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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乾盛世」的文化專制與文字獄

歷代統治者都信奉文化專制主義,推行愚民政策,清朝尤其如此。

清朝初年,朝廷宣布禁止學者創立書院,糾眾結社,表面上是不許「空談廢業」,實際上是不許「集群作黨」。與此相配合的是,禁止言論與出版的自由,民間的出版商只許出版與科舉有關的書籍,嚴禁出版「瑣語淫詞」、「窗藝社稿」,違禁者要從重治罪。於是乎,形成了與晚明截然不同的社會風氣與文化氛圍,知識界的活躍空氣被禁錮了,政治活動完全萎縮了。

「康乾盛世」的文化專制與文字獄

思想鉗制的另一方面是,嚴格規定學校講解儒家經典,必須以宋儒朱熹的詮釋範本為依據。科舉考試必須按照宋儒的傳注,寫作與國計民生毫無關係的八股文,那些舉人、進士,大多並無真才實學,這種使人別無選擇的愚民政策,是另一種形式的文化專制。

令人望而生畏的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大興文字獄。康熙時代的「明史獄」和「南山集獄」,借口庄廷龍所寫的《明史》,戴名世所寫的《南山集》,有「反清」思想,進行嚴厲鎮壓。庄廷龍已經死亡,遭到「戮屍」的懲處,被株連而判處死刑的有七十多人,為庄廷龍的《明史》作序、校補、刻印、發售的人,幾乎無一幸免於難。戴名世處斬,祖孫三代直系、旁系親屬,年齡在十六歲以上的,都被斬首,其他受株連的有幾百人之多。

雍正時代的禮部侍郎查嗣庭在江西主考官任上,被人告發所出試題中有「維民所止」字樣,據說「維」字、「止」字是有意砍去「雍正」的首級,大逆不道。這是典型的拆字遊戲式樣的文字獄,為了找到更為直接的證據,在他的日記中查出「狂妄悖逆」的字句,如他認為侍講(皇帝的教師)錢名世因為寫詩歌頌大將年羹堯,遭到革職處分,是「文字之禍」。因為這些話是在私下的日記裡面流露出來的,被定罪為「腹誹朝政,謗訕君上」——在心中誹謗朝廷政治誣衊皇帝,死在監獄後,又遭到戮屍的懲處,親屬學生受到株連。

乾隆時代的文字獄更為變本加厲。戴名世處斬後,隔了五十多年,乾隆皇帝又借「南山集案」大興冤獄,殺了七十一歲的舉人蔡顯,株連二十四人。因為有人揭發蔡顯的著作《閑閑錄》中有「怨望謗訕」之詞,所謂「怨望謗訕」之詞,不過是蔡顯引用古人《詠紫牡丹》詩句「奪朱非正色,異種盡稱王」,原意是說紅牡丹是上品,紫牡丹稱為上品是奪了牡丹的正色,是「異種稱王」。到了那些製造文網的刀筆吏眼裡,竟然可以望文生義,指責蔡顯影射奪取朱明王朝天下的滿人,是「異種稱王」。面對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罪狀,蔡顯只得被迫自首,希望寬大處理。結果,坦白並未從寬,兩江總督高晉、江蘇巡撫明德上報皇帝,建議按照大逆罪凌遲處死。乾隆皇帝看了高晉和明德的奏摺以及隨同奏摺附上的《閑閑錄》,下達聖旨,把凌遲從寬改為斬首,對高晉、明德大加訓斥,因為他從《閑閑錄》中看到了「戴名世以《南山集》棄市,錢名世以年(羹堯)案得罪」之類字句,而高晉、明德查辦此案時竟然沒有發現,是「有心隱曜其詞,甘與惡逆之人為伍」,需要分擔一部分罪責。

「康乾盛世」的文化專制與文字獄

此後的「字貫案」,更為離奇,更加蠻不講理。江西的舉人王錫侯編了一本叫做《字貫》的字典,擅自刪改《康熙字典》,沒有為清朝皇帝的名字避諱,成為兩大罪狀。結果不但王錫侯遭到嚴懲,書版、書冊全部銷毀,而且江西巡撫海成為因「失察」而治罪。

原來乾隆皇帝接到江西巡撫海成的報告,說有人揭發王錫侯刪改《康熙字典》,另刻《字貫》,實在狂妄不法,建議革去舉人。乾隆皇帝原本以為是一個尋常狂誕之徒,妄行著書立說。待到他親自看了隨同奏摺附上的《字貫》以後,大為憤慨。他在序文後面的凡例中看到,把聖祖(康熙)、世宗(雍正)的「廟諱」以及他自己的「御名」,都開列出來。乾隆皇帝認為這是「深堪髮指」、「大逆不法」之舉,應該按照大逆律問罪。但是,海成僅僅建議革去舉人,大錯特錯。他在給軍機大臣的諭旨中狠狠訓斥道:海成既然經辦此案,竟然沒有看過原書,草率地憑藉庸陋幕僚的意見,就上報上。上述那些「大逆不法」的內容就在該書的第10頁,開卷就可以看見,乾隆皇帝振振有辭地責問:「海成豈雙眼無珠茫然不見耶?抑見之而毫不為異,視為漠然耶?所謂人臣尊君敬上之心安在?而於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之義安在?」結果,海成革職,押送京城,交刑部治罪。

對王錫侯的審訊,好像一幕荒誕劇。請看其中的片斷:

官員問:你身為舉人,應該知道尊親大義,竟然敢於對聖祖仁皇帝欽定的《康熙字典》擅自進行辯駁,另編《字貫》一本。甚至敢於在編寫凡例內把皇帝的廟號、御名毫無避諱地寫出來。這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康乾盛世」的文化專制與文字獄

王錫侯回答:我因為《康熙字典》篇幅太大,精減為《字貫》,無非是為了方便後生學子。書內把皇帝廟號、御名寫出來,目的是要後生學子知道避諱,實在是草野小民無知。後來我自己發覺不對,就把書內應該避諱之處,重新改版另刻了,現有書版可據,請求查驗。

既然皇帝已經定性為按照「大逆律」問罪,王錫侯當然難逃一死。

由此人們也看到了一向附庸風雅的乾隆皇帝的另一面:陰險、兇殘、狠毒。他對文字挑剔之苛刻令人防不勝防,也使得那些諂媚奉承的大臣們因為露骨的沽名釣譽而自討沒趣。大理寺卿尹嘉銓已經退休,當乾隆皇帝由五台山回京路過保定時,尹嘉銓派兒子送上兩本奏摺,內容是:其父尹會一曾得到皇上褒獎,請求賜給謚號,並且與開國名臣范文程一起從祀孔廟。乾隆皇帝大為惱怒,下令革去尹嘉銓的頂戴,交刑部審訊,指定官員前往抄家,特別囑咐要留心搜檢「狂妄字跡、詩冊及書信」。

果然,在尹嘉銓的文章中查到「為帝者師」的字句,乾隆皇帝咬文嚼字地批駁道:「尹嘉銓竟儼然以師傅自居,無論君臣大義不應加此妄語,即以學問而論,內外臣工各有公論,尹嘉銓能否為朕師傅?」顯然這是在強詞奪理,尹嘉銓不過妄想光耀門庭而已,並不想當皇帝的老師。但是在嚴刑逼供下,七十多歲的尹嘉銓不得不認罪:「只求皇上將我立置重典,以為天下後世之戒,這就是皇上的恩典。」乾隆皇帝親自作出裁決,處以絞刑,銷毀他的著作及有關書籍93種。魯迅在《買小學大全記》中,談到尹嘉銓案件,議論風生:「乾隆時代的一定辦法,是:凡以文字獲罪者,一面拿辦,一面就查抄,這並非著重他的家產,乃在查看藏書和另外的文字,如果別有『狂吠』,便可以一併治罪。因為乾隆的意見,是以為既敢『狂吠』必不止於一兩聲,非徹底根治不可。」

「康乾盛世」的文化專制與文字獄

一般草野小民,乃至朝廷重臣,都難以逃脫文字獄的羅網。

根據《清代文字獄檔》所收錄的文字獄檔案,從乾隆六年(1741年)至五十三年(1788年)的四十七年中,就有文字獄五十三起,幾乎遍及全國各地,造成以文肇禍的恐怖氣氛。

以往人們忽略了這樣一點,乾隆時代由大興文字獄進而發展到全面禁書、焚書,開館編纂《四庫全書》的過程,就是一個禁書、焚書的過程。

平心而論,《四庫全書》的編纂當然是一大盛舉,分經史子集四大類收集3457種圖書,79070卷,裝訂成36000多冊,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一部叢書,彌足珍貴。但是,四庫全書館在編書的同時承擔了皇帝交給的一項重要使命:禁書與焚書。那些編纂官員的首要任務,是從各省呈獻上來的書籍中,把「禁書「清查出來,送交軍機處,再由翰林院仔細審查,把違禁的所謂「悖謬」文字標出,用黃紙簽貼在書眉上,如須銷毀,則應該把銷毀原因寫成摘要。這些書籍一併送到皇帝那裡,由他裁定後,全部送到武英殿前面的字紙爐,付之一炬。

為了禁書,首先必須征書。乾隆皇帝對東南著名藏書家了如指掌,給兩江總督、江蘇巡撫、浙江巡撫下達諭旨,要他們對東南藏書家,諸如崑山徐氏的傳是樓、常熟錢氏的述古堂、嘉興項氏的天籟閣、嘉興朱氏的曝書亭、杭州趙氏的小山堂、寧波范氏的天一閣,徵求書籍。一旦書籍全部到手,禁毀書籍的本意已經無須隱諱,乾隆皇帝通知各地總督、巡撫,凡在徵集書籍中發現有「字義觸礙」的,或者加封送京,聽候處理;或者就地焚毀,將書名上報。明末的野史,具有反清思想的著作,乃至民間流行的戲劇劇本之類,都要「不動聲色」地查禁。

在編纂《四庫全書》的過程中,禁毀的書籍達幾千種,其中全毀2453種,抽毀402種,銷毀書版50種,銷毀石刻24種。我們目前所看到的《四庫全書》,是付出了如此沉重代價的,不免讓人感慨系之。

所謂乾隆盛世,竟然如此色厲內荏,它的由盛轉衰也就不足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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