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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景內外30年

布景是照相館攝影中特有的圖像元素,也是寄託人們生活希冀,承載社會觀念與公眾審美情趣的一種攝影道具。布景的內容總是緊貼著時代的腳步。不管時光如何流逝,凝結於其中的那一股股濃郁的生活氣息,無不浸淫著歷史、社會和文化的內涵。

徐衛明作為一名從業35年的照相館攝影師,其職業生涯始於1983年。正是基於這一職業所提供的近水樓台之便,攝影在他的個人與家庭生活中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這其中,他連續30餘年,有意識拍攝個人與家庭置身於不同時期布景前的影像,成為一份觀照時代變遷觀念更迭的特殊樣本。歲月流逝,影像留痕。而今整體地觀看,景隨境移,人隨時變,這些照片開始釋放出特有的韻味。特別是從他結婚至今的家庭合影中,布景的變換切合著人物的姿態表情、年齡服飾的更替,綻放出厚實的圖像意義。

1990年

1990年的結婚照,布景圖像元素中凝結的是那一時代極具典型意義的求新求異的時代氣息:奢華考究的室內裝飾立體圖中,「銅質」的古希臘半裸女子雕像使之散發出鮮明的西方文化的特質,新郎的西裝與新娘潔白的拖地長裙,也是有別於傳統中國婚典禮儀中的新潮裝扮;這類西化的習俗,同樣也是改革開放國門打開後,觀念解放在普通大眾生活中的折射。此後,兒子出生並參與其中的三口之家合影,將一個普通家庭與布景中表達的理想世界之間,建立了密切且因時而變的長期關係——家庭與社會的密切關係,通過人物與布景的切合得以充分體現。1996年的家庭合影中增添了「大哥大」這個醒目的道具,也將那一時代里人們普遍的價值追求予以了突出表達。2009年的布景,選擇的是一幅國外火車站的情景,一家人置身其中,儼然出境游的實景,彼時正是江南小城居民舉家出境游的風尚初興之時。2000年的全家福,夫婦倆分別穿上了柯達與富士的廣告衫,為這個家庭的合影印上了照相業主的標誌。每一年,幾乎每添置一幅布景,這個家庭都會拍攝一幅全家照。其目的,既是自我的紀念,又是作為樣板面對客戶的展示作品。在布景面前,一個家庭的合影就是無數個家庭合影的模板,也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們對於理想生活和美滿家庭的希冀。這些布景中,有富麗堂皇的庭院別墅,有亭台樓榭的旖旎風景,有表達生活和諧的家居生活,有體現閒情逸緻志向高遠的詩書唱和;虛幻重疊的肥皂泡象徵著憧憬,豐谷滿倉福祉盈門預示著自足祥和。每一個貧富境況不一、訴求與願望不同的家庭,都可以在豐富的布景中獲得情感的寄託——而在攝影中,當某一種類型的表現方法在相當的時期內成為大眾共同的喜好,它就不再屬於照片中人作為社會個體的偏愛,而成為一個時代里群體價值觀、審美取向的公眾表達。

1996年

1999年

照相館裡的布景設計,均為生產商精準把脈時代氣息,竭力迎合民眾渴求的特殊商品;對於現實世界的高度相像,以及將時代性觀念在圖像元素中的高度凝練,體現的是一種可以理解並被廣泛接受的以假代真的象徵意義。晚清的人們喜歡以花架、書卷、摺扇做背景或道具,民國時人們以落地燈、沙發等西式用具作陪襯以體現新潮,20世紀六七十年代人的照相出現了異常豐富的背景:北京天安門、上海外灘等風景名勝地的精美圖畫,汽車模型或者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現代化」生活場景,最是那布景前面設置的幾層實物台階和扶手,於立體和平面的虛實交錯中增強了人物所處環境的真實感。選擇和確定攝影的布景,大多是優於自我現有生活狀態的情景;沒有人願意將低於自己生活狀態的環境作為刻意攝影的背景——除非另有所圖。當人物通過置身於由布景組織的特定環境中,圖像的意志表達,也就成為人物對於布景能指的擁有;而其所指,則是知識、財富、榮譽、地位、尊嚴這些更為尊貴的人生價值。也可以說,選擇布景的攝影,體現著人們渴望卻難以企及、夢想而希冀擁有的那部分理想。

2000年

2009年

一方畫布,就是一片令人憧憬的美麗新世界;人與畫布的結合,無異於人對於布景所闡釋的所有美好與幸福生活的擁有。徐衛明的家庭合影,有三個特點:

1

除了1990年的結婚照由同事掌鏡,其餘均為自拍。自拍的意義在於,拍攝者與被攝者合二為一使圖像意志更易於掌控——背景亦即布景中所有圖像元素的取捨以及光影結構的營造,均為對個人旨趣與家庭理想的充分書寫;而作為照相館業主的家庭合影,自然浸潤著更多的、一般客戶所沒有的主觀注入。

2

與為真正的照相館顧客拍攝的布景照有所差異的是,這個一家三口的合影,背景並不都是僅僅限於布景,而是有許多包含了布景之外的室內場景,其本意在於讓攝影行為在隨意中透露出更多生活化的意味,也讓准客戶對於寬闊的布景作更大餘地的局部選擇。但這一「露拙」之舉,卻在客觀上於無意間揭示了布景與實景之間的關係,也將布景所營造的理想世界與現實的生活世界之間作了比對;藝術與生活的距離以及彼此的互滲關係,在此獲得了直觀呈現。

3

這些合影具備了個人攝影與商業作品的雙重特點,其中包含著個人(家庭)理想的安放與作為樣品展示的兩種功能。在這些跨度接近30年的家庭合影中,每一次快門的釋放,既是他們自我形象抵禦年歲侵蝕的痕迹,抑或又是家庭幸福感的影像保真,同時也是置放在店堂內,為他人提供選擇的影像範本,具有小眾傳播意義上的商品屬性。而小眾傳播又有別於出版、展覽等公共傳播,確定的受眾群、固定的傳播區域,加之明確的傳播意圖,使這樣的家庭合影,既具有特定的一家三口鮮活生命的成長軌跡,又兼具無數家庭在各個時期從外在面貌到內心追求的共同特徵。因為目的單一,攝影在這場持續30年的歲月接力里,純粹而獨立。而今的公開傳播,卻於無心插柳中折射出家庭作為社會的細胞,在中國大歷史中無以替代的獨特意義。

最真實的歷史,一定由鮮活而豐富的生命凝結而成;他們不一定是創造歷史的主角,更不可能成為某一領域的代表,但在每一個階段、每一個時期,他們的行動與身姿、情感與思想,都貫穿其中,成為歷史賴以存續的血肉。而承載著歷史內涵的照片,大多富有生命的力量。

2011年

2016年

2018年

文章刊發於《中國攝影報》·2018年·第96期· 8版

攝影 | 徐衛明

文|孫慨

編輯|唐瑜

聲明:本文內容如需轉載,請聯繫作者取得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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