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一百零八將唯有哪兩人是真兄弟?
林沖愛妻子、愛朋友、愛自己的職業,富有同情心。他是個優秀的軍事教官,不但業務水平出眾,而且沒有野心,不與官場的大多數人同流合污。儘管他精細過人,但還是著了高太尉的道。高太尉、陸虞侯真是利用林沖忠於職守、同情弱者、熱愛本職的「軟肋」,才能誘騙他進了白虎堂。首先,高太尉派人裝成落魄的江湖壯士賣刀,引起酷愛先進武器的職業軍人林沖的同情。林沖買了刀後,又派人請林沖拿刀去給太尉觀瞻,以服從為天職的林沖自然難以拒絕。饒是林沖如何才智過人,哪能想到人心如此歹毒。林沖被刺配後,為了妻子的安全與幸福,對丈人說:「只是林沖放心不下,枉自兩相耽誤。」並寫了份休書:
「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為因身犯重罪,斷配滄州,去後存亡不保。有妻張氏年少,情願立此休書,任從改嫁,永無爭執。委是自行自願,即非相逼。恐後無憑,立此文約為照。」
什麼是真正的愛情?這就是真正的愛情,犧牲自己,替對方考慮。張氏嫁夫如此,死而無憾。如此真摯之情,卻讓造化嫉妒,正應了「情深不壽」那句話。
智深要殺董超、薛霸兩個意欲害他的公人,他認為只是高太尉的指使,心生憐憫制止了智深;火併王倫,林沖為了梁山的大業,甘願被吳用利用;晁蓋死後,梁山群龍無首,又是林衝出面立主宋江代理老大的位置,避免了梁山的分裂。兩次梁山發展最關鍵的時刻,都是林沖立了大功,而且不為私利,功成身退,低調行事。當王倫要他殺一個無辜的路人來做「投名狀」時,走投無路的林沖一定心懷異常的悲痛,一個遵紀守法的朝廷軍官,不得已上了梁山,還要濫殺無辜才能被土匪接納,——必須在精神上自虐與自污方可為匪!對一個愛惜羽毛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後來他遇見了有著同樣經歷的楊志,兩人不分勝負,「投名狀」到底沒有拿來。——這是施耐庵對這位真男子的愛護。林沖,即使落了草,至死他的品行是高潔的。
只因智深心存真善,哪怕喝酒吃肉殺人放火,依然與佛法有緣。五台山的智真長老在幾千吃齋念佛的沙門中間,獨獨看出智深深具慧根,非是趙員外推薦的緣故。當他在錢塘江畔坐化之前,自己寫了一偈:「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人生真如大潮,起落一瞬間。無大智慧大慈悲的人,哪能這樣撥雲見日,心證三果呢?當年弘一法師知道自己即將脫離臭皮囊時,寫了一封遺書給弟子劉質平,其中有一偈:「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兒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真友誼便是君子之交,真佛法,亦淡如清水。林沖、魯智深這樣的真漢子,如果生逢其時,完全可以建功於邊廷,立千秋萬世不朽之名;或者即使不能被重用,在一個正常的現代社會裡,也能憑自己的本事、自己的品行贏得尊重,過著平常而幸福的中產階級的生活。可惜他們生活在一個是非顛倒的社會,一個淘汰良民的社會,一個扼殺精英的社會,一個必須犧牲人性才能生存顯達的社會。尤其像林沖,做一愛崗敬業的職業軍官不可得,做一愛家護妻的好丈夫而不可得。他們要麼像陸虞侯、富安那樣,犧牲自己的良心,自己污辱自己的品行,巴結權貴以求顯達;要麼就只能去當殺人放火的草寇。沒有中間的道路可讓他們選擇。這是林、魯的悲哀,也是大宋的悲哀。
《水滸》中的人,只有林沖、魯智深懂得友誼,也只有林沖、魯智深懂得女人。他們註定是孤獨而清醒的,無論在官場還是在江湖。他們是不幸的,好在兩個孤獨者之間還有一份彌足珍貴的友誼,可以彼此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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