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瓊瑤《雪花飄落之前》，數一數你有多少雪花
文/蒲荻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陪孩子到書店，無意中看到瓊瑤阿姨的一本新書《雪花飄落之前》，名字依然動聽，我也為之一動，想立即就買下來，但看書價並不菲，就想著回家到網上去買，或許會便宜一點，於是書又輕輕擱下。一轉念，又自嘲笑，終究比不得年輕時候了，哪怕再愛書如狂，還是要算算成本了，兒子也還要買很多書呢。
青春的熱情，年少的痴夢，都在現實的年輪中一點點被碾壓，只露呼吸的微光，明白還要在現實中存在。
所以，瓊瑤阿姨也會在《雪花飄落之前》中誠實說道，夫妻間，經常為了金錢吵架，在貧窮的壓力下，什麼浪漫情懷、風花雪月，都談不上。
她這樣說，確實讓我有些懷疑她之前所寫的那些「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愛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許，她之前也深諳，愛情與婚姻絕對是兩碼事，大家就不要去撕開婚姻現實的殘酷，只談愛情吧。
這樣的造夢依然合理存在，因為我們需要夢境。可醒來就是在現實里，無片刻的喘息之機。而我即如絕大多數的家庭一樣，不算富有，但也夠溫飽，做事之前都得妥妥地算好成本。是一種「算計」的生活。
而這書後來確實如我願是在網上算計購買下來的，比實體店的並不便宜多少，但多少便宜一點，也讓我心安理得了一下，至少為家裡節約了一點開支。
其實再細細一回憶，當年做事時的果敢堅定在這無數家事中的猶豫徘徊不定中消磨了不少，也真不知是悲傷還是喜悅了。
而瓊瑤阿姨又繼續在書中回憶她與他現任老公平鑫濤的種種，真是不得不讓人羨慕嫉妒，她的愛情和浪漫確實在豐厚的物質生活中揚起了無數的雪花。
其實瓊瑤阿姨真的有點殘酷，她這樣寫又不知要「激怒」多少苦而無果，求而不得的人們。當然她也曾遭受了很多罪，但像她這樣功德圓滿之人確實少之又少，芸芸眾生，都在驚嘆於別人的生活。而她這一生，恐怕最大的雪花，就是她與平鑫濤的相識吧。
台北車站，擁擠的人群中，一個藍衣女子緩緩前來，像電影中的慢動作，那麼優雅，那麼飄逸，四周的人群，Out of focus!
從未謀面，但剎那間，肯定是「她」！
這是平鑫濤對瓊瑤的第一次感受，並且還寫給了瓊瑤知道，也見證了兩人初次見面的情形。於是瓊瑤也說，相遇一定是一種魔咒。
我也試著回憶與老公的初相識是否是魔咒。其實也曾多次與家人朋友聊起過，但每次聊來，都好像是在回答解決當時的某一問題，以力證不是我非嫁他不可的，所以你們都不要指責我，都不要懷疑我，都需要體諒我，甚至還會自嘲當初眼力見的淺薄，其實還不是變相地指出了老公並不是那麼地令人滿意。看，這紛紛擾擾，不是雪花，倒像是極鹹的鹽粒，鹹得有些苦，哪還會想到極美的雪花。
看來，魔咒也分好壞，並不是每種魔咒都是甜蜜的好。
瓊瑤阿姨本身就是雪花吧，所以才會有捧花之人，這如何又不叫人嫉妒，花之美，捧之誠，相互輝映，照出的都是倆人欣喜的臉，原來彼此都是今生難遇的如獲至寶，從此後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所以沒有瓊瑤就沒有後來的平鑫濤，沒有平鑫濤就沒有後來的瓊瑤，反正就是你儂我儂，也不知是誰能沒誰了。
這倒又讓人想起了另外的一對，錢鍾書與楊絳，彼此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而讓我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們的恩愛時，恐怕也是楊絳晚年所寫的《我們仨》吧。
這時的瓊瑤在晚年也這麼真實地寫出她與平鑫濤的點滴，同樣也讓人有些唏噓感嘆不已，世上足足的恩愛似乎都到了名人那裡，彷彿他們曾經的苦痛都可以被我們視而不見，只因他們太恩愛情深。
每個回憶都是甜蜜的，即便每個爭吵分歧都是甜蜜的，至少在瓊瑤的書里是這樣體現出來的。明明是灰暗，卻也賦予了雪花的浪漫。掩卷不得不靜心思考自己與老公的一切，赫然發現記得的好不多，記得的不好也不多，平淡的夫妻也許都早已習慣漠視，因為沒有什麼驚濤駭浪的東西可以值得一記了。
只是最近一次，因為不得已在外小酌了幾杯，回到家時頭已痛得很厲害。看到丈夫正很悠閑地躺在床，心裡忽然覺得很委屈，自己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將自己搞得這麼難受。一難受便忙不迭地踡縮到老公身邊。老公就為我將被套攏了攏了，說了一句怎麼喝了這麼多，也沒再說其他的了。而自己倒也似平靜了許多，便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今日再看瓊瑤，才知自己尚還有點雪花，只是這朵最近才看清楚一點。
那麼我應該慶幸自己在有生之年看到了瓊瑤的這本書，否則在我形之枯木時都無法憶起往事的種種，更何談賦與它們種種美感。忽然又發覺生命何其短暫，瓊瑤都已被我稱作阿姨了。
其實年少時看瓊瑤，談瓊瑤，是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是阿姨的，她就是一年輕的女子，正如書中那些美麗的女子，談著轟轟烈烈生死契闊的愛情。果不其然，她真談過那樣的愛情，用她書中的話說，是慘烈、是悲痛、是絕望。
可惜，我們不是美麗的女子，也沒有驚世的才情，不是那大大的雪花，所以無法有那樣的愛情。而現在的瓊瑤揭開那愛情的面紗，寫出婚姻的感悟，才知道她真的老了，原來她也是婚姻走過的女人，經歷過婚姻中的種種。所以，愛情都是她唱給世人聽的，我們被麻醉在其中。而她，又何嘗不知道婚姻的平凡瑣碎呢，只是她不願寫罷了，只寫愛情，讓人們孤獨地嚮往之吧。
承認這樣的事實，就必須也得承認瓊瑤確實是八十歲的老人了，老人的心境該是怎樣的呢，我不得而知。但我只知道，瓊瑤還是給她的書賦予了這樣優美的名字——雪花飄落之前，正如她以往的許多作品，含蓄而優雅。可是我不再容易中毒，只想著她的片片雪花，沒有哪一朵我可以擁有。
因為我沒有她的才情，沒有她的家境，沒有她的平鑫濤，沒有她雪花築就的晶瑩世界。可是心中卻湧起一片溫熱，我的雪花，在中年時分，終於能看清，無需等到年老時再去細數，多與少都無關係，但每一朵都真真切切屬於自己就夠了。
（圖片來自於網路）
【作者簡介】蒲荻，業餘時間愛噴墨吐墨，現已出版長篇小說《裂變盛開》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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