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挺一部沒人看的國產好片
近兩年,秀演技的綜藝節目火了起來。
去年《演員的誕生》一經播出,便源源不斷地為網友輸出了豐富的鬼畜素材。
今年第二季改名成了《我就是演員》,品質明顯提高不少,上周也已經圓滿收官。
似乎,觀眾們真的開始重新認識演員這個職業,好演員也開始被正視和關注。
但幾乎同時,出現了一個令人心疼的新聞。
65 歲的濮存昕最近接受了採訪,在被問到有沒有影視方向的計劃時,他坦言,沒有機會,因為自己演的東西沒人看。不過,現在還能在舞台上演話劇就很好了。
所以,好演員的春天真的來了嗎?
這其實真的難說。
綜藝畢竟是綜藝,在真實的影視圈裡,能力值和曝光度,從來就不是成正相關的。
今天魚叔要說的電影,也是一部沒什麼曝光度的電影——
《冥王星時刻》
毫不誇張地說,這是魚叔今年在院線看過最好的國產藝術片。
不過,一提到「藝術片」三個字,大多數人就發怵。而《冥王星時刻》如今的處境也並不例外。
電影自知受眾不多,並沒有大規模公映,而是選擇了限量點映,排片佔比不足0.1%。
既怕觀眾不買賬,又怕被誤讀口碑下滑。
而進入該片的豆瓣評論區,更像是進入了平行宇宙,口碑兩級。
業內人士大都給出了清一色的好評,而誤入的普通觀眾,看完後難免一臉懵逼。
說得好聽一點,這是「曲高和寡,知音難覓」。
誠然,魚叔並不十分推薦非文藝片愛好者入坑此片。
但事實上,我一直都不大主張將影迷分成「專業」或是「普通」,觀眾就是觀眾。
當一部電影出現時,台下的觀眾感受到了什麼,就是什麼。
那種感受只要是真實的、不帶惡意的,或許有水平之差,但真的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況且,就《冥王星時刻》來說,它和咱們觀眾之間的距離,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遙遠。
所以,今天魚叔就試著簡單拆解下這部國產藝術片,究竟好在哪裡。
影片的背景設定在陰雨綿綿的神農架,劇組一行 5 人來到此地採風,為了拍攝一部名叫《黑暗傳》的電影。
神農架這個地方,大家並不陌生,這裡有著關於野人傳說。
而除此之外,還流傳著來自遠古的歌謠,這就是劇組要找的《黑暗傳》。
《黑暗傳》是當地歌師代代口耳相傳的歌譜,只在葬禮上吟唱。
它的傳唱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清時期,它用古樸的語言描繪著人類之前的歷史,因此被譽為漢族首部創世史詩。
但《黑暗傳》年代久遠,會唱的歌師大都作古,再加上現在的葬禮越來越現代化,能聽見《黑暗傳》的可能性更是少之又少。
講到這裡,貫穿本片的第一條線索已經出現:尋找《黑暗傳》。
再來,剛剛我們提到這是一次劇組的採風之旅。為什麼採風?除了在路上收集素材之外,最重要的是尋找靈感。
本片的男主王准(王學兵 飾),是一名藝術片導演,他計劃拍一部關於《黑暗傳》的電影,卻陷入了創作瓶頸,始終沒法動筆。
所以他帶著團隊去了神農架,期待著在路上、在行進途中,靈感能自己找上門來。
影片的第二條線索出現:尋找靈感。
然而這一條採風之路,並不順利。
在採風開始之前,本來當地政府說好了借劇組一台吉普車代步,卻突然跳票變成麵包車,而且還得付費。
但神龍架地形複雜,麵包車地盤低,遇到小河溝就走不了了。
深山老林里,車馬不通,一行人只能徒步。
可是越往山林深處,越是原始,越是難辨方向。
到了這個時候,整個旅程的目的似乎單純了許多:尋找出路。
從尋找《黑暗傳》,到尋找劇本靈感,再到尋找出路, 這三種「尋找」可以說是並行發生,也可以說是呈現一種刪繁就簡的遞進關係。
而無論怎麼理解,「尋找」都是其中的關鍵詞。
《黑暗傳》,是關於世界有人類之前的歌謠,它本身就是對世界之初,人之初的尋找。
靈感,是無數藝術家們前赴後繼想要牢牢抓住的瞬間「迷狂」,而尋找靈感本身就是一場不斷重複的精神苦旅。
而路,在片中看起來最為具象,但其實卻更具象徵意義。
人找路,一方面是在找出口的位置,換個角度來想,也是在找自己在這迷宮中的相對位置。
找路,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找自己。
很多魚友應該也發現了,《冥王星時刻》其實可以算是一部公路電影。
沒錯,剛剛魚叔縱向剝開了片中這條路的三層意義,現在我們再橫向來看,說說走在這同一條路上的人。
這一條路上一共五個人,身份不同、年齡不同,在這條路上的分工也不同。
導演王准已經介紹過了,不再贅述。
丁製片(劉丹 飾),一個幹練的中年女性,和王準是老相識。
她一邊要幫忙拉投資,一邊還得處理劇組內部的各種矛盾。
度春,大學生,在劇組負責拍攝影像素材,也是王準的粉絲,她喜歡他的電影,卻不大能看懂。
她特殊的姓氏就來自當地,她跟著採風也是尋找精神的歸途。
小白,人如其名,涉世未深的新生代演員,單純努力,一路上儘力想要討好導演先要贏的角色,卻始終被忽略。
老羅,是個小官,在劇組做嚮導,給一行人帶路。為人熱情,喜歡許諾,但說話總是不算話。
五個人,老中青三代,有男有女,前前後後走在一條路上,這裡的戲就多了。
但導演偏偏放棄了在人物關係上強做文章,而是將心思花在了營造人物間的孤立感上。
這就需要說回影片「冥王星時刻」,這其實就是指人生中那些半明半昧,分不清將會走向光明還是會墮入黑暗的迷茫時刻。
那一刻並非全然的黑暗,全黑了也就死心絕望了,那一刻是在黑暗之前的未知,是徘徊在深淵旁邊的茫然無助。
每一個人都會經歷這樣的冥王星時刻,「孤獨感」是那一刻的最重要的註解之一。
影片中,明明五個人同行在一條路上,但他們每一個人,其實都是在人群中獨行。
這種生而為人的孤獨感,與外界深深的隔閡感,導演選擇用了最精妙也是最簡單的方式來表現——焦點。
影片中五個人,在路途中都將獨享一段「自帶主角光環」的時刻,他們將階段性地各自成為影片的主角,承包鏡頭的焦點位置,而其他人都在焦點之外。
哪怕這個暫時的主角只是在無意義的打盹,甚至其他人之間正在發生更重要的對白和互動,也不例外。
這樣的處理方式,似乎有些不合邏輯,準確地說,是不符合敘事邏輯。因為正常情況下,不應該哪裡有戲,鏡頭就對準哪裡嗎?
事實上,導演本就無心敘事,他要捕捉的,是人物的心理狀態。因此他的視覺邏輯是基於人物的心理邏輯的。
舉個簡單的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我們都有過這樣的時刻,在熱鬧的聚會裡突然感到抽離。
明明和朋友們同處於一個房間,明明周圍都是認識的人,明明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但是我卻無法參與,像是被一扇無形的玻璃門隔絕在外。
那一刻,無論周圍正在發生什麼,他人正在交流什麼,都全然與我無關,就像進入了平行時空,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我的「焦點」之外。
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數影片在表現人物之間的隔離感時,往往會用一種更為典型的鏡頭方式,在拍攝正反打時使用單人鏡頭而非過肩鏡頭。
意思就是說,一個人獨享整個畫面,同一個空間里的其他人不會進入畫幅之中。通過畫面上的隔離,表現人物的孤立。
李滄東的《燃燒》里就有很明顯的一段,女主角在富家子弟無聊的聚會上起舞,沒有人真的在乎她舞蹈的內容,她的出現就是共大家新奇取樂而已。
因此畫面是這樣呈現的。
在這組正反打中,女孩和富家子弟們都獨享各自的鏡頭空間,身體的任何部分都沒有出現在彼此的世界裡。
而《冥王星時刻》顯然沒有採用這種慣常的方式。
導演沒有選擇將與主角無關的閑雜人等踢出畫幅之外,而是用虛實交代關係,面對人與人真實的心理處境,他的鏡頭更加誠實。
人一直以來不就是這樣嗎,我們共存,卻實難共情。
這個狀態翻譯成魯迅的話就是: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隔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如果說,魯迅的話還給人留有餘地,說的是不相識的人之間冷漠麻木,無法共情。
那導演章明用鏡頭寫下的,似乎就更悲涼了,我們彼此熟識,甚至可以暫時依靠、相互觸摸,但依然無法共情。
人啊,原來是患有嚴重社交障礙的社會性動物。
其實《冥王星時刻》有嚼勁的地方還有不少,人物錯綜複雜的關係,性感而不情色的氛圍,對電影行業現狀的反思……
不過這些都是大家自己認真觀影就能獲得的部分,魚叔就不賣弄了。
今天魚叔其實用了不那麼常規的方式在講電影,沒有故事情節、沒有主線人物,甚至沒有主創信息,而是回到電影本身。
縱向從電影的「意」,橫向從電影的「象」,用兩個切面簡單解讀了《冥王星時刻》。
也是希望大家能看到電影區別於其他藝術形式的獨特的層次感。
其實一直以來我們對於電影的評判都挺矛盾的,不是過分吹捧,就是過分苛求。
我們衡量好電影的標準也變得粗暴單一:精彩的故事,炸裂的演技,幀幀壁紙般的畫面,引起強烈共鳴……這些標籤,是標準也是限制。
但魚叔期待,我們能從電影里看到更豐富的世界。
《冥王星時刻》里有一句台詞說:觀眾應該看他們平常看不見的東西。
的確如此。
可是,因為平常難看見,初次見面難免就會有陌生感,出現理解障礙。這其實就是藝術電影現狀的必然。
不過,一回生二回熟,咱們多打幾次交道不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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