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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大竹「芝蘭堂」之變


1928:大竹「芝蘭堂」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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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澤洲(1891-1950),四川軍閥,號稱「順慶王」

羅澤洲(1891-1950),字平章,蒲江縣中興場人。幼年就學於蒲江縣高等小學堂,1914年於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第二期畢業。從軍鄧錫侯部,任排、連、營、團、旅長職。1924年,中華民國北京政府授予陸軍少將軍銜。次年,被鄧委任為成都市督辦,旋即升任四川陸軍11師師長。1926年,率4個旅、2個團的兵力,鎮壓劉伯承領導的順慶武裝起義。第二年,羅澤洲兵力擴充到11個團,駐順慶(今南充),佔據廣安、蓬安、營山等7縣,擁兵自重,人稱「順慶王」。

1927年,註定是中國軍人政治的分水嶺。

南方,廣州國民政府蔣介石指揮的北伐戰爭取得重大勝利,兵敗兩湖的直系軍閥首領吳佩孚大勢已去,地方軍閥紛紛見風使舵宣布改旗易幟。是時,四川「軍政新星」羅澤洲表示參加國民革命軍,捋起袖口,對大兵們講「革命」大道理:「大家都說老子是假革命,現在我因改換國民革命軍的招牌,另制旗幟及全師領章、臂章等東西,已經花掉二萬多,難道不是錢嗦?還敢說老子不革命,難道還要傻花些錢才算革命嗦?」

遠在四塞之地的羅澤洲沒有想到的是,一個人的到來,讓他大發一筆「槍」財。並,與那個人一起記載於歷史,茶餘飯後被人津津樂道。

這個人,就是北洋軍閥「大佬」吳佩孚。

1928:大竹「芝蘭堂」之變

吳佩孚(1871-1939),北洋軍閥直系首領

吳佩孚(1871-1939),字子玉,山東蓬萊人,北洋軍閥直系首領。1919年,馮國璋病死,吳佩孚與曹錕繼承直系軍閥首領的地位。1920年,吳率軍於直皖戰爭中大敗皖軍,直奉兩系共同把持北京政府。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奉軍敗退關外,吳成為北洋軍閥的首要人物,操縱政局。次年,吳鎮壓京漢鐵路工人罷工,造成「二七」慘案。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事再起,吳任「討逆軍總司令」,卻為奉軍及馮玉祥國民軍所敗。是年,吳成為美國《時代》周刊封面人物中的第一個中國人,被稱「20世紀20年代,中國,最強者」。1925年,孫傳芳發動反奉戰爭,吳出任「討賊聯軍總司令」,派兵攻入河南,旋與奉系溝通,南北夾擊國民軍。第二年,國民革命軍進行北伐戰爭,勢如破竹,葉挺獨立團占汀泗橋,攻克武漢。在南北夾攻情形之下,吳眾叛親離,只好率殘部眾敗逃南陽、襄樊、宜昌,轉到鄂蜀交界的巴東。

1927年7月13日,吳佩孚攜家眷、僚屬及殘餘衛隊2000餘人進夔門,入駐奉節白帝城。吳選擇四川避難的原因,主要是與四川軍閥楊森、劉存厚、鄧錫侯、田頌堯等淵源深厚。他謀劃,相仿三國劉備蟄居蜀地,以圖東山再起。於是,吳在居所掛起「孚威上將軍」旗號,自命「保國大元帥」,成立川、滇、黔、湘、陝五省「討賊聯軍」,搭起大帥行轅的架子,聯絡舊部,組織第三政府。8月31日,他以「討賊聯軍」總司令名義,發布以楊森為討賊川軍為第一路總司令,劉存厚為第二路,鄧錫侯為第三路,田頌堯為第四路、李家鈺為第五路。蔣介石察覺吳的企圖,豈能放虎歸山,下令通緝吳佩孚。國民黨人還在全川掀起「討吳運動」。迫於輿論,楊森代吳發出釋疑電,云:「欲資遊憩,名勝為然,以念蜀中山水,半屬舊遊」,「專事徜徉,不聞理亂」。楊解釋說:「竊玉老自解兵柄,久已厭棄時事,此次攜眷來川,純系遊歷山水,並無政治作用。」

1928年1月3日,楊森接吳佩孚到萬縣,不久又將其接到大竹縣雲霧山梨樹寺。2月6日,范紹增接吳移居至大竹縣城東街的「芝蘭堂」公館。芝蘭堂系一舊式五開間七進房屋,其眷屬居最後一進,毗連之一進則為吳起居室,左右側屋公駐衛隊。

1928:大竹「芝蘭堂」之變

大竹雲霧山

吳佩孚的到來,挑動一個軍閥的敏感神經。此軍閥,正是羅澤洲,他決定派人去繳吳衛隊的槍械。為什麼,年少吳20歲的羅澤洲,竟然膽敢去「打劫」資深軍閥,昔日的北洋政府軍政第一號人物?

據汪崇屏《我所知道的五四運動及吳佩孚一生成敗》(《汪崇屏先生口述歷史》,九洲出版社,2012,第88頁)記載,「吳在夔府時,羅澤洲託人請吳到他那裡去住。楊森對吳說:『恐怕羅靠不住。』」吳佩孚入川,為避嫌曾贈送川軍將領槍枝。吳英威《吳佩孚將軍生平傳》(智識書店出版,1941,第158頁)中第二十八章《國事國人自了之》記載,「中央對吳雖可表示寬大,但武裝部隊則非解散不可。而川人則以為供給吳個人的旅費不成問題,卻不容以四川資財供養客軍」,「他採取一種折衷辦法,把機關槍、步槍做禮物,甲將領處送幾挺,乙將領處送一批。」吳佩孚不僅婉言謝絕羅澤洲邀請,而且在送武器問題上與吳佩孚結怨。陶菊隱在《吳佩孚傳》(上海書店出版社,1998,第186-187頁)中,認為:「羅澤洲驅吳一幕,其動機由吳之以槍枝為禮物而起。楊子惠勸吳裁兵而自動地繳械,把槍炮分贈給川中各將領,只忘記了『羅煙灰』這個角色。羅的防地是距大竹不遠的廣安,各人均有沾潤,何以獨不把高鄰放在眼下,這或者是吳的一時疏忽處,因此激動了羅帶領人馬來『奪槍』」,「羅以為吳不把他放在眼下,他同樣不把吳放在眼下。」

吳佩孚不經意的怠慢,不是羅澤洲「搶槍」的主要原因。入川時,吳有一支裝備精良的2000多人衛隊相隨,羅澤洲對此早就垂涏三尺,覬覦已久。

1928年5月,楊森部郭汝棟自任20軍軍長,發動倒楊戰爭。當萬縣被倒楊軍圍攻之時,楊森乞請羅澤洲幫忙援助,羅趁機派旅長熊玉璋率兵進駐大竹,名義「保衛吳大帥安全」。熊玉璋(1893-1967),名兆亨,號裕三,四川樂至縣人,時任川軍羅澤洲第11師21旅旅長。

1928年6月4日,熊玉璋旅包圍吳佩孚的芝蘭堂大帥部,要求吳解除衛隊武裝。次日,吳令衛隊交出武器,熊旅負責其安全。這就是,當時震動全川的大竹「芝蘭堂」之變。

黃應乾、陳祖武、劉克俊《吳佩孚流寓四川五年中的陰謀活動》一文(《文史資料選輯》第41輯,第192頁),據熊玉璋回憶說:「他當時奉羅命包圍吳的大帥部,雙方相持了一天。次日午後5時,熊部城樓啃兵持槍走火,射入大帥部,吳夫人驚為戰爭開端,找吳拚命,嚎泣不已。吳派秘書長陳廷傑、交際官方茂山往返調解。最後吳應允交出武器,熊亦同意留下部分手槍供自衛之用。計交出漢陽造步槍一千三百零一支,手機關槍兩挺,百克門槍八十支,三十年式馬槍三十支,各種子彈約十萬發。其後吳的安全即由熊部負責。」

1928:大竹「芝蘭堂」之變

熊玉璋回憶繳械情節

陳祖武《吳佩孚逃川記》(《四川文史資料選輯》第11輯,第86-87頁)中的「羅澤洲變臉」記載,「熊玉璋奉令後,即調集所部將大竹縣城層層包圍,並派人去見吳,說是奉有通緝令,不好應付,只要吳交出武器,可以負責保障他的安全。」吳佩孚令衛隊挖掘戰壕,準備抵抗。第二天午後五時,吳的夫人張白蘭嚎啕大哭,找吳拚命說不能因為這點武器同歸於盡。該文,記述「吳素有懼內之癖,見其『帥夫人』攜『少帥』相偎哭啼,大為傷感,自己也感到這樣以死相拼,太不合算,於是始交出武器,即派人晤熊,贈熊四匹馬,四十把派威刀,以表示願意接受和平解決辦法,由熊負責保證吳及其隨從諸人安全,並允酌留少數手槍作隨身護衛之用。」

賀公藩《吳佩孚來廣安的前前後後》(《廣安文史資料選輯》第5輯,第165頁)一文,據熊玉璋1981年回憶,記載:「大竹當時是羅澤洲的防地,羅澤洲知道蔣介石曾下令楊森解除吳佩孚的殘餘武裝而未果,他想討好蔣介石,同時自己也垂涎於吳佩孚那一營人的槍支,於是暗地命令他的旅長熊玉璋將吳佩孚的槍支全部收繳。繳槍後,熊私人又向吳佩孚送了兩萬元。」

鄭蘊秋《吳佩孚的流寓生活》(《中統秘聞:一個健在的中統少將的回憶》,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第267頁)記載:「羅澤洲部旅長熊玉璋早就垂涏吳佩孚手裡的大批武器,此時乘機進入大竹,聲稱保護大帥安全包圍芝蘭堂,脅吳交出步槍、機槍千餘支,子彈50餘萬發。然後把吳『護送』到大竹與綏定交界的檀木場。」鄭文中的「子彈50餘萬發」,有誇大之嫌,以熊玉璋「10萬發」為準。

趙恆惕《吳佩孚先生集》(《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68輯,文海出版社,1973,第286-287頁)「五十五歲(民國十七年戊辰西元一九二八年)」條,記載:「大竹後為鄧錫侯部師長羅澤洲防區,羅覬覦衛隊槍械,派兵來圍,並令縣長強索,先生以步槍百五十支與之,羅解圍致歉。」趙文中的一百五十支步槍,恐怕不能滿足羅的胃口。

溫靖邦《中原霸王圖直系軍閥傳》(崑崙出版社,1999,第682頁)統計,吳佩孚交出的武器,「計交出『漢陽造』步槍1301支,漢陽兵工廠出品手提式機槍2挺,捷克式輕機槍12挺,百克門炮80支,手槍30支,二十響連發馬槍30支,各種子彈20多萬發。」溫文中的武器種類數量不確,當以熊玉璋回憶情況為準。

劉艷宇《中國十大軍閥之謎》(中國社會出版社,2000,第442頁)中「吳佩孚從秀才到大帥之謎」,記載:「在蔣介石的籠絡和策動下,與吳佩孚有『袍澤之交』的鄧錫侯,指使其師長羅澤洲,包圍笠竹寺,向吳佩孚發出了解除其衛隊武裝的最後通牒。這突如其來的行動對吳佩孚打擊甚深,赤手空拳的吳佩孚只得又發出了願為『太平之民』的哀鳴。」劉文中的「笠竹寺」即「梨樹寺」,卻非吳佩孚被圍繳械之處。

董堯《北洋風雲人物吳佩孚》(中國言實出版社,2016,第208頁)記述吳被繳械的心態:「戰場上的失敗,並不一定是將軍的恥辱。而一彈不發,束手待繳,那是軍事上最大的不光彩。吳佩孚經歷了這場噩夢,這噩夢就像一塊巨大的烏雲罩在他頭頂,壓得他喘不過氣!中國人好義好德,『士可殺不可辱!』失敗的將軍,不一定為人鄙視,而投降的將軍為人所不齒。一槍不發被人繳了械的將軍,有什麼面目去見人?吳佩孚無地自容。」

王希亮《直系儒帥吳佩孚》(黑龍江出版社,1997,第347頁)第十五章「流寓四川」之「芝蘭堂繳械」,云:「鄧錫侯的師長羅澤洲覬覦大帥部的武器,派熊旅兵圍吳佩孚的芝蘭堂。吳夫人惟恐禍及生命,哭勸吳順從,吳佩孚只好忿忿交出武器。」

據《大竹縣誌》(重慶出版社,1992,第863頁)中的雜記「吳佩孚逃竹」一條,記載:「楊森和倒楊軍激戰,鄧錫侯部師長羅澤洲自廣安、鄰水出動,襲占墊江、大竹、長壽。其部旅長熊玉璋進駐大竹城後,率兵包圍芝蘭堂,並派人面見吳佩孚:『只要交出武器,可以保障安全』。吳初不願,終因外無援助,相持一天後,不得不交出大部分槍彈,熊始收兵解圍。」

1928:大竹「芝蘭堂」之變

民國四川地圖中的「大竹縣」

1928年6月5日的大竹「芝蘭堂」之變後,如何安置吳佩孚,處理善後事務,成為羅澤洲棘手的問題。

羅澤洲的部下,有主張將吳解送南京報功。羅考慮到吳與楊森等川中軍閥關係,不想因傷害吳而與其他軍閥產生軍事對抗。羅認為,吳是頗有影響的人物,做事情要留有餘地,決定派人送其出防區,把包袱丟給劉存厚。吳繳械當日,羅向南京電:「查吳逆佩孚尚復盛陳兵衛,僭號猶昔」,「川人頻申討伐之義,政府屢下逮緝之文,乃輾轉蹉跎,徜徉大竹,至今無恙」,「特命熊旅包圍該逆所部,相持一晝夜,始將逆部武裝悉行解除。」為了搪塞南京,他在電文中稱:「吳氏化裝乘亂逃去,不知蹤影。」

1928年7月12日,羅澤洲派熊玉璋充當護衛將吳佩孚送到達縣劉存厚防區。《中華民國史事紀要初稿》之「1928年」記載,七月十二日「吳佩孚由奉節轉住大竹後,鄧錫侯所部師長羅澤洲曾派兵圍吳,吳不自安,本日遂移住達縣檀木場玉皇山。」事後,羅澤洲、熊玉璋秘密派人向吳送來3萬元大洋,美其名曰「點心費」,以示安慰。


1928:大竹「芝蘭堂」之變

四川軍閥割據示意圖(1920-1932)

(圖片來源:廣元晚報)

1930年吳佩孚由達縣出發,經宣漢、廣安、南充、三台、蓬溪、射洪、潼川、金堂、新都,於次年7月到達成都。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吳表示不願老死蜀中,決意離川北上。隨後,吳取道灌縣、汶川、威州、松潘,過草地,抵達甘肅武都,是年底輾轉回到北平。

吳佩孚寓居四川長達三年之久,大竹「芝蘭堂」之變中衛隊槍械被繳,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光桿大帥。有人稱:「吳在大竹的被繳械,為其來川寓居中最驚險之一幕。」

1939年12月4日,吳佩孚因拒絕日偽拉他下水,被日本醫生秘殺於北平。1950年7月,寓居成都的羅澤洲在家中服食煙土,自殺身亡。1978年,已是四川省政協委員的熊玉璋在成都病故。

你方唱罷我登場,城頭變幻大王旗。往事如煙, 90年前那驚心動魄的場景,如今徐徐落幕。民國,那些人,那些事,已經化為歷史的塵埃,飄落在曾經怎樣喧鬧的時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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