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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耘:魅力永遠的陝北民歌

今天的榆林名聲在外,外在它豐富的地下資源上,昔日的榆林也名聲在外,但它是和陝北民歌聯袂在一起而被國人和世界矚目的。

不得不承認,直到今天,仍有很多人不知道榆林,但沒有人不知道陝北民歌的,儘管我們現在一再喟嘆陝北民歌的內生土壤已經稀薄,陝北民歌的昔日輝煌無法接續。然而,陝北民歌這張品牌,這個儘管已經不再成為攔羊後生唯一的驅除寂寞的工具,不再成為回牛老漢一唱三嘆的「流行曲子」,甚至,已經出現80後90後失語地域民歌的斷層現象。可提起陝北民歌,仍然是一顆響噹噹硬邦邦煮不爛的「銅碗豆」。

壟耘:魅力永遠的陝北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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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高潮:爺爺的爺爺充當民歌手的時代

陝北民歌的最早產生以及輝煌我們已無從考量。我們只能從一些斷續的殘缺的現有民歌內容里只鱗片爪地尋覓支撐我們判斷的依據:我們爺爺的爺爺……是遭遇陝北民歌第一次高潮的民歌手。那時的陝北土地上早已褪祛了「牛羊塞道、沃野千里」的人類宜居環境,「水深火熱」已經開始逼近他們。他們面臨著與自然鬥爭與貧窮鬥爭的生存困境,他們不得已而《走西口》,「西口」里的人煙還比較稀少,「西口」里的耕地還不斷地有「伙盤」再生,他們隻身「口外」,像現在的打工族一樣將妻女和老人遺在家鄉成為「留守的一代」,他們能不思念?他們在孤寂的單身生活和繁重的農耕操作中看一眼頭上的「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藍」,不自覺地就吟出下一句「見不上個面面心想上難」。等到「伙盤」壯大原始積累完成後,他們就拖上兒女攜上父母直奔「伙盤」而成了真正的「口外人」。那時的「口外」「口內」的距離很相似於現在的國內國外,身背褡褳腰纏銀兩腳蹬牛鼻子鞋沒個一載半月到不了「口外」——貿易就在這時候發生了,騎駱駝、拉騾子、趕毛驢,沿長城線上就像現在的高速公路一樣成為黃土高原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沿途的雞毛小店,蕎面飠乞飠乇羊腥湯,半老徐娘的老闆以及權且當「店小二」的「搖三擺」姑娘,都成為豐富的生活素材進入了「趕牲靈」漢子的民歌內容。在那個沒有火車的汽笛噪鳴沒有汽車的狂轟亂叫的恬靜原野上,只有百鳥鳴轉、蜜蜂嗡嚶的田埂地頭間,一嗓子信天游勝過現在的擴音器十倍的音量。以致,多少把老钁頭杵進地里顧不及拔出,多少把槤枷抬在空中不能夠落下,歌聲被一雙雙直楞起的耳朵全程地錄進了肚裡,然後再一傳十、十傳百地複製出去,就形成了典型的《走西口》《趕牲靈》和不典型的《賣娃娃》《審錄》等陝北地域民歌。在那個傳媒少得可憐甚至還提不及「傳媒」這個詞的年月里,民歌就成了人們抒情揚性娛心樂神的唯一工具。人們奔走相告,人們樂唱善傳,就將一個蓬蓬勃勃的陝北民歌高潮製造得驚天動地。

第二次高潮:爺爺遭遇了鬧紅的時代

上世紀30年代,陝北的土地變了,黃土高原被一抹紅的顏色染過,「鬧紅」成了這塊土地的主題詞。

舊日的生活發生了變化,苦難雖然還存在,但在苦難的盡頭人們看到了天空破曉微微露出的曙光;愛情還在,但攬工人兒和財主女兒超越階級的感情被革命切換了。

革命到來了,革命的真正含義這些「受苦人」還暫時理解不了,但革命的最直接顯現就是消除剝削打倒地主老財,就是讓昔日的「趕牲靈」漢子放下鞭子拿起槍桿,就是讓過去的攔羊娃放下鞭子舉起紅纓槍。歸根結底,革命就是製造平等,誰不擁護,才真是傻子呢。

革命,進入了民歌手的視野。

第一個被民歌手關注的對象是劉志丹,他就是陝北人,土生土長又念了洋書還進了黃埔,他的革命就在陝北悄悄「鬧」起來了。他那時還小,還是一個年輕後生,但由於他足智多謀有膽有識,人們就把他尊稱為「老劉」。「老劉」不老,直到他犧牲的那年,才僅僅三十六歲,人們之所以將這個小夥子冠以「老」字,是因為他已經做了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和好事,實質是一種褒獎。

正月里來是新年,

陝北出了個劉志丹,

劉志丹來是清官,

他帶上隊伍上橫山,

一心要共產。

壟耘:魅力永遠的陝北民歌


真實地又這麼直呼其名卻竭力頌揚的陝北民歌,這是第一次。所以,它揭開了陝北民歌新的一頁。這一頁,是歷史性的一頁,它標誌著陝北民歌從過去的苦難和愛情的主題一步跨到了革命的內容,它意味著陝北民歌從原來的半真實半虛構的文學時代一下子進入了真實的紀實時代,既記人還記事,啥事新鮮就記啥,啥人成功就唱啥人。

翻過第一頁就有第二頁——紅軍長征勝利到達陝北又為陝北民歌這本大書注入了新的內容。這次的革命比起「老劉」的先前動作更大了。五湖四海操東西南北口音的紅軍戰士為這塊曾經多少年來已經閉塞的土地溶進了新的血液——解放區的天空明凈如洗,變工隊的群體組合打破了亘古以來單幹獨佔的勞動格局,南泥灣的開荒钁頭掘開了這塊土地多年的沉睡狀態,八角帽五角星在同一塊藍天下和諧地共處革命事業……一系列的新鮮事都鏡頭般地疊現在民歌的視線里,民歌手們喉嚨上被什麼抓撓著,癢得撓不下,不唱不足於發乎情,不唱不足以止乎理。於是,他們就唱:

高樓萬丈平地起,

盤龍卧虎高山頂,

邊區的太陽紅又紅,

咱們的領袖毛澤東。

毛澤東聽到了,革命的領袖聽到了。紅軍長征二萬五千里征途一路上鼓舞士氣激發豪情的革命歌曲,沒想到在這塊土地上未作任何動員未作任何宣傳就自發地出現了。毛主席那個喜啊就甭提了,他因勢利導,就勢而生,樹起了韓起祥這個說書典型,在邊區勞模大會上還專門表彰了民歌手孫萬福,還不失時機地廣而大之召開了延安文藝座談會,號召藝術家們到農村去,到兵營去,到火熱的生活第一線去。於是,魯藝的師生行動了,何其芳等老詩人老藝術家們也行動了,他們將陝北民歌一個個記錄下來整理出來,變成書面文本。

壟耘:魅力永遠的陝北民歌


這是陝北民歌里程碑式的發展,也是里程碑式的貢獻。

它第一次將口頭的陝北民歌變成了紙質文本,第一次將零散面臨失散遺軼的陝北民歌集中起來分類整理加以文化保存,功莫大焉。

唯此不算,文人們也積极參与其中。在陝北民歌的濡染中,開始改編並新創陝北民歌。這期間,最值得首肯的是,他們的改編和新創都是在陝北民歌的大文化基礎上的改編和新創。他們「入乎其里」又 「出乎其外」,所以,他們的創作完全是在繼承基礎上的新創,其詞、其曲,是在不脫離陝北民歌大氛圍前提下的保留陝北民歌精髓的革新和促進。

陝北民歌的革命高潮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在革命的轉換中迎來了第二次高潮。

迎接第三次高潮的到來——「陝北民歌現象」

可以預料,第三次高潮肯定不會像前兩次一樣形成萬民眾唱陝北民歌的那種局面了。

但,時移事易,新的高潮一定會以新的形式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事實上,第二次高潮過後,陝北民歌的接續效應一直在不斷的持續。

新中國成立後,陝北民歌《東方紅》成為了比「國歌」還國歌的家喻戶曉之歌。人們清早起來,聽到的第一首歌是《東方紅》;人們聚集在一起舉行莊嚴的儀式,播放的第一支歌一定是《東方紅》;小孩上學,老師教的第一首歌一定是《東方紅》。這首歌,一直唱了半個多世紀,人們在這首熟悉的旋律中體會著陝北民歌的偉大,也培育和營造了國人的陝北音樂氛圍。以致,那時的音樂工作者一旦創作新歌,都會循著陝北民歌的音樂氛圍去創作,這也是一代音樂工作者無法割斷的陝北民歌情結。同樣這首歌,1971年,當我國自行研製的第一顆人造衛星上天時,國人把第一首樂曲上太空的機會留給了《東方紅》,因為他們認為,只有這首《東方紅》才能代表國人的形象,也最有資格以「中國樂曲」向世界發出中國的聲音。

新時期以來,影視文學勃興,尤其是電影電視的插曲成了真正的流行音樂——電影《黃土地》的插曲《女兒歌》,大導演陳凱歌作詞,名曲家趙季平作曲,循的是陝北的音樂路子,風靡而及全國;電影《人生》放映,萬人空巷,其主題曲《毛眼眼》也因之而流行全國,依然是陝北民歌的原韻;電視劇《平凡的世界》放映,主題曲《就是這一溜溜溝溝》,又一次唱響中國……

最明顯的表現,還在於歌曲本身。上世紀80年代,國門洞開,各種形式的音樂泥沙俱下地一涌而入,尤其看好的是港台流行音樂。斯時,《黃土高坡》像一股強勁的風一樣刮過神州,那陽剛十足的黃土霸氣和鏗鏘有力的黃土勁風一掃港台靡靡之音的泛濫成災,而讓國人重新記起了陝北民歌。緊接著《信天游》又以高於《黃土高坡》的「分貝」再一次將「西北風」亮給歌壇,令那些風靡的流行曲子黯然失聲……

及至到今天,電視劇《血色黃昏》雖然寫的是上世紀知青的生活,但穿插以至支撐整體電視劇的卻是陝北民歌,掩劇而思,人們議論知識青年,更多議論的還是陝北民歌;是陝北民歌將知青和陝北老鄉的心貼在一起,是陝北民歌讓知青在「接受」思想教育的過程中也不自覺地接受了文化教育。

不是電影讓我們無法忘記,不是電視讓我們無法忘記,而是陝北民歌的巨大魅力讓我們的記憶一次次回到從前。

跨過世紀門檻,地域文化的熱浪一浪高過一浪,振興陝北民歌的呼聲一次強過一次,然而就其民歌本身而言,我們仍然無法看到新的萬眾齊唱的高潮蒞臨。可是,不妨我們靜下心來思索,因為陝北民歌藝術張力和震撼力而形成的傳播強勢引發的「陝北民歌現象」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關注。

我們不妨將眼光跨過省內,可以看到,電視連續劇《蘭花花》由山西改編並放映,儘管因其倉促粗糙讓我們遺憾糟踐了一個好的題材,但其劇其情尤其是主題曲中的陝北民歌還是吸引了好多觀眾的眼球。山西人不氣餒,用足力氣,又拿出了重頭劇《走西口》,它像《喬家大院》一樣不僅讓山西人在文化上走在了全國前列,還讓它的經濟旅遊收入直線上升。也同時讓陝北人氣噎難禁,憑什麼陝北自己的民歌《走西口》而讓山西人佔了頭彩?憑什麼陝北人守著金飯碗而不斷地說自己沒有好題材而缺飯?氣噎歸氣噎,山西人一言不發,文化題材是沒有省界甚至國界的,且不說山西也唱《走西口》,即使不唱《走西口》照樣可以創作改編《走西口》的。

陝北人也不是坐吃山空,榆林人就在緊急行動,而且在《走西口》之前就已聞風而動,在上海演出大型交響音樂陝北民歌,轟動音樂界。集幾年打造於一瞬,去年隆重推出了歌舞劇《米脂婆姨綏德漢》,而且從榆林走向陝西一直走向全國,連續上演幾十場次,奪回十幾頂演出桂冠。在此之前,陝北民歌校園行、陝北民歌軍營行,都以不同的方式向人群展示了陝北民歌的魅力。2009年,陝北民歌又向更高層次的中央黨校、中國行政學院進軍,受到了師生的禮遇熱捧。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因為經濟的促動,因為「老榆林」酒的促銷,讓陝北民歌從這些年來的上層直接走進下層,從歌舞劇院直接走進酒肆飯桌,從只局限於專業歌手的演唱而向非專業的草台班歌手擴展,也因之而使一部分本來湮沒於民間的歌手因為聽眾的喜歡因為喝酒者的青睞而秀出於林,晉陞為真正的專業歌手,也使陝北民歌又一次以非田頭地間的形式盛開在陝北大地上。應該感謝「老榆林」酒,它的無意於提倡和促動,實際上推動了陝北民歌的發展。

壟耘:魅力永遠的陝北民歌


據坊間和報載,不同形式的「陝北民歌現象」悄然興起。十集連續劇《陝北漢子》即將上演,電影《信天游》已經開機,三十集連續劇《趕牲靈》已經納入市委市政府視野……陝北民歌手李有源的故鄉已經修葺一新,《趕牲靈》歌者張天恩的故居也正在加緊修復,「三十里鋪」原型王鳳英獲得了每月600元的生活資助,有關陝北民歌題材的陝北剪紙正在成系列地開發並向文化產業靠攏,關於陝北民歌題材的陝北說書正在成系列地編創,有關陝北民歌的長篇小說已經著手創作有的已經殺青,有關陝北民歌的繪畫已經現於端倪,有關陝北民歌的動漫正在開始設計,有關陝北民歌的研究著作正在結集出版……

這些都是陝北民歌的衍生物,我們統稱它們為「陝北民歌現象」。我們不能期待陝北民歌只能以前兩次高潮的萬眾同歌的形式重複出現。在這個多元化的時代,我們不能苛求陝北民歌一支獨秀,即任何民歌或經典音樂,都有它的時代局限,流行是總趨勢,流行過去就過去了,一定還會有再生的形式重新生長出來。時代不同了,與時俱進的陝北民歌會以不同的形式再現在我們面前,我們沒有理由否定這不是陝北民歌。當然,與此同時,我們依然真誠地期待,陝北民歌本身的不斷革故和鼎新,任何一種藝術形式的發展,都離不開自身的不斷血液再造,只有從內部出發,才能形成輝煌的再度興旺之態。

悲哀地想,即使陝北民歌自身已經走到了末路,我們也不必害怕。因為我們已經運用不同的形式將陝北民歌紙質化了、錄音化了、錄像化了,當然,掛一漏萬是再所難免了。多少年以後,假如陝北民歌成了像我們的唐詩宋詞元曲一樣的結局,我們也會從文學史上藝術史上看到它的聲影,它會永遠不老。

我們相信,陝北民歌的魅力是永遠的,是無限的。

來源:西部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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