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此時此刻如我一般孤單的人

曾經我只知道自己是人群熙攘中沒有同伴的孤軍，直到現在我看到所有人都在默默獨自承受，我看著他們逐漸往前走去，而我仍在原地

致此時此刻如我一般孤單的人：

你們還好嗎？我很不好，一直以來有太多話，不知道該說與誰聽。如果你們願意，請允許我自私地乞求你們稍作停留，我的故事並不會太長。我最近愛上了毛不易的歌《像我這樣的人》，每次當他唱到那句「像我這樣碌碌無為的人，你還見過多少人」的時候，都會想起我自己。

或許是天氣轉涼的原因，這幾天，我的心情格外低落。俯仰之間，大學生活已逝去了八分之一。有人說，時間總是慢慢催人老，難以留住曾經所有的好，我舉著雨傘獨自徘徊在濕答答的校園小徑上，慢慢追溯回首。

故事的開始很簡單。十三年前，當我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時，愛我的婆婆尚癱瘓在床。只記得有一年盛夏的某個中午，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每一寸土地，我站在她的窗前，一邊呼喊她，一邊號啕大哭，後來，她便永遠消失在了我的記憶里。

印象中，一直都在的，似乎只有那條小路。它從我家一直延伸到我念小學的地方。我和村裡很多小孩一樣，是由爺爺奶奶一手拉扯大的留守兒童，最久的時候，甚至三四年見不著自己的爸爸媽媽。這也是為什麼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同我最親的是那兩位含辛茹苦將我養大，如今卻成了孤寡老人的爺爺奶奶。

打我記事起，爺爺就對我很嚴厲，他要求我每天都要抄當天學過的課文，一是為了加強我們的記憶，二是為了練字。可是在外人眼裡，他是村裡難得的好人，村裡的老人遇到困難總是第一個找他，甚至有些時候，他為了幫別人寧願委屈了自家人。為此奶奶沒少嗔怪他，但聽到責備，爺爺總是笑著的，眉眼彎起來好像天上的月牙兒，亮晶晶的，很好看。而每每這個時候，爺爺都會立刻服軟認錯，那誠懇的態度總是惹得奶奶哭笑不得，最後只得作罷。

好多好多段諸如此類的時光，拼湊成我無憂無慮的童年。往後十幾載，再沒有哪一刻，我能笑得像當時那樣純粹。

那之後，我好像長大了。我遇見了第一位人生導師。她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的時候說：「大家好，我姓劉。以後就由我擔任你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你們是我正式帶的第一批學生，以後老師會和大家一起努力，一起成長。」

她讓我第一次懂得了「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只可惜直到四年之後我初中畢業，才真正感受到這句話的重量。又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夏天，我早已忘記時間與地點，只是記得她說過的那句話，變成我往後人生中的一束暖陽，時不時地溫暖我。時間在我的腦海中飛速逆轉，再一次停留在那一刻，她彎起嘴角注視著我說:「我感覺你的眼睛裡藏著星星，充滿希望。」

在那段時光里我還遇見了很多同學，和他們朝夕相處。只是在各奔東西後，好多人，我再也沒見過。

再後來，就是現在。曾經的那條泥濘小路變成了如今的康庄大道，可我卻不再像從前那般奮不顧身，勇往直前，我對時間的流逝感到無可奈何。每一個心情低落的下雨天，我總會試圖喚醒那個躲在虛幻里不敢面對現實的自己。每一次醉生夢死過後，我的心間便會多出一個洞，悄無聲息，昭示著我的每一次怯弱。這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與孤獨，我幾乎崩潰，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一個崩潰的理由。曾經我只知道自己是人群熙攘中沒有同伴的孤軍，直到現在我看到所有人都在默默獨自承受，我看著他們逐漸往前走去，而我仍在原地。

沒有人鼓勵我，也沒有人嘲笑我。

我忽然間覺得，這一次，是時候該努力學著如何讓一切慢慢變好了。

杜容與

2018年11月23日

出自2018年第33期《Vista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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