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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三部成絕唱,世間再無二月河

全文共2806字 | 閱讀需6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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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近2018年年末,又一位大師離世,我們終究迎來了一個告別的時代。

二月河

今天凌晨,二月河先生走了,一個帝王小說時代徹底結束了。

就像是一條長河,漫捲風雲變幻,流淌家國情懷,一路風雨兼程,一路奔涌流淌。

這條長河,名叫歷史。

這條長河,曾一度冰封,卻從未失去活力。改革之火會將堅冰融化,時代之力會鑄就盛世輝煌。在搏擊風浪的歷史長河中,永遠不會缺少不忘初心的寫史人,更不會缺少好學力行的讀史人。

於是有了帝王小說,有了二月河。

凌冬寒冰,二月解放。一江春水,肆意汪洋。

你的《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落霞三部曲,將變成一個偉大的傳說。

1

二月河原名凌解放,1945年生於山西昔陽。

在中國作家圈,二月河算是一個獨特的存在:21歲高中畢業後選擇入伍,在部隊歷任戰士、宣傳幹事、連副指導員,1978年轉業,任南陽市卧龍區宣傳部科長、區文聯主席。

部隊中的二月河

沒有歷史機遇,莫談豪傑英雄;沒有砥礪耕耘,莫論歷史滄桑。

人生前40年,二月河默默無聞,他愛讀史,更愛思考。隨著改革開放的號角吹響,在這千載難逢的歷史機遇下,家國情懷深厚的二月河開始以筆為刀、以史為鏡,著手書寫「落霞三部曲」(《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的煌煌歷史。

寫作伊始,二月河首先面對創作初心的挑戰。

《康熙大帝》第一卷《奪宮初政》完成草稿,二月河滿懷希望的把書稿發給編輯,卻遭到編輯的質疑。

編輯要求二月河必須把康熙寫得陰險毒辣、殘忍暴虐,否則不足以突出封建君主的人物形象。

二月河卻始終堅持,五千年歷史中,凡是在維護國家統一、民族團結、為百姓安居樂業上做出卓越貢獻的人,就應該讚揚歌頌。

《康熙大帝》出版後,引來學界熱議,特別是改革開放後思想解放的潮流,讓人們更願意主動接受改變,接受新鮮事物。

無論康熙是陰險毒辣還是一代明君,千古一帝的形象卻由此深入人心。

2

如果說寫作《康熙大帝》只是破除偏見,那《雍正皇帝》則是徹底的塑造形象,打破禁錮。

在《雍正皇帝》出版之前,雍正的「社會形象」著實惡劣:暴虐殺戮、陰狠冷峻、逼死生母、殘殺兄弟,野史還宣揚暴君雍正被女俠呂四娘割了頭。

這是真實的雍正嗎?

二月河並未妄下斷言,他通過大量涉獵清人筆記和故宮檔案史料,發現雍正在位13年來,平均每天只睡4個小時,一年之中只有元旦、冬至、生日才會休息,卻留下一千多萬言政務批語、諭旨,勤政程度大大超越歷史上諸多皇帝。

由此,二月河得出結論:雍正是個歷史上少有的勤、正、善、公,體恤為民的好皇帝。

《雍正皇帝》3卷140萬餘字出版後,立即引發轟動,評論界盛讚:《雍正皇帝》可以說是自《紅樓夢》以來,最具思想與藝術光彩、最具可讀性同時也最為耐讀的中國長篇歷史小說,是當代及至近代以來歷史小說創作最為重大的收穫。

隨後,二月河又以驚人的速度完成「帝王系列」第三部《乾隆皇帝》3卷,500餘萬字的「落霞三部曲」就此誕生。

這三部小說,被拍成各種影視劇廣為流傳,二月河也成了「帝王小說」派中難以逾越的高峰。

3

二月河的一生,是辛勤奮鬥的一生。

就像冰心那句名言:成功的花,人們只驚羨她現時的明艷。而當初的芽,卻浸透了奮鬥的淚泉,灑遍了犧牲的血雨。

1985年,在南陽一間不到30平方米的平房中,二月河開始著手文學創作,鑒於條件有限,為了搜集相關素材,二月河整天泡在南陽圖書館查找資料,還經常到舊地攤、廢品站尋找清代資料。

由於創作條件艱苦,夏天沒錢買空調電扇,二月河就在桌子下放個水桶,把腿泡在水桶中。冬天凍得受不了,二月河就使勁搓手,或把開水倒在毛巾上取暖。

寫作中的二月河

在創作落霞三部曲的十餘年間,二月河白天照常上班,夜裡經常寫到凌晨三點鐘,困意襲來,他就猛抽幾口煙提神,若實在抵不住困意,他就用火紅的煙頭照著手腕燙去,保證頭腦清醒。

時間是最公平的。「煙炙腕」的故事,正是二月河辛勤奮鬥的勳章。他說,這就像是一次精神上的沙漠旅行,疲憊不堪,但只要穿過沙漠,前面就是綠洲。

4

二月河的一生,是不忘初心的一生。

30多歲時,二月河在部隊里還是副連,身邊的同事大多已是正團。轉業開始文學創作後,最大的困難並不是寫書,而是在出版界、新聞媒體沒有後台和熟人,沒有門路。寫出書來往哪裡投稿都不知道,找了很多出版社都吃了閉門羹。

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焦慮的時光,也是臨近黎明最後的黑暗。

《康熙大帝》前10章創作完成,二月河首先想到了自己的恩師,一代紅學大家馮其庸。他把書稿寄給馮其庸,希望恩師指點一二。

馮其庸看完這10章,立即給二月河回信:你不用研究什麼紅學了,這就是你的事業。你儘管寫,書寫出來我來幫忙找出版社。

這時二月河正處在懷疑與是否放棄的邊緣,馮其庸的肯定無疑讓迷茫中的二月河備受鼓舞。

二月河在鄭大任教

一舉成名後,雖未上過大學,二月河卻是多所大學的兼職教授,還是鄭州大學文學院院長。有關部門要授予他「全國自學成才獎」,為此,他調侃說:還有成才不自學的嗎?

走在大街上,經常有人認出二月河,開口就是「二月河老師」,這讓他很不適應。他總要用手指掐掐自己,確信這是真的。

人生就是如此,尤其艱難,才最顯珍貴,不忘初心,才雲開月明。

5

二月河的一生,是樸實可敬的一生。

由於圖書大賣,二月河在作家富豪榜上名列前茅。不過,即便紅透大江南北,二月河卻依舊居住在南陽市卧龍區政府的一個紅磚小院內。每日下午,他總會搬把椅子坐在院里曬太陽,絲毫沒有成名後的臭架子。

二月河住的農家小院 圖源:廣州日報

由於出身山西農家,晚年的二月河仍然喜歡就著老陳醋吃吃撈麵、刀削麵、小米飯,長達幾十年的埋頭寫作,使他習慣了在幽靜的環境中生活,不喜歡喧鬧和嘈雜。

不只在物質條件上,在平時的生活中,二月河同樣樸實無華。身材高大,留著一個大平頭,操一口濃厚的南陽方言,鄉土氣息濃厚,乍一看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北方漢子。

二月河的身影先後出現在《百家講壇》《走遍中國》《焦點訪談》《開講了》等多個欄目,即便出席正式場合,二月河也很少穿西裝,有時鞋子上還會帶著一層浮灰,更不會為了迎合觀眾刻意修飾言行舉止。

二月河在家中,平時他衣著簡樸,不會過多修飾自己 圖源:廣州日報

就像二月河的母親經常告誡兒子的三句話:

絲瓜、豆莢長得快,一晚上就能長一大拃;水杉長得慢,但最後長得高、長得壯的是水杉。人不怕成長慢,只怕不努力。

絲瓜、豆莢儘管長得長,卻靠攀附樹木,沒有對別的樹木的攀爬,它就長不成。人不要靠攀附別人,得靠自己。

桂花不嫁接,就會叢生,長不成大樹,嫁接後,才能長成桂花樹。人要學習,通過學習,去轉換自己,發展自己。

這才是一個真實的二月河。

6

帝王小說是給成年人看的教科書。在二月河的筆下,謀略在爾虞我詐中跌宕,人心在江山社稷里聚攏。帝王在風雲變幻時奮發,將相在宦海沉浮中飄搖。

沒有二月河,康雍乾是什麼形象?帝王小說是什麼樣子?也許沒人知道答案。

有了二月河的帝王小說,就像這首《題牡丹詩》:

自生金谷本尊貴,縱是不語也嫵媚。

洛水湯湯千載去,東風年年一樣吹。

如今二月河逝世,先生就此長眠,只剩我們「不羈情牽,未著世迷。悠然想望,修德若斯」。

作為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國古代歷史愛好者,對二月河逝世的觸動甚至大於金庸。如今只能長歌當哭,為你送行。

還能說什麼呢?只剩一聲長嘆,一杯濁酒,一句感謝,一生銘記。

落霞三部成絕唱,世間再無二月河。

二月河先生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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