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藏夢一卷書
中國藏書歷史可追溯到兩千多年前,從秦、漢王室的文庫、石室,到唐、宋、明、清朝廷的書樓、文閣,都是國家級的藏書機構。有人以為,最古老的典籍已全被秦始皇「焚書坑儒」燒毀。事實並非如此。《漢書·藝文志》記載:「具滅焚其籍者,儒詩儀說,諸侯撰己。秦紀、博書、醫卜筮種,皆挾護藏。」說明當時只燒三類書:詩經、禮儀和諸侯為自己立傳的文史。而秦代典史、工具、醫藥、種植等書籍不但不燒,還要嚴加保護、收藏。
歷史上朝代更迭幾乎全是兵戎劍戟、烽火硝煙,征戰者雖不乏文化人,但他們首要目的是奪取政權,哪有閑暇顧及那些蒙塵的竹簡、泛黃的紙頁?於是,一朝朝、一座座書樓藏閣或焚於戰火、或毀於動亂,如鎮江文宗閣、揚州文匯閣、南京文瀾閣、登封嵩陽書樓等等。
黑蝴蝶般飄舞的古籍灰燼催生了眾多為傳承記載、延續國學而藏存史書的仁人志士。從南北朝起,出現了私人建造的藏書樓,到唐宋有人開始創辦私家書院。如五代楊愨所創的應天書院、唐代陳與建立的松州書院、羅簡創建的梧桐書院等,這些書院除「廣招子弟,皆令就讀,弱冠苦學」外,都「聚書萬卷,以資眾讀,藏延典史」。
古時除了書院、書樓藏書,還湧現出大批迷書、痴書的藏家:南宋書法家趙孟頫是大藏書家,藏品多為絕版典籍。他做翰林學士時,得到一套宋初刻本《漢書》,自己在每冊加一扉頁,正楷題跋:「聚書藏卷,良非易事。閱者守律:勿卷腦,勿折角,勿以指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以夾策,隨開隨掩,隨損隨修。後得吾書者,奉贈此法。」這套《漢書》被後人譽為「宋本之冠」,先後被大藏家王世貞、錢謙益等人珍存,後來收藏在清代皇宮。
《繪事微言》記載:宋代知州胡應鱗藏書「飢以當食,渴以當飲,盡其家以為萬卷書」。他的俸祿結餘全部用來買舊書,不夠就用家裡值錢的物品充抵,還不夠就把衣服脫下換錢。
明代,富商朱大韶痴迷收藏宋版書。一次,他在友人家見到一卷古錦玉簽的宋版《後漢紀》,願以萬金買下。但友人並不缺錢,要換朱家的一名美貌婢女,朱大韶欣然允諾。不料美婢聽說要拿自己換書,趁夜逃跑了。朱大韶沒得到《後漢紀》,抑鬱成疾,不久竟撒手人世,成了在藏家中廣為流傳的「以命殉書」。
不論藏家「飢當食飲」還是「以命殉書」,都面臨著一個可怕又無法抗拒的現實:自己死後這萬卷藏書誰來管理?還能不能繼續藏下去?例如:明代萬曆年間,南京進士焦竑醉心藏書,傾其積蓄建起澹園書樓。他到晚年,面積350多平方米的書樓藏有典籍4萬餘卷,是明代最大、最全的私家藏書場所。但他的後代卻不熱衷此道,沒人繼承焦竑的遺願,他去世20餘年後,藏書散失殆盡。
寧波天一閣藏書樓是幸運的,它築於明嘉靖四十年(1561年),創建人范欽27歲中進士,先後在湖南、江西、河南等省做官,55歲升任禮部侍郎。遍及大半個中國的官宦生涯,主管全國的文化、出版,為他藏書提供了方便條件,每到一地做官、巡查,他都精心搜集各類古籍、地方志、科舉錄、政書等,藏書鼎盛時期達9萬餘卷。
范欽辭世後,他的長子范大沖用田地租金養護藏書樓,范家藏書接力開始代代承傳,到了100多年後的清代乾隆年間,「接力棒」傳到范欽的曾孫范友仲手上,天一閣藏書依然保存無缺。雖後來因社會動蕩、疏於管理等,藏書大部分流失,到新中國成立,天一閣仍存藏書13000多卷。
彌足珍貴的古本典籍流傳至今,每一卷都融匯著古人的千年藏書夢,他們不懈的努力、執著的精神,激勵著現代讀書人、藏書人遞接、傳承他們為延續文化做出的巨大貢獻,一代接一代實現他們的美好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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