙我，我也不必顧忌什麼師徒情誼了。

我忍住心頭的冰冷，繼續往山下走去。

「忘此姐！」突然自路邊衝出一個人來。

我一看，竟然是牡丹。

「忘此姐。我總算見到你了！」牡丹激動地抱住我，「這九華山的界封太厲害，我不能進去找你，在山下已經等了兩日了。」

「你等我做什麼？」我拉住牡丹的衣袖，「我不是叫百心派人通知了你們，要在九華山待上一陣子。可是百花居出了什麼事？」

牡丹急切地點頭，「那魔界的二皇子墨離，姐姐還記得么？」

我點點頭。

「墨離前兩日又來了百花居，一來便問姐姐的去向，大家不肯告訴便賴在店裡不走，如今還在我們百花居。我覺得事態嚴重，便趕緊來通知你。」

「墨離在百花居？」我愕然道，「他與我們素無交情，細數起來算是有些過節，為何要來我們百花居？」

牡丹搖頭。

「走！我們快回去看看。」我拉著牡丹便往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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