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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夙的另一面

至於辛公子,則被顧局請去喝茶了,要求詳細解釋放走蘇詩靈這一舉動。而辛公子充分發揮著「辛翼」精神,反反覆復就一句話:她手裡有槍,指著我,我不敢動,我沒辦法。

要不是辛翼在此次活動中拯救了大量重要數據,救下兩名區大隊警員,並幾次現場恢復現場信號、輔助抓捕有功的話,顧局早就將手邊十厘米厚的卷宗給砸他頭上了。

「行吧行吧,趕緊走,下不為例。」顧局覺得自己能和他和平相處這麼久已經是個奇蹟,不耐煩地揮手趕他出去:「有任何關於蘇詩靈的消息記得立刻彙報。」

辛翼優雅地放下茶杯,收起自己的二郎腿,體貼地囑咐顧局在「到了這個歲數要保持好心情」,然後優哉優哉地出了顧局辦公室的門。

「……」顧局逐漸反應過來,自言自語道:「這小子是不是在諷刺我更年期?」

在這期間,支隊人員也進行了部分調整。吳井建的職位空了出來,聽沈復的意思,好像上面有意栽培孫秋,畢竟她在這次行動中表現出色。而辛翼則要被調到海城刑偵支隊,做技術隊隊長。

辛翼本人堅信,這是他諷刺顧局更年期後,顧局對他的報復。不過局裡早就想這樣做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當初把白子洛分配到技術隊就是有意讓他接辛翼的班,雖然中途去了外勤部,但白子洛紮實的基本功和出色的表現還是破例被升為技術隊隊長。

辛翼試圖寬慰自己道:「再也沒有沈嘮叨和蕭冷漠給我指派任務了,我,辛公子,從此重獲自由!」說完還舉起手,給自己鼓了兩下掌。

「你能不能不要老起一些奇怪的外號啊。」說完,沈復有意潑他涼水,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會給你派任務?」

辛翼立刻抬手制止:「私接工作要另加錢,一次一萬。」

沈復順勢指向蕭夙道:「他有錢,他出。」

辛翼作後悔狀:「蕭冷漠很有錢,開價低了。」

「……」一直試圖當他們不在場的蕭夙無奈地合上書,冷漠地看著他們道:「你們為什麼要在病房裡講相聲,是生怕我出院太早嗎。」

這時,房門被禮貌敲了幾下,露出一張乖乖巧巧的臉,秀髮披至肩膀,細眉鵝蛋臉,一雙大眼睛對著裡面張望著。手裡提了個塑料袋,裡面裝滿了水果。

「子洛我……」女生推門走了幾步後發現房間里沒有白子洛,愣了一會,自然地將水果放到病房裡的桌子上,沖蕭夙和辛翼禮貌地笑了笑,然後問沈復道:「子洛呢?」

「去樓下看孫秋去了,你要過去嗎?」沈復問道。

黎玉搖了搖頭,「領導臨時通知要加班,我得先回去了。等會我微信跟子洛說一下吧。」

沈復原本反跨坐著靠背椅,手搭在椅背上晃來晃去。聞言立刻起身道:「我送你吧,天這麼晚了,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不安全。」

聽到這話的辛翼和蕭夙不約而同地看了看窗外,艷陽高照,天朗氣清。

黎玉抿嘴一笑,梨渦淺淺浮現在嘴邊,微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沈復不由分說地站起身,送黎玉出去了。

「……」辛翼意味深長地吸了一口氣,眉毛一挑,看向蕭夙道:「這是什麼情況。」

蕭夙懶得理他,翻開書本懶洋洋道:「你不看到了么。」

辛翼一臉深受傷害道:「你們兩個就這麼拋下我戀愛去了?考慮過兄弟我的感受嗎?」

蕭夙誠實道:「沒有。」

「……」辛翼話鋒一轉,一臉壞笑道:「不過,蕭兄似乎還沒拿下白姑娘啊。」

辛翼一語中的,蕭夙臉色瞬間變差,直接拍開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辛翼見狀在心裡瘋狂嘲笑他,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道:「你破案雖行,追姑娘是真的不如我。這樣,我教你幾招,包管你三個月拿下,如何?」

蕭夙眼神終於從書本上挪開,冷冷地打量了他半天,才吐出幾個字道:「聽伯母說,你單身時間和歲數一樣長」

「……我是不願,又不是不能!」辛翼咬牙切齒道:「我媽怎麼老在外面抹黑我的形象!」

「是客觀描述。」蕭夙糾正道。

「……」辛翼突然覺得,蕭夙話還是太多了,再少點更好。

就在蕭夙病房的樓下,孫秋剛打完點滴,斜靠在枕頭上,冷眼看著面前的白子洛,一邊削蘋果,一邊對孫秋的臉色進行點評。

「……」孫秋一臉地不耐煩道:「你能不能滾開,局裡這麼閑的嗎?」

「不要動氣,要情緒平和,剛沒聽醫生說嗎?」白子洛被懟也沒生氣,削好蘋果後遞給孫秋,語氣溫和道:「平心靜氣,方能長壽。」

「……真想讓我多活幾年,你就別在這裡氣我。」孫秋接過蘋果,恨恨地咬了一大口。

當孫秋醒過來的時候,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味道,知道自己沒死,不由地露出一絲微笑。

而當她從沈復口中聽完事件的來龍去脈之後,恨不得立刻昏倒過去,假裝從沒醒來過。

她竟然被白子洛給救了!

請問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恥辱的事情嗎?

偏偏白子洛還不放過她,自她醒後,三天兩頭往她病房裡竄,美名其曰照顧傷患警員,實際上孫秋認為她只是想氣死自己罷了。

一想到這,孫秋又覺得自己的腹部氣到隱隱作痛。

白子洛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又動了氣,起身給她掖了掖被子。

這些天來,白子洛每天都可以看到孫秋氣鼓鼓的樣子,於是給她起了個外號-孫河豚,因為她氣鼓鼓的樣子很像河豚。

此外,陳旭之的屍檢也告一段落。

雖說屍檢需要經過親屬的同意,但鑒於陳旭之的特殊身份,隊里象徵性地問了白子洛的意見後,屍體便一直呆在法醫室和冷藏室,等待火化。

白子洛有些猶豫,不敢打給母親,怕她傷心也怕她承受不住。不過蕭夙的一句話使她改變了念頭。他說,你母親遠比你想像的要堅強。

等白子洛在電話里磕磕絆絆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後,電話里陷入沉寂。

「我買明早的航班飛過來。」這是白母掛掉電話前的唯一句話。

看白子洛一臉憂慮,蕭夙合上沒翻動的書,出聲道:「伯母是不是要過來?」

「你怎麼知道?」白子洛驚異地看著他。

蕭夙忍不住笑了:「你在我面前,似乎失去了推理技能。」

白子洛細想了下,懊惱地拍了下腦袋道:「你總是想得比我們快,習慣性追問你了。這樣不行,太依賴你了。」

蕭夙語調放柔,輕聲道:「依賴也沒關係。」

白子洛頭一低,臉頰又有發紅的跡象。

白母是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飛機,白子洛起了個大早去接她。她穿了件黑色連衣裙,外面簡單披了個薄外套。眼眶發紅,眼睛有些腫,白子洛猜測她接了電話後哭了一夜。

「媽。」白子洛脫口而出道。

白母揚起手,疲憊道:「到了警局再說。」

沈復接到消息後親自來接白母。雖然沈復也好蕭夙也好都不算陳旭之師門下的人,但出於尊敬,他們都稱呼陳旭之師父,稱白母為師母。

「師母。」沈復端了一杯茶過來,「先喝口水吧,這麼遠趕過來。」

「也不是很遠。」白母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說話聲都輕了很多,「小沈啊,還是別叫我師母了,我擔不起。」

「師母別這麼說。」沈復聲音很小,但語氣很堅定,「不能因為一時的犯錯,就否定他獲得的所有成就。」

白母聞言,似乎寬慰了些,仍是苦笑著說道:「來的路上我還在想,還不如當初死了算了。落個這麼結局……」

「師母。」沈復垂下頭,低聲道道:「請節哀。」

白母呼出長長一口氣,挺起胸,走到了法醫室門口。

「檢查什麼的,都弄完了?」

沈復明白她的意思,點頭道:「需要的物質都提取完畢,今天會把屍體移走。因為案件特殊,所以就不能……」

「我明白。」白母打斷他的話,沒回頭,淡淡道:「直接火化吧。」

一直沒說話的白子洛,此刻從母親身上感受到一種巨大的悲傷。這股悲傷太濃烈了,幾乎要吞沒她。

對她而言,她幾乎是在沒有父親的世界裡長大的。即使近兩年聽了一些父親的傳聞,也像是個遙不可及的童話故事一樣,遠遠地從遠處飄來,看不到抓不著。

更何況,她還是見到了父親的最後一面,父親看到了他女兒長大後的樣子。可是母親……

想到這,她更想哭了。

沈復顯然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低聲又道:「請節哀。」

白母伸出手,堅定地扭動門把手。白子洛抬腳要跟進去,被母親攔住。

「讓我和他單獨呆一會,好嗎。」白母輕聲道:「我想跟他說會話。」

白子洛停住腳步,眼神複雜地看向母親,微微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門輕輕被關上了。

沈復有事先離開,白子洛坐在門對面的塑料椅上等母親出來。她看了看手錶,她進去已經半個小時了。

門內一點動靜都沒有,白子洛有點擔心決定起身進去看一下。結果剛站起來,就看見門往裡被拉開,白母低著頭走了出來。

「走吧。」她輕聲道,聲音還有些顫抖,她的眼睛更紅了,明顯在裡面哭過。

「媽……」白子洛心疼地給她抹去眼淚。白母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道:「我在新聞上看到蕭夙中槍了,他還好嗎?」

「搶救過來了,問題不大,現在在醫院靜養。」說到這白子洛頓了一下,捉摸不透母親問這句話的意思,試探問道:「要去看一下嗎?」

「嗯。」白母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去看看。」

白母要去看蕭夙這件事,白子洛是真沒什麼心理準備。攔到計程車之後,白子洛在車上偷偷給蕭夙發信息,告訴他白母稍後來訪。

蕭夙簡訊回得很快:收到。

去醫院的路上,白子洛的心情一直很忐忑。畢竟從母親的視角看,是蕭夙造成了這一切也說不定。她也許是來興師問罪的。

白子洛提心弔膽地把母親帶到了蕭夙的病房門口,回頭看了她一眼,道:「要我陪您進去嗎?」

果不其然,白母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白子洛往後推了幾步,靠在牆上,靜靜等候著。

病房內似乎很安靜,剛進去的時候還能聽到點低語聲,現在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白子洛擔憂地捏了捏袖口,突然沒理由地想到:蕭夙不會被我媽給打暈了吧?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很難不去管它,甚至因為病房內的寂靜讓白子洛越來越覺得很有可能。她向前走了幾步,手不由自主摸到門把手,慢慢擰動讓門露出一絲縫隙,斂聲屏氣趴在門邊上偷看。

她看到蕭夙伏在母親的肩膀,母親眼眶泛紅,但是沒有落淚,愛憐地抱住蕭夙,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這料想不到的一幕讓白子洛摸不著頭腦,她不明所以地又往裡探了探頭,卻發現蕭夙的身體似乎在輕輕顫動。

白母從床頭抽了一張紙巾,側過身,正好擋住了白子洛的視線,但白子洛知道她在做什麼。

她在給蕭夙擦眼淚。

白子洛愣住了,大腦里一瞬間閃過很多想法。她幾乎是木然地關上了門,獃獃地站在原地。

蕭夙他,竟然在哭。

像是不小心窺探到了別人的秘密,白子洛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群里的消息也沒回,把手機揣兜里蹲在一旁胡思亂想著。

蕭夙應該很難過吧。

聊天時聽沈復他們說過,陳旭之是蕭夙當警察的信仰,是一生想要追隨的人。可是這人卻站到了敵對的一面,還站在面前被同伴們給打死了。

豈止是從神壇的墜落,更是信仰的摧毀與崩塌。

休養這些天來,白子洛竟從來沒想過蕭夙心裡有多難過、多在意,好像蕭夙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都是完美無缺,生來與世隔絕,沒有眼淚一般。

然而此刻這眼淚沒有讓蕭夙的形象變得懦弱,反而讓他更加真實可感了。

心底里的某個地方兀得變柔軟,一種別樣的情愫在她心裡蔓延開。白子洛覺得,她和蕭夙的距離,好像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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