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娛樂 > 嘻哈電子吃肉,搖滾民謠喝口湯行嗎?

嘻哈電子吃肉,搖滾民謠喝口湯行嗎?

嘻哈電子吃肉,搖滾民謠喝口湯行嗎?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更多圖片

文章首發於公眾號:北方公園NorthPark

作者:熊韌凱

編輯:木村拓周

聲勢浩大的《即刻電音》終於在第二期製造出來一個熱點,節目組把馮提莫請了上台——一個很難說跟音樂創作,莫論跟電子音樂有任何關係的網路主播。

最終剪輯出來的版本里,導師張藝興僵持了八分鐘,最終還是給馮提莫通過了。未被剪入的鏡頭有多長就不知道了,很多號稱參與現場錄製的觀眾說「節目組導演三次喊停錄製,勸張藝興給 pass」,但也無從考證,反倒是張藝興自己發微博說是自己選的,不賴節目組。

這種很顯然是為了「打破次元壁」、吸引目光、製造矛盾點的設置,在一檔以電音之名的綜藝節目里,其實是可被觀眾接受的。

同理還有《中國新說唱》請土味網紅 Giao 哥去參加海選,或者把一個剛接觸說唱三五個月、卻有很多娛樂圈好友的電影製片人送進正賽好幾輪,還給了很多鏡頭。

這些事情出現在電音、說唱類的綜藝舞台上,其實不太會被苛責。觀眾頂多罵一嘴 fake,然後接著津津樂道看戲聽歌。電子、嘻哈這些音樂流派,和消費文化、娛樂場景之間其實沒有隔閡。反倒是越和消費、娛樂碰撞,它們的發展越興盛,看看這幾年多少電音和說唱的音樂節就知道了。

但你很難想像這些事情被放在任何堂而皇之「以搖滾/民謠之名」的舞台上。

相比起電音和說唱樂,搖滾和民謠在這些年展現出了一種膈應,一種和互聯網生態下的青年人消費文化不相容的狀態。2015 年底,崔健參加《中國之星》錄製,由他推薦的舌頭、痛仰的表演被剪掉,他本人也被樹立成一個頑冥暴躁、與年輕一代流行文化格格不入的形象。崔健在網上恨恨地說:


「小時候我以為世界上最殘酷的是日本鬼子、德國鬼子,現在我發現世界上最殘酷的就是剪輯師。」

所以後來他收到《中國樂隊》導演陳韜邀請的時候,問陳韜:「你是不是要做一檔真的節目?」就這樣,他們做成了一檔沒有海選,沒有對抗,沒有淘汰,也基本沒有任何影響力的「真的節目」。

崔健應該有張藝興的覺悟。就算沒有節目組導演或者剪輯師的殘酷,就算沒有所謂行政力量對文藝創作的橫加干涉,現今這個音樂消費體系下,大眾媒體上的搖滾樂和民謠樂,恐怕只能是汪峰和趙雷了。

01

前幾天,太合麥田宣布聯合幾十個廠牌和樂隊發起「獨立音樂聯合體」,一眾獨立音樂圈的從業者、用戶驚呼,「這是要和摩登天空正面剛啊」。

把獨立音樂限定在搖滾和民謠的話,這個領域,除了手握音樂節這個離錢最近環節的摩登天空之外,確實很久沒有什麼大動靜了。

民謠和搖滾可能從根上就離錢遠。

1995 年,高曉松、老狼、郁冬一幫剛剛錄製了校園民謠唱片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討論著要成立個工作室。幾個人為了工作室的名字吵來吵去,最後郁冬提議叫「麥田」,大家這才一致同意。

這個名字來源於張楚的《冷暖自知》:「我沒法再像個農民那樣善良,只是麥子還在對著太陽憤怒生長。」前一年底在香港紅磡舉辦的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剛把「魔岩三傑」抬上 了神位,何勇、張楚和竇唯一時成為大陸青年人最熟悉的名字。

高曉松是清華子弟,老狼父親是航空航天部總工程師,這些知識分子家庭的小孩,接觸到搖滾樂的途徑和大院子弟是不同的。崔健的那股叛逆勁,即使不是承襲自林立果,也是在 「陽關燦爛的日子」下熏陶出來的,是一種「動物兇猛」;何勇在採訪里也說,自己是拿了父親文工團里的電吉他,再到大院里呼朋引伴,亂嚎亂彈摸索出來的。

至於老狼們,則是在外國進口錄像帶里看到了 Bon Jovi,在印有「內部研究資料」的《光榮與夢想》里第一次系統了解 Rock N"Roll,在這個 1979 年商務印書館版里,剛剛從「五七幹校」出來的董樂山先生還以為這是一種舞蹈,翻譯成了「搖擺舞」。

在知識分子家的孩子們看來,何勇太躁狂,竇唯太陰鬱,張楚那種娓娓道來的唱法,極具人文主義關懷的歌詞才符合他們的調性。《春風十里,不如你》中張一山飾演的文學青年秋水放的《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也是張楚的歌,很大程度上就凝聚了原著作者馮唐的青春記憶。

工作室創辦之後,美國回來的宋柯又幫助其商業化成立麥田音樂公司,發了三張唱片都取得極大反響,2000 年就賣給了華納。高曉松後來回憶說:


「這是因為盜版猖獗,所以才做不下去了。那時候窮的連工資都發不出了,我也有點心灰意冷,就環球旅行了兩年,我這才意識到,世界不是苟且,世界是遠方,行萬里路,才能回到內心深處。」

說得多好啊,只是一點沒提,工資都發不出來了,他漫行遠方的錢是哪裡來的。

畢竟 90 年代初高曉松就自辦廣告公司,開上林肯了。後來幾個人在一起搞音樂,老狼耳根軟,老聽別人和他說校園民謠多沒勁啊,你應該做搖滾。他和高曉松說,兩人在酒吧里喝酒,吵了起來,桌子都掀翻了,高曉松還差點拿椅子砸老狼。

其實高曉松沒說錯。不久,竇唯就出了那張《艷陽天》,在商業化和自我表達中掙扎的他選擇割裂與過往的所有聯繫;何勇在演出時暗諷全國勞模李素麗,慘遭封殺;而不識譜的創作人張楚也陷入靈感枯竭,再出一張專輯後回西安隱居。

但是決定命運的是性格,而不是做對了個別選擇。後來「張楚死了,何勇瘋了,竇唯成 仙了」,老狼聽從高曉松的建議堅守民謠,也淪落到在酒吧賣唱。

高曉松卻樂樂呵呵地改做影視、當快女評委。2016 年,老狼搭民謠熱末班車才重回大眾視線,酒駕之後的高曉松則已經憑藉《曉說》和《奇葩說》成為半個全民文化 idol,又高調退出娛樂圈做阿里娛樂戰略委員會主席,給馬雲寫歌去了。

今年 7 月,新融資 10 億的太合音樂宣布原創廠牌麥田音樂回歸,沒高曉松什麼事,但重新把老狼請出山擔任主理人了。太合從去年起和竇唯合作,又開始著手布局 live house。麥田音樂重啟後,9 月辦 了首屆麥田音樂節,10 月挖來李志,12 月 3 日又發起那個聲勢浩大的「獨立音樂聯合體」。

只是,讓這幫不會掙錢的獨立音樂人來幫你掙錢,現實么?

02

在老狼沉寂的這段時間裡,大陸最火的獨立音樂人是李志。

扎克伯格說過,很多歷史巨人都是在大城市的小資舒適生活里長大,然後將這些優勢轉化為變革力量。但這是就安逸穩定的社會形態而言,就企業家而言;對於變化中的社會形態, 往往是處於變革之中通達墮距兩端的人,可以把握住更為廣泛的情感。

1999 年,李志從東南大學輟學。這個農村來的年輕人小時候只有一個夢想「長大以後不種地」。對於李志而言,城市象徵著無限的可能性與自由,考上重點院校不過是逃脫故土的契機而已,一紙文憑沒啥意義。

那一年,同樣是大學輟學的朴樹在麥田音樂發布了第一張專輯《我去 2000 年》,一下子就賣出了 30 萬張。但朴樹的父母是北大教授,1993 年輟學後供他在家全職創作,每晚都可以在家門又的小運河邊彈琴唱歌;李志的父母是文盲,他只能一邊瞞著父母,一邊找些零工供得起自己的基本生活和讀書、聽歌、上網的愛好。

在網吧里泡著的李志通過聊天室認識了一個鄭州的女孩,通過網路給人家唱了首《北京的金山上》,又逃票坐火車去見了她。這段網戀經過,最後被李志寫成了《關於鄭州的記憶》。

其實,你很難想像今天的創作者會把跨省約炮的故事寫成歌。對於李志來說,那是現代化生活給予他的自由,因為突破禁忌,才帶來朦朧的美感。

但過去二十多年,中國多了 5 個億的城市人口。青年人的精神面貌在千禧年之後十幾年的互聯網、移動互聯網浪潮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今天城市對年輕人而言是透不過氣的水泥叢林,他們需要的出口,要不然指向虛無,要不然是徹底自然、真實的表達。但無論是足夠思辨性的還是足夠娛樂性的,李志似乎都給不了了。

不過在這個層級的文化消費市場極其匱乏的情況下,雖然李志新專輯的評分越來越低, 三三四還是能辦下去,跨年的票還是能賣出去。這有賴於李志團隊領先行業的專業化、職業化的操作。

所以李志的前經紀人遲斌才說,「李志江湖義氣弱,但執行力特彆強」。

真正讓遲斌火起來的是他追問《明日之子》侵權行為的電話錄音。對於學計算機出身的遲斌來說,他一直在用及其細緻、全面的幕後工作,來維持李志率性、獨立的形象,即使是面對高度專業化的綜藝團隊也不在話下。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無論加盟太合的決定,和遲斌離開李志團隊兩件事之間誰先誰後,其實都可以看出李志已經認為,自己的勢能應當由更大的團隊、更商業化的運轉來維護。

雖然遲斌和李志分手了,但兩人共同締造的這段旅程,還是為中國獨立音樂起到了不錯的示範作用。「獨立音樂」這個 title 可以這麼叫,但是音樂行業要真的進步和發展,靠的不是每五年八年能蹦一個不世出的天才,不是「獨立」,而是完善、專業、職業的分工和協作。

前兩年的民謠熱,撞上了一個城市青年人普遍焦慮的時期,民謠的意涵也被電視屏幕局限在了詩和遠方。在聽眾的反向要求之下,民謠變成了「一個人,一把吉他,一杯酒」。

但要持續創造高品質的音樂作品,不管什麼流派,好的團隊協作、分工是必然的,用影視圈常用的話術叫「工業化」。即使是科恩這樣的音樂人,也只能歸類為 singer-songwriter,更何況後期的優秀作品也是在 Sharon Robinson 等優秀製作人的操刀下完成。

客觀來說,目前國內民謠人在普遍音樂底子有限的情況下,持續創作能力有限。過度依賴個人靈光而非體系,會發生什麼情況?宋冬野談自己吸毒的時候說過了,「掙錢掙多了之後,實在寫不出來了」。

03

馬世芳說過,李志的歌是屌絲文青和詩人憤青的結合體,呼應了十幾年中國社會尤其是離鄉打工的知識青年。遲斌說,這就叫「城鄉結合部搖滾」。

這意思就是,中國本土音樂的表達重心轉移,和改革中突出人群的重心轉移是一致的:最先是舊政治權力掌控者的後代,這些「忠臣逆子」們玩的是搖滾;然後是城市知識分子的孩子,他們身上混雜了小布爾喬亞情調和傳統文人特質,吟唱著校園民謠;接著是從鄉鎮、小城走出來的新知識青年,他們在快速城市化中既受益又迷茫,把大陸的搖滾和民謠一同引向 了 indie 時代。

按這個邏輯推導,在城市白領與小鎮青年的文化娛樂消費傾向日益彌合,大家都一起看《中國新說唱》、刷抖音、打王者榮耀的今天,李志恐怕也會很快變得不合時宜。

今天的年輕人,無論來自北上廣深,還是「新津青年」孫笑川這樣的,所有文化娛樂精神需求基本上都由同樣的幾個平台解決。長視頻看「愛優騰」,短視頻刷抖音快手。娛樂平台完成了一波更新換代,流量集中在少數幾個頭部平台上,於是大量的用戶喜好反過來指導了內容創作。

這麼說吧,仔細想想,過去這兩年能被稱為全民傳唱的爆款單曲,有沒有一首是沒經過抖音、快手發酵的?從「陪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想摘下星星給你」到「人在廣東已經漂泊十年」。

甚至,今天那些「神曲」創作者,可能在寫歌的時候,就要想好這首歌里哪幾句歌詞應該寫得具象化一些,或者情緒明顯一些,方便給網紅們拿去拍短視頻了。

渠道之外,電子、嘻哈在線下的消費場景里,也比 indie 適應得更從容。從工體夜店、酒吧到郊外大型場地,party 型的電子音樂侵食了大量市場空間,與之相對的是從前為民謠、搖滾樂服務的 live house 因為收入匱乏從二環內往外節節敗退。

唯一一家還是成規模的獨立音樂公司就是摩登天空,前面說過了,它擁有者最好的音樂節品牌,而這個環節是獨立音樂離錢最近的地方。

沈黎暉 1997 年創辦摩登天空的時候是為了給自己的樂隊發唱片,頭幾年還是很看重兄弟情誼的。那時的摩登天空簽了不少沈黎暉的朋友或他欣賞的音樂人,結果就是不掙錢。為了能讓公司堅持下去,沈黎暉把北京的 4 套房子全都賣了。最慘的時候,公司需要把一半的辦公場所租出去,換點錢給員工發工資。

但摩登天空早就把自我認同更換為「互聯網思維的音樂公司」了。沈黎暉也說「在今天這個時代里,科技就是搖滾樂,而喬布斯、扎克伯格則是這個時代里真正的搖滾明星,他們用科技的手段顛覆了世界原來的遊戲規則。」

說明白點,就是搖滾樂的故事講不下去了,接下來講的是互聯網的故事,搶佔市場,快速擴張,贏家通吃。但這在很多獨立音樂人眼裡,就變成了過於商業、吃相難看。

《有嘻哈》火了之後,坐擁紅花會和 Tizzy T 等嘻哈歌手的摩登天空被視為這波熱潮的最大贏家。那時的沈黎暉對媒體說:「如果說嘻哈都會死,那真的沒得聽、沒得看了。」言下之意,是他之前一直扶持的 indie 已經差不多死了,已經沒什麼好聽,沒什麼好看的了。

但當嘻哈被嚴控之後,沈黎暉一點都沒表現出痛心:「對我們而言會有自己的路線圖, 相比看所謂的趨勢,摩登天空更傾向製造趨勢。」

沈老闆畫起餅來,是連郭廣昌的復星集團都願意吃的。但無論太合還是摩登,恐怕都很難憑一己之力,去消除搖滾樂、民謠,在這個消費時代之下,和移動互聯網一代中國年輕人市場之間產生的膈應。這種膈應包括「懷疑」、「批判」為主的精神內核和現今年輕人普遍生存狀態的鴻溝,以及他們形態與傳播渠道、消費場景之間的鴻溝,等等等等。

臧鴻飛說過這麼一件事:他和李志、宋冬野一幫人在東直門一個飯店吃飯,一個男的拿著箱琴推門進來說哥們,聽歌么。那男的抬頭看了下在座的人,一愣,轉頭出去了。

微博下面全是調侃,只有老狼哀嘆人生不易。也許經歷過人生起伏的他知道,很難說在座的各位不會有淪落至賣唱的一天。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TA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