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母愛似海
文/常振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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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一轉眼，中秋要來了。望著窗外冉冉升起的明月，思緒一下子飄向了遠方。
三間紅色磚瓦房坐南朝北，西邊搭蓋了兩間青瓦土房，約四十平米，西小間老爹老娘和小妹住，東間又用黃麻梗隔成兩小廂，前面擱置雞籠，後面是容我睡覺的閣床。土房西邊，又延續鋪設了一間狹窄的小土屋，是為伙房。
小學離家太近，三五分鐘即可到校。初中距離稍遠，但沒寄宿，午晚餐步行回家吃，推開伙房草簾門，揭開小鍋蓋，飯菜尚有餘溫，匆匆忙忙，風雨兼程，一走就是五年，鞋子換了一雙又一雙，母親為此煞費心思，十分辛苦。
母親找來哥哥姐姐們穿破的舊衣裳，剪成一塊一塊的，用事先熬好了的米糊糊，粘貼在門板上，花花綠綠，放置陽光下暴晒兩三日，烤成焦狀撕下，依著備好的鞋底樣，照葫蘆畫瓢，剪成所需尺碼，如此反覆數次，堆成約一公分厚，再層層米糊粘貼，用精白布包邊輕錘定型，一隻完整的鞋底初具形狀。
母親目不識丁，卻善畫花草，模樣可愛，一隻鞋底白色內裡上，點綴著幾朵梅花或幾根曲竹，也挺養眼。母親取來繡花竹籃，從牛皮黃紙中找出七色綵線，就著昏暗的燈光，右手食指和無名指各戴一隻鐵箍子，穿針引線，時不時針頭摩擦一下髮際用以增加力度，夜靜悄悄的，只聽見針破鞋底來回梭動的聲音。我下晚自習到得家中，已是九點多，透過薄薄的窗戶油紙，看見母親低首穿針引線的身影映射在土牆上，隨風搖曳。待沖洗完畢草草一睡醒來，西間昏暗的燈光仍然亮著，知道母親又挑燈夜戰了。
鞋底上密密麻的針眼孔，數也數不清，而絲繡的梅花彷彿傲立雪中，細竹儼然風中搖擺。母親真是費了不少功夫，過年過節，親戚們互送的禮布，從中挑選上好的燈芯絨，厚厚的軟軟的，又不掉色，剪幾塊，按圖索驥，縫製，上鬆緊帶，又取小塊米花色布作鞋面內裡，同樣包邊錘制定型，再細細的一針挨一針周邊咬合，整隻布鞋就算大功告成。
那時的母親，總有使不完的勁，白天，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地里的農活，已經夠她忙活了，到了晚上，又是精神振奮，一雙雙精美的布鞋就順利產出。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那是怎樣的一顆心啊！
母親身體弱小，卻心靈手巧，縫製的千層布鞋，一度成了左鄰右舍媳婦們臨摹的榜樣，穿在腳上，颳風下雪，天寒地凍，都不覺得冷，更讓我自豪的，在小夥伴面前，不那麼形單影隻，孤苦零丁，己致多年後，我一直有個鐵定的自律：愛穿布鞋，想改也改不了。
鞋合不合腳，試了才知道。有時，愛並不是掛在嘴上的。每當讀到孟郊《遊子吟》，自然而然就憶起千層鞋，憶起我的母親，憶起土牆上那個搖曳的身影，儘管她老人家年近八旬不再納鞋。
窗外月光如洗，看皓月漸漸西落，站在陽台上，掏出手機，撥動母親的電話，母親清朗的聲音即刻入耳，娘兒倆東一句西一句漫無邊際的閑聊著，遠去的時光一下子就凝固了。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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