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謀深算

高暢，42歲，G市人。

很巧的是，這個人無論是2016年、2018年還是現在都一直和江暮帆一個劇組，而且一直都在做選角導演，三年來沒有一點長進。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發現，就是2016年江暮帆的那部戲裡，周洲有在裡面當群演。

他們倆看了一整天江暮帆那部2016年的老劇，劣質古偶看得他們幾欲吐血，她都搞不明白這種垃圾怎麼成為當年收視季軍的。但折磨總算有了回報，眼尖的沈無憂猛然發現了周洲一閃而過的鏡頭。

這說明，2016年夏，周洲和江暮帆在同一個劇組。林苗苗不信他們互相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可是兩邊都沒有提到這件事。

江暮帆方的說辭是，他們倆在一起的時間大致在2016年聖誕。

周洲則說，他們兩個人早就在一起了。

「有沒有可能，他們對於在一起的這個認知，是有不同的？」沈無憂問，「可能周洲以為之前的曖昧就是在一起，而江暮帆則是個有儀式感的人？」

「到底什麼時候在一起，其實我不是特別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高暢在這裡面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林苗苗掏出手機，準備開機，「別忘了警方公布出來的吸毒史，周洲，正好就是三年。」

沈無憂贊同地點點頭，也掏出手機，說道：「哎呀，快八點了，趕緊點外賣。」

林苗苗的手機開機時，各種消息蜂擁而至，幾無停歇地往外彈未讀提示，震得她的手機差點沒電，忽然，她被一條簡訊吸引，神色立刻陰沉起來。

是周洲上午發來的簡訊。

「林記者，你什麼意思？為什麼只公開江帆的說辭，卻閉口不提我對你說的情況？」

「我給你半天時間，晚上八點如果你對我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會在網上進行爆料。」

現在時間，19：57。

距離晚上八點，還有3分鐘。

林苗苗立刻回撥電話給周洲，提示音沒響兩下，周洲立刻就接起了電話。

「周洲，你先冷靜，讓我和你經紀人談。」

「經紀人？呵，我早就沒有經紀人了。我現在就是個欠債累累的窮光棍一條，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告訴你，我什麼都不怕了。」

聽著語氣，不像是周洲發的錄音。

那是誰？

「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錄音不是我發出去的。既然不是我，你也對此事不知情，那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冷靜下來，想一想我們是不是被利用或者暗算了？」

「我讀書少，沒你林大記者聰明，但我也不是好忽悠的。」

周洲那邊停頓了許久，突然冷笑了一下，「郝坤敢跟你說這麼多，是不是說明你倆關係還不錯？你其實就是想著從我這裡套話，然後好讓他們對付我吧？我只是好奇，你一個EK傳媒的記者，怎麼會跟一個與風尚影視關係匪淺的藝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你別衝動！不管你信不信我，但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我看到的一切。郝坤會告訴我那些話，是因為我撞破了江暮帆差點吸毒，因為對你的事情感到自責愧疚，差點吸毒，你知道嗎？！要不然你以為我手裡的那個小瓶子是從哪裡來的？是從江暮帆手裡搶下來的！」

「八點了，我發出去了。」

「……」

電話里兩廂無言，只有電流流通，伴隨著呼吸聲傳來的「滋滋」聲響。

周洲顫抖著聲音問：「他，為了我，要吸毒么？」

「是。」林苗苗回答完後，嘆了一口氣，掛了電話，指揮著沈無憂看新聞。

果不其然，周洲在自己的微博號上髮長文爆料，所述內容幾乎與同林苗苗說得一致。

網友們直呼被打臉，再也不輕易站隊，力挺周洲，但沒過一小時，江暮帆的粉絲們強勢登場，用與林苗苗和沈無憂的分析幾無二致的控評模板控制住了每一條營銷號的轉載評論，包括他們八務所的搬運新聞下，一溜熱評全部都是江暮帆的粉絲。

不僅如此，相關話題和熱搜的廣場一點進去全部是帆船姐姐們如同大字報一樣的澄清文案，一個#吸毒犯周洲倒打一耙#的話題被粉絲直接刷進了明星話題榜首。

僅耗時一個小時。

要是周洲沒吸毒的話，周洲的粉絲好歹還可以稍微迎戰，給予反擊，但是現在，周洲一沒錢，二沒粉絲，三沒團隊，爆的料還破綻百出，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還不如不發文呢。

粉絲們叫囂著有種拿出證據，但周洲那邊卻一直都沒有動靜，林苗苗猜測，兩邊估計開始交涉了。

「怎麼會沒有證據呢？網路時代，但凡只要貼出聊天記錄，害怕什麼呢？」沈無憂問。

「你不懂，這些明星精著呢，尤其是郝坤帶的藝人，他們幾乎不用社交軟體，有重要的事，尤其是那種敏感的事，都是打電話直接約出來談。要想抓他們的把柄，除非偷偷錄音，可你要是沒有事先準備的話，誰有會想到偷錄音這招呢，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一樣是狗仔。」

林苗苗還想說什麼，沈無憂忽然打斷了她：「你說，郝坤帶的藝人都很精？」

二人對視一眼，立刻懂了對方的意思，一個調出手機里的錄音，一個翻出網上爆出來的錄音，沈無憂將這兩個音頻文件導入專門的軟體里對比音軌，果不其然——

「這他媽就不是同一份文件！」

「我靠！郝坤這個老混蛋算計我！」

兩個人異口同聲。

林苗苗難得翻船，差點被氣笑，難怪粉絲控評速度如此之快，她還以為這就是頂級流量粉絲身經百戰的效率，可誰曾想，這壓根就是早有準備、早有預謀的！

當初那番談話，不僅林苗苗偷錄了音，郝坤也暗地裡偷錄了一份以防萬一。他們本以為林苗苗一定會爆出郝坤說的話，然後他們再趁機營銷出一個江暮帆善良有擔當的好男人形象，徹底從這個坑裡跳出來，繼續當他的第一流量。

可未曾想，林苗苗竟然好多天都沒動靜，甚至直接跑去找了周洲。

她找周洲的事情，目前知道的是只被副導演高暢親眼目睹，據說高暢迅速回去告知了李導，那是不是也可以猜測，他後來也把這件事告訴了郝坤和江暮帆呢？

所以郝坤開始有了防範林苗苗的心理，決定先下手為強，先行爆料，並且押准了周洲會說的話，提前準備了翻盤的部署，粉絲控評迅速，文案一針見血，也就不稀奇了。畢竟，哪家粉頭沒和團隊有聯繫的？

只要是為了自家哥哥，閉眼吹彩虹屁、顛倒是非黑白那都是義不容辭的。更何況大多數粉絲年紀小，好被煽動，上頭職粉一挑唆，下面不知情小粉絲就會一個個嗷嗷叫著說「保護我方愛豆」，當傻子一樣往前線沖。

這麼仔細一想，無論是酒吧後台的接吻照片，還是車上江暮帆對周洲的擔心，包間里那麼湊巧撞上的江暮帆「準備」吸毒，不都是江暮帆團隊單方面想給她這位第一狗仔看到的么？

他們指責周洲胡謅，可不就是因為他們差點被江暮帆和他團隊的精湛演技給欺騙，所以先入為主了么？

「不愧是老郝，人精，真是人精。現在什麼都是對他們有利的，他們倒是摘得乾淨。」

「頂級流量的團隊，能是吃素的么？」沈無憂搖搖頭，「但其實這是不是從側面證明了周洲說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林苗苗一開始還有些疑惑，但是轉瞬就懂了沈無憂的意思。

是的，她和周洲的對話是秘密進行的。除非在她身上裝竊聽器，否則郝坤不可能知道。但是郝坤能夠立刻抓住矛盾點，並且在一小時之內放大這些矛盾點，然後所有水軍粉絲到位，逆轉輿論，不可能沒有率先準備。

周洲會發什麼，他們早就預料到了。

其實也就側面印證了，周洲的話，起碼有一大半是真實可信的。

江暮帆出道盜竊周洲原創歌曲，利用感情捆綁周洲，並且放任周洲吸毒，只為了抓住機會一腳踹開他這個絆腳石。

上述情況，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而周洲因為吸毒，形象盡毀，負債纍纍，還沒團隊沒粉絲，幾乎就是孤軍奮戰，可不就只能挨揍潑冷水么？

他一個人，怎麼和資本抗爭？

「同情么？」沈無憂問。

「不同情。但我不喜歡有人拿虛假的東西操縱輿論，利用群眾欺騙群眾。」林苗苗打開電腦，又看了一遍泛舟CP粉整理過的時間線，「而且我更討厭，自己被人當槍使。」

時間線的最後，是那次酒會上沈無憂對江暮帆、許卓茜和周洲的採訪。

江暮帆醋意滿滿地擠到許卓茜和周洲的中間，似是在教訓周洲，但眼裡是溫柔的。

這顆糖，兩家都在磕，江暮帆許卓茜的CP粉覺得這是江暮帆在吃周洲的醋，泛舟CP粉則認為江暮帆是在吃許卓茜的醋，為此兩家曾經還大吵一架。

說實話，林苗苗覺得，那個時候，看江暮帆的樣子，確實像個墜入愛情里的小男生。

很蘇。

不像對周洲深惡痛絕，或者百般嫌棄的樣子。

她抱臂思索，盯著江暮帆對周洲佯怒的照片不說話，良久，她翻下床，從工具箱里掏出了兩個小小的儀器，一個是跟蹤儀，一個是竊聽器：「我覺得高暢這個人，還得深入查一查。」

「嗯？不已經水落石出了么？」

「不，故事從邏輯上來講，確實可以說是理清楚了，但高暢這個人發揮的作用，我覺得絕不僅僅是通風報信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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