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心理 > 「我討厭回家,我家是個鬼屋」 | 一個抑鬱症家屬的自述

「我討厭回家,我家是個鬼屋」 | 一個抑鬱症家屬的自述

點擊上方↑ 

「武志紅」

,看看有多少位朋友關注



那個「絕不會給人看軟弱一面」的她,


卻連續好幾天窩在床上不起來了。






文 | FluorineSpark


來源 | 豆瓣










我上高中的時候,非常討厭回家。




下學之後要麼去各大商場閑逛,要麼跟同學一起走回她家,然後強拉著她圍著單元樓一圈又一圈的轉,直到天黑她要上樓吃飯了,我才很不情願的回家。



最嚴重的時候是高考之後,我考托福準備出國的那段時間。




我晚上去新東方上課,有時候根本不願意去上課,就跑到最好朋友的家裡,一直待到半夜。



日復一日地賴在人家家裡不走,直到有一天她說:麻煩你明天別再來了,隔天再來好嗎?




我討厭回家,因為我家是一個鬼屋。




我到家之後,家裡漆黑一片。我回來按開客廳的日光燈,漆黑一片變成慘白的一片,我在門口喊:「我回來啦!」




沒人應。




我們家當時是兩室一廳,我奶奶住大屋,我住小屋。

我去大屋裡,再說一句,這次聲音有點小了:「我回來了。「




床上一個漆黑的人影動了一下,哼了一聲,意思是知道我回來了。




我再問「你吃飯了嗎?」 




沒有回答。




大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客廳慘白的燈光照進大屋裡,桌子上一片狼藉,水杯,紙巾,食物包裝袋……



奶奶原來是多愛乾淨的一個人,每周洗被單,天天擦地掃地。




我回到小屋,複習英語,看書看漫畫,聽音樂,睡覺……明天再重複。




奶奶可以在床上躺好幾天,除了上廁所,喝水,隨便吃點速食麵,根本不下床。




誰也不知道她有什麼病。她抱怨手麻腳麻,腰疼腿疼,聽她的說辭恨不得早就病入膏肓,無葯可醫。




但是帶她去看診,各項檢查都正常。所以我們都當她是老人家乖僻,不合群。




我每天回家,廚房是冷的,客廳是冷的,大屋漆黑一片,一個人影卧在床上,偶爾拖著拖鞋趿拉趿拉去上廁所,然後再趿拉趿拉地回到床上。




我是奶奶帶大的。




4歲以前上全托,4歲之後到奶奶家。她又當爹又當媽又當輔導老師,一個人拉扯我長大。




她原來是中學語文老師,輔導我做功課,幫我批改作文,培養我的閱讀習慣,教育我要節儉,但是絕不在買書上小氣。




喜歡看儒勒凡爾納?來買一套儒勒凡爾納全集,你每一本都給我看完,別浪費!




她有一根竹尺,專門打手板用。(所以我看到淘寶上買戒尺的,就恨的牙根痒痒)




她是一個很嚴格的「中國式家長」,逼我練琴,逼我上學習班,每年秋天給我打一件配色異常難看的毛衣。




就算是那個時候,我也隱約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對頭。




我年紀小,其他事情看不出來,但是很明顯的能感到她情緒波動很不穩定。




好的時候會很開心地表揚我,給我做飯,不好的時候可以因為一點小事罵我好幾個小時。







到了高中之後,她的「脾氣」越來越不穩定,行為越來越乖僻。




心情好的時候可以不年不節的就發神經做好幾個菜,大擺宴席。




她原來學校的小老師過來給她送春節福利,她擺上一整套茶點,拉著人家小姑娘聊天好幾個小時也不讓人家走。




不好的時候,會因為一點小事拿著衣服架追著打我。




把各種陳年舊事拿出來從頭到尾再罵我一遍,抱怨我多不聽話,多不懂事,她原本清閑幸福的退休生活完全被我糟蹋了。




我姑姑來看她,她拿起腳上的拖鞋,沒來頭的就朝她砸過去,讓她

「給我滾!!!」




大概是這個時候,她開始抱怨腰疼腿疼頭疼渾身疼。她原來每天還出去走走,到了那幾年也不出去了。




原來每天都精心準備晚飯和我第二天上學帶飯,到了那幾年,也開始對付,隨便煮個泡麵了事。




原來她很關心時事,天天晚上看新聞聯播(那個時候網路還不普及),後來電視好幾年都不開了。




原來她很喜歡看書看報,尤其喜歡看名人傳記,訂了好幾份報紙天天看,後來也根本不看書不看報紙。




原來她有幾個常來常往的好友同事,她最好的朋友去世之後,她跟其他所有人都斷絕往來,過年過節也不走動。




她原來很喜歡養魚養花。




後來魚先死了,然後花都死了。




到後來,根本就不起床。




有精神的時候就躺在床上抱怨誰也不關心她,誰也不理她。




沒精神的時候就一天一天的不說話。




她身邊就只剩下我和我姑姑。




我姑父後來診斷出了癌症,我姑姑天天跑腫瘤醫院,也顧不得奶奶了。




再後來,我的家就變成了漆黑一片的鬼屋,她變成了床上的黑影。







到了我臨出國之前,奶奶的狀態是最糟糕了。




她是個要強又倔強的人,現在想來,她拉扯我長大14年,我見過她生氣見過她開心,見過她著急,甚至難過,

唯獨沒見過她落淚,沒見

過她服軟。




奶奶那一輩人,經歷過二戰,經歷過內戰,經歷過建國之後個各種運動,經歷過文革。




在她看來,說一句軟話,掉一滴眼淚,那就是服輸了。




她絕不服輸,絕不會把自己「軟弱」的一面給人看。




然而,

「絕不會給人看軟弱一面」的她,卻可以連續好幾天窩在床上不起來。




我記得,離開美國之前,我最後一次離開家。




她破天荒地從床上爬起來了,像原來我上學的時候那樣,送我到單元門口。




我說「我走啦。」 


她點點頭說:「路上小心。」 




好像我不是去美國,好像我就是去上學,晚上放學之後還會回家。




我到了美國之後,姑姑跟我說,自從我走了之後,奶奶每況愈下。




原來偶爾還能爬起來給自己做點東西吃,還能跟我姑說說話,現在就天天像癱瘓病人一樣在床上躺著。




帶著去看醫生,也看不出任何問題。腰,腿,都沒問題。




醫生說她完全可以自己走動,但是如果她像現在這樣繼續躺下去的話,就可能站不起來了。




一定要鼓勵她起來走動。




但是奶奶不願意起床,她覺得自己就是有病,腿疼,站不起來。







我從高中開始對心理學感興趣,亂七八糟的看書。




到了美國之後,雖然是學了藝術專業,但是選修了數堂心理學課程,看了各種材料。




想到奶奶當時的情況,終於忍不住跟姑姑和爸爸說奶奶可能是有抑鬱症的。




他們兄妹倆商量了一下,家正好離北醫六院很近,就決定帶奶奶去看看精神科。




我爸可能不了解奶奶的情況,他跟他老娘的關係非常冷漠。




但是我姑姑算是除我之外跟奶奶最親近的人,她心裡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只是姑父化療放療,實在沒精神兼顧。當時正好我姑父化療也進入尾聲,身體慢慢康復。我姑姑終於有餘力照顧奶奶了。




一開始跟奶奶說,看精神科。




奶奶反彈很大,

「我沒有精神病!我沒瘋!你個不孝女!」




然後又是很讓人熟悉的

「給我滾!!!」 




後來我爸跟我姑姑又商量了一下,決定騙奶奶,不告訴她是去看心理醫生,就說是看普通醫生,看她的腿腳不靈,手麻腳麻的病。




我姑姑先去六院掛了個門診,見到了醫生,說了一下家裡的情況。




六院的醫生倒也配合,我姑姑跟我說,心理醫生是個老太太,非常理解家屬的心情,願意配合說不告訴老人家是來看精神科,就假裝是普通醫生問診。




就這樣糊裡糊塗地把奶奶騙到六院,看了心理醫生。




當時就給下診斷:

老年憂鬱症。




醫生開了百憂解。他們仍舊不告訴她是抑鬱症,騙她說百憂解是治她手麻腳麻的葯。




但是,已經為時太晚。




她吃了幾個療程的百憂解,偶爾見好,大部分時間仍舊躺在床上。




後來又去看了幾次心理醫生,但是最後一次心理醫生說已經有老年痴呆的跡象,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




再來看心理醫生也沒什麼意義了。




百憂解後來也停了。







我再見到奶奶大概是出國幾年之後了吧,

具體日期也是記不太清楚了。




她當時住進了第一福利院,我去福利院看她。




她先看我看了半天,問我姑姑說:「這是誰啊?」




姑姑笑了,說「這是你孫女兒啊!都不認得啦!」 




奶奶又看了看說,「怎麼可能,飛飛(我小名)還是這麼高的小孩呢!」




說著用手比划了一下,「怎麼能這麼大了。」





我姑姑從我身後推了我一下,悄悄說:你快去拉拉奶奶的手。




拉奶奶的手?!我從小學之後就再也沒拉過她的手。




我心裡異常窘迫。




眼前這個和藹的老人家,不是我奶奶。

不是那個拿著戒尺,檢查我的作業,「絕不給人示弱」的老教師。




我有點不情願地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拉著她的手。




她身上有老人特有的那種腐朽味道,她手上的皮膚乾燥光滑,像舊皮革一樣。




她一隻手握著我的手,另外一隻手在我手背上輕輕地拍。拍了一會,突然說:是飛飛啊!你回來了!




我說,是啊,奶奶,我回來了。




她看了一會,眼淚就掉下來了。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我奶奶掉淚。她哽咽著說:

你回來了,那還是要走的!




然後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不斷地重複:




「你還是要走的!」


「你還是要走的!」







我在那個時候就知道,

我的奶奶已經去世了。




打我手板,逼我練琴,幫我改作文,罵我不爭氣的奶奶已經永遠不在了。




眼前這個淚如雨下的老人家,不是我奶奶。




我不知道她是誰。




想到這裡,我反倒不那麼窘迫了,只是輕輕拍她的背,說「我不走,不走了」。




當然,還是要走的。




老人家哭了一會,累了,就在護工和姑姑的安排下睡午覺。我姑姑安頓好她之後,趕快拉著我走了。




一邊走還一邊安慰我:

別難過,她睡午覺醒過來就忘了。




後來,我每次回國去看她,同樣的狀況都再上演一次。




先是不認得,後來終於認出來,就開始哭,哭累了就睡覺。




第二天再問她,還記得孫女回來看你嗎?


回答說「不記得了,飛飛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今年再回過去看她,她已經吃不下飯,只能鼻飼了。




我去的時候,她剛剛睡下。我姑說,安排她睡下不容易,就不叫她起來了,你看看就好。




我就站在她床邊,看著床上那個陌生人,點了點頭。




我奶奶,20年前就已經成了抑鬱症的幽靈,在我家漆黑的鬼屋裡徘徊,然後她的人一點一點被抑鬱症消磨,終於灰飛煙滅,只剩下一具92歲的空殼,還在現世掙扎。







我很少談起我奶奶這段事情。




除了我家人,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奶奶的情況。




後來,我自己也得了抑鬱症,去看心理醫生的時候,談到了奶奶的情況,心裡是充滿憤恨和委屈。




她是大人,我是小孩,她卻要麼打我罵我,要麼就躺著挺屍。




我的心理醫生回答:她心裡肯定也很惶恐吧。




我說:她有什麼惶恐的!




心理醫生說:


「她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啊。




每天早上起來,今天會怎麼樣,完全沒有把握。自己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傷心,會不會完全沒有動力做任何事情。




自己對自己的情緒根本沒有控制的能力,這樣的生活,任誰也會覺得恐懼吧。」


在那個時刻,我終於不再把奶奶當成」大人「,而是把她當成一個人。




一個不知所措的人,一個知道自己不對勁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人,一個心裡充滿痛苦和恐懼,卻不知如何求助的人。




我對她的種種怨言,在那一刻也終於釋懷。




我不想回到那個漆黑的鬼屋,她也不想做鬼屋裡的幽靈啊。




我還有朋友,還有學校,還有出國的盼頭;但是她呢,她每天躺在床上,在想些什麼?




她數次提到自己想去死,我們誰都沒在意。




現在想來,她或許也想到過要死吧。




只是,死了就是示弱,就是認輸啊。




就算是那種境地,她也仍舊是那麼要強,那麼倔強的人。




如果我們早知道她是抑鬱症,我們早帶她去六院診斷;




如果我們不把她的種種不尋常的行為解釋為「她這個人就是很乖僻,老人家就是倔強」;




如果我們不因為她難以相處就疏離她,讓她一個人在黑暗中跟病魔鬥爭……




或許我的奶奶還能多陪我幾年。




雖然她仍舊是那麼一個倔強,要強,從不喊我「寶貝」的老人家。




抑鬱症的病人,都是一個人在黑暗中跟病魔鬥爭。




如果放著不管,會變成幽靈,你家會變成鬼屋。




如果你關心他們,不要讓他們一個人獨身作戰。




就算他們把你推開,也要推動他們去求醫去治療。




他們身處黑暗之中,雖然無法強行把他們拉出來,但至少可以點亮一盞燈,讓他們看到希望。




就算中國抑鬱症治療良莠不齊,碰到不好的心理醫生搞不好會變得更糟,也不要放棄治療。




抑鬱症不是不治之症。抑鬱症是可以控制,可以好轉的,抑鬱病人可以過上健康幸福的生活。




不要放棄他們,不要讓他們放棄自己。





來源:豆瓣


作者:FluorineSpark





抑鬱評估測試推薦





「我總是不快樂,我是不是抑鬱了?」




不快樂不等於抑鬱,外向或內向,也不是判定抑鬱的標準。




更重要的是,我們要分清,你所察覺到的情緒問題,是一時的抑鬱情緒,還是真正抑鬱症帶來的。




無需對號入座,也不必過於緊張,區分明確,才能有所針對地調節。




《抑鬱評估測試》是一款

針對抑鬱狀況及程度的專業

測試。




它對你的當前狀態進行評估與初步篩查,並在報告中,提供專業的自我調節方法,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願每個人都能被溫柔以待,但要從你自己開始。






專業測試,掃碼體驗↓↓↓







?


長按下方二維碼


回復 

開飯

,送你今天份日

簽~




「雲配偶」才是中年人婚姻的主流
老布希的葬禮充滿微笑,純粹,溫暖,美好

TAG:武志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