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不是二｜一個「不懷好意」的設想
喬治·華盛頓
「我將時刻牢記，劍是我們捍衛自由的最後手段，也是我們獲得自由後應最先放下的東西。」
這是美國第一任總統喬治·華盛頓說的。
他說話算數，不說一套做一套。打贏獨立戰爭，在擁有了無可爭議的資格執「劍」獨裁的時候，他放棄了獨裁。其後，沒有一任美國總統僭越華盛頓時代立下的規矩。
處於如華盛頓一樣位置且能這樣的人，我們也有，可惜，在《千字文》里，即所謂的「推位讓國，有虞陶唐」。事實上，我們講究尚德崇仁，更知道「劍」的厲害。實有的歷史就在講究德仁與刀劍——後來換成槍炮——之間輪迴了，凡兩千多年。立國，倚於劍；國滅，毀於劍——聰明也罷，愚蠢也罷，幾千年興衰更替遂成我們的傳統與國情。
我們也知道華盛頓的，且知道得很早：
「華盛頓，異人也。起事勇於勝廣，割據雄於曹劉。既已提三尺劍，開疆萬里，乃不僭位號，不傳子孫，而創為推舉之法，幾於天下為公，駸駸乎三代之遺意。其治國崇讓善俗，不尚武功，亦迥與諸國異。余嘗見其畫像，氣貌雄毅絕倫。嗚呼！可不謂人傑矣哉。米利堅合眾國以為國，幅員萬里，不設王侯之號，不循世及之規，公器付之公論，創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華盛頓為稱首哉！」
是「浙江寧波府向美國贈送」的一塊石碑上的刻文。
美國前總統柯林頓的說法，則是：「1953年中國政府將它勒石為碑，作為禮物，贈送給我國」，並「十分感謝這份來自中國的禮物」。
這塊石碑就在白宮外華盛頓紀念碑的近處。
以上就是在那一篇《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人是誰》的網文里看到的。
石碑到底是當時的中國晚清政府，還是當時的浙江寧波府所贈，可不計較，因為當時的寧波府也是當時中國的一級「政府」。
我感概的是碑文以及它的撰寫者：徐繼畬。
對中華帝國之外的另一國皇帝，他竟有如此的識見，識見到華盛頓的精神——雖然戴著中國的眼鏡——給以讚頌，而且，竟敢寫出來。
「百度」了一下這位徐姓官員：
「徐繼畲（shē）（1795年12月4日—1873年3月30日）晚清名臣、學者，《紐約時報》稱其為東方伽利略。字松龕，又字健男，別號牧田，書齋名退密齋，山西代州五台縣（今山西省忻州市）人。道光六年進士，歷任廣西、福建巡撫、閩浙總督、總理衙門大臣，並為首任總管同文館事務大臣。徐繼畲是中國近代開眼看世界的偉大先驅之一，又是近代著名的地理學家，在文學、歷史、書法等方面也有一定的成就。著有《瀛寰志略》、《古詩源評註》、《退密齋時文》、《退密齋時文補編》等。」
難怪難怪。不僅是位至省部級的官員，更是大學問家。
而晚清政府竟沒有給這位姓徐的以「文字獄」，允許他寫，並勒石贈送。
現在，我大中華人對美國，包括美國總統的識見，比之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徐繼畬應該更有「洞見」。
忽而就有了一個不懷好意的設想：
前些天，一位叫布希的美國前總統逝世，聽說他不僅當總統當得不錯，做人也幾近完美，似乎對中國也很有感情。如果徵集紀念物，我們會不會有哪一位省部級官員寫一篇溢美的文字——勒石太過麻煩，作為信札寄給老布希的兒子小布希，也應該是一份不錯的禮物。中美兩國正糾纏於貿易摩擦，即使不徵集紀念物，也可以寫這麼一封信。這樣的禮物正可以為緩和緊張的中美關係添一磚加一瓦。
會么？
恐怕不會。因為沒膽。即使有才學有洞見，有碩士博士文憑。
在這一點上，我們倒不如晚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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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有言：「沉默是最美的說」，是友善的忠告，也是對「說」的審美——「言而不說」為美。
然而，魯迅有言：「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是主張有話還是「說」的好。
寧可不要「言而不說」的美，也不想「在沉默中爆發」，更不想「在沉默中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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