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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寫皇帝的人「駕崩」了

原標題:那個寫皇帝的人「駕崩」了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拿起筆來,老子天下第一。放下筆來,夾著尾巴做人。


2006年,二月河到商丘採風,寫下了這句話。天下第一VS夾著尾巴,前半句像恃才放曠的李白,後半句又似低眉順眼的高力士。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二月河是那個躲在「皇帝」背後的男人。電視屏幕上,伴隨著韓磊雄渾的帝王之音,映入眼帘的是「二月河」三個大字。


從某種意義上說,二月河是當代文壇「繞不過,理還亂」的傳奇人物。40歲前連個豆腐塊、火柴盒大的小說也沒有發表過的他,卻自不惑之年始,一口氣寫下了五百多萬字的清帝系列小說。


1985年,《康熙大帝》第一卷出版,文壇轟動。之後,《雍正皇帝》《乾隆皇帝》連同《康熙大帝》三部歷史小說,洋洋五百萬字所構成的「落霞系列」長篇小說贏得了海內外讀者的廣泛讚譽。特別是在被改編為電視劇後,清帝系列成功出圈。



市井文化的流行,緊跟著的永遠都是嚴肅的文學批評。在「雅」與「俗」之間,在「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之間,在「通俗文學」與「嚴肅文學」之間,二月河與他筆下的「皇帝們」,被反覆討論了30年。


贊之,則曰字字血淚,以古諫今。毀之,則批歌頌封建,宮闈深陷。其實,毀譽參半之中,倒不如二月河自己看得更明白。


《雍正皇帝》兩次參評茅盾文學獎,兩次在終評時以一票之差落選。責任編輯周百義曾給二月河打電話,針對個別評委對小說提出的意見,希望二月河能夠做些修改。


二月河在電話中表示,他不願意修改。他說,小說就是小說,不存在符不符合歷史。得不得獎也無所謂,只要讀者喜歡就行。


二月河是一位接地氣的作家。他的創作既不同於一般的專業作家的空靈有餘,也不同於轉行文學創作的學者守持過度。統治了熒幕的皇帝們,就是二月河鐵打的知名度,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主流文學的照拂。


2017年受訪時,二月河本想再寫一本關於嘉慶皇帝登基初期的歷史。但由於身體狀況,他已經無法完成。


今日(2018年12月15日)凌晨,二月河在北京逝世,享年73歲。


忘不了黃河


二月河是在黃河邊長大的,這也導致了他創作中的「黃河情結」:


我們丟掉了民族文化中很多的好東西。黃河的味道裡面有苦有澀,但別忘了,它裡面也有甜。我們現在是過度強調了苦和澀,而把甜和營養都扔掉了。



二月里,冰雪消融,河流奔騰,就有了「二月河」的筆名。走進歷史的二月河有自己的歷史觀。他一方面嘆服於千古一帝康熙的縱橫捭闔,雍正的勤政嚴明,乾隆的繁榮氣象;另一方面也扼腕於晚清的頹敗衰落。


1945年他出生時,恰逢抗戰勝利。父親欣喜之下,給他取名凌解放,諧音「臨解放」。幾年後,終於盼來全國解放,但是凌解放卻讓父親和老師們傷透腦筋。他的學習成績實在太糟,從小學到中學都留過級,一路跌跌撞撞,直到21歲才勉強高中畢業。


高中畢業後,凌解放參軍入伍,在山西大同當了一名工程兵。那時,他每天都要沉到數百米的井下去挖煤。每天從礦井出來後,他就一頭扎進團部圖書館,什麼書都讀,甚至連《辭海》都從頭到尾啃了一遍。


書越看越多,他對古文開始產生濃厚興趣。在部隊駐地附近,有一些破廟殘碑,他就利用業餘時間,用鉛筆把碑文拓下來,帶回來潛心鑽研。不知不覺中,他的古文水平已經登堂入室。


當他從部隊退伍時,差不多也把團部圖書館的書讀完了。轉業到地方工作後,他又開始研究《紅樓夢》。1980年,他將一篇頗為得意的發軔之作《史湘雲是「祿蠢」嗎?》寄到有關刊物,但沓無音信。


他不服氣,給紅學專家馮其庸寫了一封信,並寄去稿子,請馮老給以「回答」。他在信中寫道:「如果馮老看過後認為我不是這方面的料,就請回信,我再也不搞這方面的研究了。」


被二月河稱為「伯樂」的馮老,很賞識這篇論文,帶著他參加了全國第三次《紅樓夢》學術討論會。1982年,在上海的紅學研討會上,有人感嘆,關於康熙皇帝的文學作品,國內至今仍是空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二月河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決心寫一部歷史小說。


靠自己的勤奮和對清史的諳熟,150萬字的四卷《康熙大帝》一舉成名。這部宏篇巨著,以史實為依託,囊括了康熙在位期間最重要的歷史事件。但二月河並不就此滿足,他立志超越困難,創作《雍正皇帝》和《乾隆皇帝》,完成了520萬字的「落霞三部曲」。



弄不懂女人


二月河曾說:「我不懂女人,也寫不好女人。你看,我的小說中女人就很少。」其實,這段自謙包含著他的「初戀情結」,也間接導致了他筆下女性人物的局限性。


高中時二月河有了初戀,但突然降臨的政治風暴,把這綻放的愛情之花吹打得七零八落:1968年,二月河的家庭接連被抄了三次。女朋友的家也未能逃過劫難,待二月河從邯鄲返回南陽,對方已遠嫁。


由於初戀情結太深,走進二月河情感世界的第二位女性,很快因為相親不合成過眼煙雲。


第三位出現在二月河情感屏幕上的女性,是結髮妻子趙菊榮。會計職業給她平添了幾分嚴謹與細心。當有人問二月河,夫人的最大優點是什麼時,他答道:「忠誠、踏實、廉潔。」


二月河筆下的女性,大多都具有他評價妻子「忠誠」的優點,突出表現在愛情的忠貞和對男方的體貼與理解:


蘇麻喇姑削髮入空門,不願順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嫁給索額圖,為的是對伍次友的那份真情;阿瑣死時留下一條打著七個結的絲絛,意在向周培公表達自己的真誠;阿秀即使無奈被封妃,也依然忘不掉陳潢。



其實,二月河「初戀情結」中鬱憤的疏散與轉換,更多地還體現在其筆下的男主人公身上。作家的這種情感缺失體驗,也只有在男人的身上才能得到真正而充分的舒展。


康熙8歲登基,蘇麻喇姑即服侍左右。14歲青春萌動之時,他最初生出的男女愛戀之情是從身邊的「她」開始的。後來,儘管康熙理智地意識到蘇麻喇姑已傾心伍先生,但內心深處卻留駐初戀的愛意。


所以,當太皇太后將蘇麻喇姑指配索額圖,他無視倫理綱常,提出「納姑為妃」。面對剪去一頭青絲的蘇麻喇姑,禁不住痛叫一聲:「做朕的妃子不好么?朕也……也是喜歡你的!」


無怪乎二月河在盤點自己書中的「愛情」時說:「從康熙到乾隆這一通三代的書看下去,愛情是愈來愈少,愈來愈不純潔,雜質愈來愈多,簡直寫得就是兔子生老鼠——一窩不如一窩的了。」


不過這倒不妨事的。二月河對清宮男性的充分塑造,倒成了此後清宮大女主戲的最佳範本。無數圍繞著康熙、雍正、乾隆的愛情戲,歸本溯源,大量人設靈感和情節設置都來自二月河的三部曲。


走不通仕途


二月河出生於山西昔陽縣一個抗日家庭,產生如父母一樣投身革命的「致仕」理想是很自然的。


可他又是出身於一個富農成份的革命家庭,父母儘管忠誠於事業,但背了成份的包袱,宦海沉浮並不得意。他自幼隨父母四處漂泊,童年的意識中就蒙上了家庭成份的陰影。



在《二月河作品自選集》中他寫到:「老實說,我原想走仕途,作一代名臣,冠冕地說想做個大公僕,為社會盡點責任。但仕途終於沒有走通,因為我發現這路不是單用人品加學識才能就走得通的。實踐不成,只好紙上談兵,把自己想的變成別人做的給人去讀去想。」


這是二月河對自己的「致仕情結」之於文學創作最集中、也最明白的表述。其後,他又在不同場合,直言自己是「見仕途無望,改而攻學」。很顯然,從文之前的二月河具有強烈的致仕從政理想。


一個「初戀情結」,一個「致仕情結」。兩相交織,構成了驅使二月河文學創作的內在動力。這兩種缺失,也成為灌注作家筆下人物的兩條血脈,並在人物身上得到不同程度的彰顯,成為人物情感世界與性格系統中潛隱的精神因子。


最典型體現出作家「缺失體驗」的是伍次友和鄔思道。兩個人都經歷過「初戀悲劇」的痛苦,伍次友與蘇麻喇姑的愛被皇權「狂風」吹滅;鄔思道與金鳳姑的愛被世俗偏見「暴雨」澆熄。終其一生,都抹不掉內心深處的隱痛。

兩個人都是飽讀經史,滿腹韜略,世事洞明,才情過人。但又識破仕途宦場的險惡與危機,因而雖曾為帝師,又始終遊歷於仕之外。



鄔思道頗精帝王之術,為雍正登基出謀劃策,立下了輔臣之功。然而在登基當晚,深明「鳥盡弓藏」的全身之道,巧妙地以「三忌,三不可用」為由辭雍正而去。


最後,二月河安排鄔先生移居棋盤街寧心客店,在這裡讓他和自己的初戀之人金鳳姑巧遇,成全他們一起離京漂泊。這樣的情節安排,難說沒有二月河「初戀情結」和「致仕情結」相互糾纏共同驅就的創作動因。


參不透雅俗


二月河在小說中力圖融合雅俗,但是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最終留有些許缺憾。


他的小說中可以看到許多紅樓夢的影子,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文中有很多詩詞。這些詩詞的數量之多,在整體上提升了小說的雅,但也有許多學者批評他的詩詞錯漏百出。


除此之外,對於雍正死亡的處理是欠佳的。歷史上的雍正之死一直是個謎,二月河卻將雍正的死歸結為,因與親生女兒亂倫而慘死。其實按照行文發展來看,完全可以將雍正的死歸結為勞累過度。



二月河之所以這樣處理,或許是為了想要突出雍正晚年孤獨的心境,而能夠排解這一孤獨的只有喬引娣(雍正的女兒)一人。在她那裡,雍正才可以做回一個正常人,體驗到作為人的滋味。應該說二月河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然而縱然如此,歷史小說變倫理小說,還是有些未如人意。

小說讓人難以忍受的,還有對情慾場面不厭其煩的描寫。無論是《康熙大帝》中高士奇風流之事,《雍正皇帝》中賈世芳在妓院的縱慾場景,還是《乾隆皇帝》中乾隆與女性的情慾,不知這些內容是否出於商業考慮,但確實讓小說的審美性大打折扣。



雅或者俗的帽子一旦被扣上,往往輕易不會變動。所以,同為法國作家,雖然大仲馬的作品流傳甚廣,但在法國文學史上的地位,卻遠遠不如雨果、巴爾扎克、司湯達等。


不過同樣的,鴛鴦蝴蝶派雖然被新文學運動的作家、評論家批評,但直到今天,張恨水的作品依舊深入人心,《金粉世家》不是又要被重拍了嗎。


而在當下這樣一個傳統文學式微、影視等新媒介影響力無遠弗屆的年代,「落霞系列」依然暢銷,或許就是雅俗之防鬆動的明證。


《乾隆皇帝》里,二月河寫:「痴子,世界原是大戲台,毋須掬淚。傻子,戲台本是小世界,且宜佯瘋」。且痴且傻,且笑且狂,便用三部書撐起從帝王劇到宮斗劇,從歷史傳奇到古裝偶像的大半壁江山。

2018年終於要過去了,硬糖君是真的再不想寫這樣的追憶文章。這一年巨匠隕落,星宿歸位,入行多年,從未遇到過如此頻繁的追悼與追憶。2018年的最後15天,請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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