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軍人的悲壯瞬間：總有一種英雄讓你動容
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晚明凄風苦雨的歷史，乍一看去滿眼坑：文官們拉幫結派，一邊唱高調一邊蠅營狗苟。武將們各懷鬼胎，閑時吃空額喝兵血，一開打就逃的歡，再攤上一位熱情高闕瞎指揮成癮的崇禎皇帝，等於是滿朝君臣集體坑，活活坑死了大明朝。但就是這樣一段糟心歷史裡，卻也總有一抹亮色，叫後世多少讀史者，每次回望都不禁熱血滿腔：那些晚明軍人血戰到底的時刻！
比如下面這些明末戰場上的悲壯瞬間里，這些忠勇護國的明末軍人們，雖然都只是煌煌史冊里的寥寥幾筆，卻都以一腔熱血，為覆滅前夜的大明朝，留下鏗鏘的註腳：王朝興衰，或許自有定數，但鐵骨錚錚的華夏男兒，永是生生不息。
一：傳奇的落幕
明朝軍界曾經華麗的傳奇，正是戚繼光的戚家軍，待到勞苦功高的戚繼光，在朝野污衊聲里黯然去職後，一位戚家的子侄輩，卻默默扛起了戚繼光的傳奇大旗：戚金。
戚金，大英雄戚繼光之侄，他更是戚繼光沙場事業的延續。深得戚繼光真傳的他，也手把手帶出了新一代「戚家軍」，自萬曆年間起就浴血南北，還曾在萬曆朝鮮戰爭時痛打倭寇，戰功卓著的戚金，也一度以總兵級別風光退休，本可回家歡度晚年。但遼東的戰火危局，卻叫年邁的他再度拍案而起，主動請纓復職，帶著這支榮耀之師增援遼東，慨然赴國難。
但明朝天啟元年（1621），後金努爾哈赤攻打明朝瀋陽遼陽的血戰里，矢志護國的戚金，卻撞上了坑國沒商量的糊塗領導：由於遼東經略袁應泰的瞎指揮，重兵把守的瀋陽城短短三天就失陷，與四川兵團一道急救瀋陽的戚金，這下陷到了坑裡：瀋陽堅城已失，對面是惡狠狠撲來的後金八旗數萬大軍，兵力幾倍於己。打？必是九死一生，撤？時間也許來得及，可後金大軍隨後必然撲上，明軍防線必然全線垮塌，局面無法收拾。
於是，這支已經行至渾河的明軍，迅速做出了熱血的抉擇：「我輩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為」——就在這渾河兩岸列陣，迎擊兵力絕對優勢，士氣正盛的八旗大軍！
號稱明末「凜凜有生氣」的渾河血戰，就這樣開打了。八旗軍先是狂攻渾河北岸，以傷亡兩千多人的代價，衝垮了川軍團的防線，然後向著渾河南岸的戚家軍殺來，沉穩指揮的戚金，命令部隊火器弓弩層層發射，鐵甲包裹的八旗軍頓時撞得頭破血流。好不容易衝破戚家軍火力網的八旗軍，又嘗到戚家軍肉搏戰的厲害，衝進去的八旗「死兵」，全數被戚家軍將士殺死！
絞肉機般的血戰，就這樣一直打到當天黃昏，但奉命增援戚家軍的明軍友軍，卻是久久不來，徹底叫戚家軍陷入孤軍奮戰的絕境。剛投降後金的明朝遼東炮兵部隊，這下為了表功，更是搬出大炮火力全開，朝著曾經的戚家軍袍澤狠狠砸過去。寡不敵眾的戚家軍終於不支，戰至是日黃昏，這支頑強的兵團傷亡殆盡，包括戚金在內的明軍將官盡數戰死。戰至是日黑夜，僅存的數十名戚家軍將士依然頑強列陣，直到倒在後金軍的箭雨里。
這場傳奇勁旅戚家軍，近乎絕唱般的一戰里，戚家軍與川軍團並肩戰鬥，以七千將士全數殉國的悲壯一幕，叫驕橫的八旗軍付出了近萬士卒喪生的慘烈代價。直到兩百年後，清朝學者魏源翻閱此戰資料，還不禁發出感慨：「為遼左用兵以來第一血戰」。
但更令人銘記於心的，卻是渾河血戰尾聲時，殺至滿身血污的戚金，殉國前那聲慨然高呼。那是戚家軍代代恪守的信念，更是中國軍人數千年不滅的強音：大丈夫，報國就在今日！
二：打哭盛京城
自從努爾哈赤的後金崛起遼東後，晚明與後金（清朝）的戰爭，就常見一邊倒被碾壓。特別是在遼東戰場上，多少聲名顯赫的「大明名將」，都曾鬧過被打的丟盔卸甲的醜劇。但明朝崇禎十二年，一位不太出名的大明戰將，卻給了兇悍八旗一個狠狠教訓，甚至把整個盛京城，都打到了家家嚎哭的地步——金國鳳。
金國鳳，宣城人，同戚金一樣，他早年的沙場履歷，史料上的記載也十分簡略，雖說崇禎十二年時，他已經以錦州副總兵的身份鎮守松山，但比起諸多「遼東名將」來，名氣確實低調。但這年二月，就是這位低調的金國鳳將軍，卻叫清太宗皇太極吃了個大血虧：松山保衛戰。
崇禎十二年（1639）二月，皇太極親自率領清軍精銳，驟然殺向松山，意圖掃清攻取錦州的屏障。他動用了多少兵力？清朝人編修的《明史》語焉不詳，但這次皇太極帶來了二十七門重炮與一萬發炮彈，比之前的大凌河血戰還動血本，恨不得一口氣吞了松山。但戰鬥開打後，僅率三千守軍血戰的金國鳳，卻是死戰不退。不但硬頂住皇太極的狂攻，甚至還多次組織突擊，血戰持續兩個月，小小松山巍然不動，叫皇太極結結實實被崩掉門牙。
甚至在戰事白熱化的階段，打紅了眼的皇太極，乾脆什麼戰術都不講，就把重炮環列松山城外，雨點般的狂轟狠砸。在皇太極的重賞刺激下，清軍還大挖地道，紅了眼往松山城沖。但死硬的金國鳳，卻似不知疲倦的鐵人般，不分白天黑夜的帶兵惡鬥，硬是把清軍每天瘋狂的攻勢，一次次漂亮打了回去。戰至是年四月，望城興嘆的皇太極，只得咬牙撤退。雖然清軍在此戰里的傷亡，各類史料都不提，但當時盛京城裡的一幕，卻輕鬆戳破真相：「城外遠處，則坊曲之間，哭聲徹天」。傷亡如此慘重，以至於整個盛京，都給打哭了。
可是，就是這樣一位「打哭盛京城」的金國鳳將軍，事後被崇禎調任寧遠總兵。但寧遠城軍隊魚龍混雜，各種兵痞扎堆，可憐忠心為國的金國鳳將軍，實權卻也有限。結果是年冬天，清軍進逼寧遠，寧遠城兵士亂作一團。悲憤的金國鳳將軍憤然帶幾十名親兵出城迎敵，一場血戰後壯烈殉國——打哭盛京城的金國鳳，竟都落到這般處境，明朝衰亡，真不止是軍事問題。
三：孤忠有誰知
如果說明朝也有「投筆從戎」的精彩人物，明末最典型一位，正是張春。
張春，三十五歲中進士的風雅詩人，卻也習得一身韜略武藝。萬曆年間時，他一直在陝西老家過著悠閑的鄉紳生活，但天啟年間邊境戰禍四起，卻叫五十七歲的他毅然出山從軍。鎮守秦皇島時，他就出手不凡，把趁火打劫的塞外蒙古部落揍的服服帖帖。雖說崇禎元年時，他也一度蒙冤下獄，一番折騰後削職為民，但報國之心依舊不改。皇太極兵臨北京的」己巳之變」里，又是他慷慨請纓，親自率兵收復遵化永平二城，立下關鍵大功。
但崇禎四年，明朝與後金的大凌河戰役里，再度挺身救危難的張春，卻結結實實踩了坑：他率領四萬大軍救援大凌河，與皇太極的精銳部隊血戰，但在戰局犬牙交錯時，遼東軍名將吳襄（吳三桂他爹）卻帶著「關寧鐵騎」撒腿跑路，這下明軍防線大開，被後金八期趁機衝垮。血戰到最後的張春，被皇太極抓了俘虜。面對得意洋洋的皇太極，傲然立而不拜的張春，卻也明白了一個痛苦事實：仗，不能這麼打了。
大明朝的內憂外患，禍根在內不在遼東，唯有安下邊境戰事，一心整頓內政，明王朝才不至陷入兩線作戰的泥潭。於是拒絕投降的張春，卻做出了痛苦的決定：為明朝和後金兩邊溝通，促成雙方議和。
這個痛苦的決定，在明朝引起嘩然，張春本人被明朝士大夫們罵出花，兩個兒子也被下獄。忍著痛苦的他，咬牙耐心調和奔走，一度幾乎促成了和議。但到頭來，卻終被明王朝滿朝昏聵臣子，外加不負責任的崇禎帝攪黃。眼看明王朝大廈將傾的張春，終於痛苦的在瀋陽靈官廟絕食，結束了他十年來忍辱負重的人生。臨終留下的絕命詩，更道盡了這位鐵血軍人，從未改變的忠誠：之死誓靡它，苦節傲冰霜。
只看不久之後，崇禎殉國後北京淪陷，明朝滿朝文武投敵的鬧劇，就知這瀝血遺言，足以羞殺多少大明朝堂精英。
參考資料：《明史》、《明季北略》、《國榷》、《東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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