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慕祥：捨身撲向敵堡的「黃繼光班」班長
革命軍人證明書
就在抗美援朝上甘嶺戰鬥中捨身堵敵槍眼的黃繼光犧牲後的第十天，同樣在上甘嶺597.9高地戰鬥中，繼任「黃繼光班」班長的呂慕祥在身上多處受傷的情況下，手持手雷，撲向碉堡，與敵人同歸於盡。現在讓我們拂去歷史的塵封，來認識這位在志願軍軍事志里，被譽為「黃繼光第一傳人」的呂慕祥。
呂慕祥（又名呂莫相），1929年出生在福建省建陽縣回瑤洪尾村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解放前，這個僅有五十來戶的小村，百分之八十的人家靠租地維持生活。呂慕祥一家五口，僅有兩間破房子，而無一分田地，全靠租種地主的田來糊口度日。呂慕祥4歲時，母親徐葛蘭就因勞累而過早地離開了人世，父親呂樹林因積勞成疾，沒多久也撒手人寰。年僅17歲的大哥呂慕德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擔，租種地主的十多畝薄田，竭力撫養慕嫩和慕祥兩個弟弟。
懂事的呂慕祥從小就勤勞、厚道、樂於助人，常幫助家裡和鄉親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村子在南武線公路邊，離縣城又近，國民黨來這裡抓丁派款特別頻繁，有三個男丁的呂慕祥一家更是深受其害。1944年，剛成年的二哥呂慕嫩就被保長抓了壯丁，呂慕嫩因不堪忍受國民黨軍隊的非人待遇，偷跑回家，不久就被發現抓了回去，從此杳無音信。漸長成人的呂慕祥看到了國民黨政府苛捐雜稅的掠奪，保甲長的為非作歹和地主豪紳的殘酷剝削，逐漸產生了對國民黨反動統治的不滿，對地主剝削的痛恨，對勞動人民的同情，形成了老實厚道而又有執著反抗精神的性格。特別是二哥的遭遇，更加激起了呂慕祥強烈的反抗精神。不久，呂慕祥在崇安工作的表兄回到洪尾村，對呂慕祥談起共產黨，談起紅軍隊伍，以及他們為革命、為人民英勇鬥爭的事迹和崇安縣青年踴躍參加紅軍游擊隊的情況，使呂慕祥第一次對共產黨、紅軍有了了解，萌發了投奔紅軍為二哥報仇的念頭。
1948年，國民黨抓壯丁更為猖狂，呂慕祥晚上不敢住在家裡，寒冬臘月只穿單衣短褲躲在山上忍受凍餓。1949年4月，秦基偉率領的二野部隊突破分水關進入閩北，使建陽迎來了解放。呂慕祥毅然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從此跟隨二野轉戰江西、廣東，參加了殲滅廣西白崇禧集團的戰役和黔西北剿匪的戰鬥。1951年3月，二野第十五軍成建制改編為中國人民志願軍第十五軍。呂慕祥隨軍參加到抗美援朝的戰鬥行列。入朝第一仗即參加第五次戰役，在此次戰役後的休整階段中，呂慕祥調到十五軍四十五師一三五團二營機槍連，任副指導員魏迪仁的通訊員，並成為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呂慕祥平常說話不多，但頭腦靈活，能吃苦，每次任務都能順利完成。數月後，他調任二營部擔任通訊員(特級戰鬥英雄黃繼光也曾在二營當過通訊員)。1952年7月間，呂慕祥由二營部調師輪訓隊學習。
同年10月，上甘嶺戰役進入白熱化階段，在輪訓隊學習的呂慕祥聽說10月20日凌晨，同連戰友黃繼光在反擊597.9高地零號陣地上，用身體堵住敵人機槍眼壯烈犧牲的消息後義憤填膺。學習一結束，他就趕回部隊報到。10月21日下午，當一三五團六連連長萬福來正在給十多名新戰士講解爆破武器的性能和操作要領時，忽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報告」。他回頭一看，只見進來一位全副武裝的志願軍戰士，一雙眼睛透出憨厚而又機靈的眼神，汗水浸透的軍服貼著結實的身體。他就是呂慕祥。當呂慕祥知道站在面前的正是黃繼光生前所在連的連長時，十分激動而又有力地報告：「戰士呂慕祥向您報到，我要求分配到黃繼光烈士生前所在的六班去，請連長答應!」萬連長一見呂慕祥的一股憨勁就喜歡上了，讓他放下背包休息休息，接著繼續給新戰士講課。
呂慕祥已從軍數年，又是剛從輪訓隊回來，對武器很熟悉，但他坐在背包上認真地聽。謙虛好學的精神引起了萬連長的注意。傍晚，萬連長同馮玉慶指導員研究時，提議呂慕祥接替黃繼光任六班班長。他憑著老戰士的眼力，認定呂慕祥是塊好材料，定能勝任這項工作，不會給烈士抹黑。
第二天下午，萬連長帶著呂慕祥來到坑道口，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碉堡，將黃繼光英勇犧牲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聽完連長介紹後，呂慕祥眼裡含著淚花，右手一拳打在坑道壁上，低聲說道：「我要消滅這些該死的美國佬，奪下主峰，為戰友黃繼光報仇!」
呂慕祥進入坑道後的幾天里，正處在上甘嶺戰役第二階段——坑道鬥爭與大反擊的準備階段。坑道鬥爭是極其艱苦的，敵人佔領山頭，我軍堅守坑道，由於敵人炮火轟擊，坑道被打短了，人擠得不能行動，空氣里充滿硝煙、硫磺、屎尿、汗臭等濁味，使人窒息，坑道外的氣溫是零下20℃。坑道內嚴重缺水，為了爬出坑道到山下取水，還犧牲了幾位戰士。火線運輸員付出生命代價送進坑道的壓縮餅乾，因乾燥至極的口腔和食道根本無法吞咽，饑渴成為最大的敵人。在極端困難下，坑道部隊只得用尿來解渴。但嚴重缺水的人體所產生的尿液又少又騷，戰士逐漸摸索出一些方法減輕異味：像用毛巾包住摻上牙膏的泥土來過濾尿液。可不久連尿液也越來越少了，在這艱苦的時刻，呂慕祥白天守衛坑道口，空閑時照料傷病員，總是忙個不停。夜晚就積極帶領戰鬥小組襲擾敵軍陣地，並時刻做好反擊準備。
10月30日，大反擊的命令下來了，六連的任務是攻下597.9高地主峰。夜裡部隊集中在零號陣地。午夜，總攻開始了，我軍強大炮火向敵陣傾瀉之後，衝鋒號吹響了，一剎那間突擊部隊像海潮般撲向敵人。六連二排在前，一排在後，先後奪下了10號陣地。眼看就要衝上主峰3號陣地了。當沖在最前面的六班離山頂只有50米的時候，敵人的一個大集團火力點突然射出了密集的子彈，六連連長萬福來嘴被彈片削去一塊，牙齒打掉十幾顆，負了重傷。副連長李德賓手臂被敵機槍打穿。指導員馮玉慶、副指導員鄔寶生帶領六連向主峰發起攻擊。在友鄰連隊配合下，經過半個小時的6次衝擊，終將9號陣地拿下，但3號陣地仍久攻不下。馮指導員急忙趕到3號陣地重新組織反擊，奪取了幾個火力點，但敵人中心火力點仍沒有攻下。一個戰士衝上去，沒跑幾步，就被打倒了；馬上，第二個戰士提起手雷就往上沖，但又倒下了；第三個戰士正要往上沖，呂慕祥突然大喊一聲：「給我回來!」他一反平時和藹可親的態度，聲音是那麼急促和嚴厲。戰士們知道，戰友的負傷和犧牲，深深地刺痛了班長的心。
此時，已多處負傷的六班班長呂慕祥，以前任英雄班長黃繼光為榜樣，請求將中心火力點拔掉。馮玉慶指導員批准了他的請求，馮指導員和常排長用機槍掩護，呂慕祥拖著傷腿趁照明彈時明時暗時，在炮彈坑艱難地向前挪動、滾動地爬行前進。當他爬到離中心火力點大約六七米時投出一顆手雷，敵人機槍暫停片刻，呂慕祥趁勢爬到中心火力點前邊。突然，天空升起了照明彈，敵人發現了正在前進的呂慕祥，一梭子機槍子彈嗒嗒嗒朝他掃來，呂慕祥渾身劇烈地抖動了幾下，一頭栽倒在地上，戰友們的心驟然縮緊了。突然，馮指導員看到呂慕祥又向前蠕動了，起伏的身軀每前進一步都要喘息幾下。就這樣，呂慕樣拖著五次負傷的身體，奇蹟般地接近了敵人集團火力點的右側，當他把手雷塞進火力點時，狡猾的敵人將手雷從槍眼中扔了出來。他將手雷再次扔進去，敵人又扔出。
此時，身負重傷的呂慕祥連扔手雷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就毅然拔開手雷環扣，連同嗤嗤作響的手雷滾進碉堡，與敵人同歸於盡。「轟」的一聲巨響，敵人的最後一座堡壘炸飛了，通往597.9高地主峰的道路打開了。戰後，六連連長萬福來在回憶呂慕祥的戰鬥經過時說：「我曾經叮囑他：你們是黃繼光所在班，腿打斷，頭打掉，陣地不能丟，一定要給咱六連露臉！」呂慕祥當時就發狠回答：「連長放心，咱輕傷跑上去，重傷爬上去，死也要死在3號陣地上。」呂慕祥說到做到，他以大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為世界和平貢獻出了自己的一切。
1953年5月，中國人民志願軍領導機關授予呂慕祥烈士特等功，並追認為二級戰鬥英雄。光陰荏苒，一晃時間過了半個多世紀。日前，筆者專程來到建陽市潭城街道辦事處管轄的毗鄰橫南鐵路線盧嶺隧道旁的回瑤村洪尾自然村尋訪。英雄的大哥已於1975年去世。年已65歲的侄兒呂潭欽拿出呂慕祥赴朝的革命軍人證書說道：「這是我二叔迄今留下的唯一證書。在1975年間，他所在部隊派專人前來核實。因二叔參軍時沒文化，在報名參軍時，部隊填寫他的名字時填寫為『呂莫相』。按閩北地方方言，與呂慕祥諧音。」後部隊人員看到「呂莫相」證書上部隊番號為：「中國人民志願軍一三五團二營通訊員」字樣，再對照證書「軍證字第二一零五號」確實無誤時，激動地告訴呂潭欽：「您的叔叔呂莫相就是呂慕祥！」呂潭欽想到父親年僅17歲時，就擔負起撫養兩個叔叔，而今，兩個叔叔卻一個杳無音信，一個光榮犧牲，不禁淚流滿面。後因「文化大革命」動亂，直到1985年，呂慕祥的家人才開始享受革命烈士親屬的補助待遇。
作者：李加林 陳功明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