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心理諮詢師的自白：這麼有情懷的行業，為什麼還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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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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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晶（

ID：luanjing007）

1

最近頻繁有朋友提出讓我幫助另一個朋友，因為他/她有心理疾病，想讓我開導開導。

其實從業幾年來一直有這樣的朋友，初衷是好的：幫助另外一個朋友。

或者另一種情況是，很多人會來找我訴說苦悶，希望得到我的「開導」。

很多時候我是裝作沒有看見，置之不理；有時候我直接拒絕，有時候我要求對方付費。

儘管我溫和且堅定，其實我無形中會承受一種

「道德的指責」

。

你不是幫助人的諮詢師么？想錢想瘋了，不願意做公益，只想著賺錢；

如果你的來訪者不給你錢了，你是不是就會停止幫助？

你的愛是用錢換來的嗎？

有些人的要求是那麼理所當然，他甚至沒有「

請求

」，而是直接「

要求

」，一旦我拒絕，儘管對方無聲無息，但「呵呵」兩個字溢滿屏幕。

幾年來我幾乎不發聲，今天還是想就心理諮詢這個行業，和所有心理諮詢師的現狀，做一個

說明

。

2

如果我們來看看要求免費諮詢的人，其實有一部分人，他的期待是合理的，有些人會非常禮貌告訴我原因，我也會很有禮貌拒絕。

而另外一部分人，要求做免費心理諮詢的，他的心理邊界是處於嚴重不清的。

他覺得他的事，就是你的事；

他覺得心理諮詢應該免費，那麼你一定也是這麼覺得，否則他不會理所當然；

他不允許你拒絕。

他希望你能為他提供幫助，就好像那個理想中的媽媽，永遠給他提供乳汁。

我們再來看看，這個目前還不太普及的職業，這個算得上神秘的職業——心理諮詢師。

是不是人們想像中的，動動嘴皮子就能賺錢。

3

一個合格、優秀的心理諮詢師的誕生，要經歷哪些步驟？

一、科班出生

我們從最好的情況看起，很多科班出生，也就是本科或者研究生專業就是心理學的諮詢師們，他們出社會後會面臨

第一個尷尬

—

—找工作。

我曾經在一個國企，部門來了一個做市場的小姑娘，心理學專業研究生畢業。

很多科班出生的都轉行去做別的了，因為他們發現就業難。

有些去了各大心理學培訓機構，從事一些看起來與專業相關，其實還是打零工性質。

另外一些決心往這個領域去發展的，他們從應用心理學轉到臨床的心理諮詢，會發現他們在學校學的，不足以讓他們一畢業就能去做心理諮詢師。

因為他們學了太多理論，但是諮詢技術寥寥無幾

。

於是他們開始從頭學起，考心理諮詢師證、學各大流派的技術... ...

值得慶幸的是，科班出身基礎深厚，發展起來會比半路出家的快一些。

二、非科班出生

也就是半路出家的心理諮詢師，轉業後決定從事相關行業。

首先是考心理諮詢師證書，必須找一個比較靠譜的機構，花比較可觀的一筆錢，和幾乎兩年時間，每周學習，背書，最後考試。

上海證要經歷面詢，過了就是過，過不了補考，不知道多少人倒在這個路上從頭來過。

熬兩年後，等你拿到那張證書，詭異的是，別的證書都是拿到了就能執業，

只有心理諮詢師的證書，你會發現你拿到證書的那一刻，才剛剛開始。

你開始接個案，但你會發現當面對一個活生生的人，黔驢技窮，和當初案例演練不是一回事。

然後你去問前輩，前輩看著傻乎乎的你說：

認知行為學了嗎？精分學了嗎？家庭治療學了嗎？薩提亞學了嗎？夠人本嗎？會夫妻治療嗎？會兒童治療嗎？沙盤房樹人繪畫呢？意象對話呢？催眠？？？

你一臉懵逼：都聽過啊... ...

會用嗎？

不會。

上培訓班啊，3、5天的工作坊，動輒上萬。長程的系統培訓，動輒幾萬。

4

然後你就開始死磕精分，你發現精分學到最後你精分了，還是人本吧，人本是啥來著？

羅傑斯？存在主義？

好像沒有太多人本主義的培訓班。

你想了想，認知行為！砸下個幾萬塊，系統學過了，被人說沒學過精神分析，不夠深刻。你又回頭去啃精分。

啃了精分你發現適合用精分的來訪對象又不多，你聽說短焦不錯，短！平！快！

然後又砸進萬把塊，抽屜里多張證。

隨後你又發現很多人來找你做夫妻治療，你發現家庭治療是必須的，你又開始滿大街去找家庭治療的培訓班，再來幾萬砸進去。

做完夫妻孩子的也很多，沙盤、意象對話、房樹人... ...各砸幾萬。

幾萬×幾萬×幾萬×幾萬，一套房子的首付下去了。

你學得了一身的本領，問了一句話：來訪者呢？

你想掛靠心理機構，心理機構不看你的證，他問你：個案小時數？督導小時數？個人體驗小時數？

你心裡盤算著賣房，個案先沒有，湊齊個人體驗的費用先。

你開始了一周一次的個人體驗，所謂個人體驗，就是諮詢師先去找個諮詢師進行自我分析，倒空自己做面鏡子，起步100小時，市場均價600小時。

6萬塊錢又下去了。

200小時達到正常水平。

12萬。

你開始接到一兩個個案，他們說：可以免費嗎？

你心裡有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5

冷靜了一下，你心想：免費就免費吧，練練手，看看我那套房子的首付下去是什麼聲兒。

來訪者今天來，明天不來，今天跟你哭一場，一句話不讓你說，明天說他夫妻吵架已經好了，謝謝你的開導哈。

你發現他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諮詢師，只是一對耳朵，你發現你的技術根本沒地方施展，因為他根本不想改變。

如果一個人期待沒有任何代價的成長，原因只有一個：他根本不想成長。

你也發現你憤怒、無力、委屈，但你無奈，因為你也是抱著練練手的心態接的。

到此，已經餓死一批諮詢師，在這個行業中的80%（個人估計）的人，停在了這一步，選擇了改行。

留下的一批人，賣掉了第二套房。

6

來訪者慢慢多起來，有的來了一次就脫落，再也不來第二次，你發現你緊張慌亂，施展法術的時候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前輩說：有督導嗎？

督導是心理諮詢師的老師，尤其是新手諮詢師，必須在督導的帶領下進行工作，否則是極端不負責任的表現。

老諮詢師多久督導一次？一個個案督導一次的也有。

新手諮詢師呢？

最好做一次督一次。

你收300元小時的諮詢費，督導老江湖，600。

於是你做一次諮詢倒貼300，還要熬夜寫個案報告。做兩個倒貼600，做三個... ...

你接一個新個案就開始頭皮發麻，去看看現在住的這個房子還能住多久。

而個人體驗，還在繼續，一周一次，600元，加上督導的費用，你固定一周要出去1200。

也就是你必須接2個個案，才能勉強和督導的費用持平。

如果你是精神動力取向的諮詢師，你需要找一個精神動力取向的督導。

如果很不幸，你同時也在做人本或者認知行為，你還需要找和你流派一樣的督導。

如果你和我一樣，在做沙盤，你還得找一個沙盤督導師。

巧的是，我的沙盤督導師也是600元小時。

然後你會發現，你一個禮拜，注意，是一個禮拜！！！光督導和個人體驗的費用，就要出去1800元。

一個月是5400元。

以及無數個埋頭苦寫個案報告的日日夜夜。

一個60分鐘的個案帶給這個階段的新手諮詢師的是什麼？

300元錢，這是收入。

付出的是：60分鐘的諮詢時間，2小時的個案報告整理時間，60分鐘的督導時間，600元的督導費用。

同時，你還在參加各種動輒2萬、3萬的心理諮詢技術的課程。

7

終於有一天，（這一天大約需要5年左右）你的個案開始多了，拋去課程費用、督導費用、個人體驗費用，你發現有結餘了。

這時候開始，才是你投資下去的幾十萬開始回收的時候，成本全部回收，大約需要……幾年？

看你的個案量。

我們再來看看一個心理諮詢師，一天最多接5個個案（空出時間寫個案報告，以及再多無法保證諮詢質量）。

輕鬆可以算出一個巔峰狀態下的心理諮詢師，想靠諮詢年入百萬，幾乎是不可能的。

再來看在心理諮詢過程中，到底是不是「隨便聊聊」？

心理諮詢師在諮詢中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經過嚴格專業的訓練。

嚴格到每次諮詢結束後，回聽諮詢錄音，整理個案的逐字稿，督導的時候逐字逐字推敲。

哪一個字帶有個人情緒，哪一個字不夠抱持，哪一個字不是為了來訪者好，哪一個字太激進。

對來訪者診斷失誤，會導致整個諮詢方向的錯誤。

對不同人格類型的來訪者，用什麼流派的技術，還不能完全是技術，還有兩個人格的碰撞，真誠的互動。

諮詢師還要面對來訪者的各種問題：

我不給你錢你還給我做諮詢嗎？不做諮詢的時候你會想我嗎？你無條件愛我嗎？你的愛是用錢換的嗎？

另外還有職業風險：被投訴、被跟蹤、被人肉、被攻擊。

當諮詢師有情緒的時候，會被告知：你不能有情緒。

當諮詢師決定不做免費諮詢，因為效果差消耗大無回報（包括金錢的回報），他會被質疑：你不是一個有良心的諮詢師。

當諮詢師一天要求陪聊10次，他沒辦法拒絕只能無視的時候，他失去了很多朋友。

當諮詢師孤獨抑鬱難過的時候，他不能比別人更脆弱，因為他是心理諮詢師。

8

請把你身邊的心理諮詢師忘了吧，他只是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朋友你的同事你的前男友前女友隔壁老王家的王二丫。

請永遠不要對他說出那句話：免費諮詢做嗎？

不然你會永遠失去他。

本文轉載自公眾號欒晶

（

ID：luanjing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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