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的山西也有一條「華爾街」
清代中葉至清末,中國最富有人省,不是浙江,不是廣東,也不是京師,而是不露山、不顯水的山西。咸豐年間,一名叫做章嗣衡的官員在奏摺上說:「四海之廣,豈無數十巨富之家?臣耳目淺陋,然所目擊者,……山西太谷縣之孫姓,富約二十萬,曹姓、賈姓富各四五百萬。平遙縣之侯姓、介休縣之張姓富各三四百萬。榆次縣之許姓、王姓聚族而居,計合族家資約各千萬。介休縣百萬之家以十計,祁縣百萬之家以數十計。」
山西的太谷縣、平遙縣、介休縣、榆次縣,居住著無數大富豪。他們的家產加起來,可能超過清王朝一年的財政收入。當地有一首民謠是這麼傳唱的:「金太谷,銀祁縣,銅平遙,吃不完的榆次城。」難怪晚清的龔自珍說:「山西號稱海內最富,土著者不願徙,毋庸議。」
那些居住在太谷、平遙、介休等縣城的山西商人,大多數都是當時的金融商。他們注資的山西票號,遍布全中國。人們幾乎可以在中國的每一個大城市與大商埠找到山西人開辦的票號與錢莊,甚至在日本、朝鮮、俄羅斯、印度、新加坡、英倫的華僑聚居的城市,也設了山西票號的分號。
什麼是票號?票號就是匯兌白銀、發行銀票的金融機構。最早出現在道光年間的天津,是山西商人創立的,據陳其田教授《山西票莊考略》的考證:「大概是道光初年天津日升昌顏料鋪的經理雷履泰,因為地方不靖,運現困難,乃用匯票清算遠地的賬目,起初似乎是在重慶、漢口、天津間,日升昌往來的商號試行成效甚著。第二步乃以天津日升昌顏料鋪為後盾,兼營匯票,替人匯兌。第三步在道光十一年(1831)北京日升昌顏料鋪改為日升昌票莊,專營匯兌。」
「日升昌」是有史可查的第一家山西票號,在日升昌票號問世之前,中國並沒有一家機構提供匯兌,所以,商人在各省買賣貨物,需要帶著現銀交易,小額資金尚可由商人自行攜帶,大宗的資金則只能雇請鏢局押運,運轉非常不方便。
正好山西平遙縣有家經營顏料的西裕成商號,財東姓李,在天津設了顏料鋪,又從重慶府製造銅綠運往天津,於是在天津—重慶—平遙以及其他商號之間,當然常有資金調度,當時西裕成的大掌柜(總經理)是雷履泰,他看到商人運款之不便,敏銳地發現了一個嶄新的商機:何不利用自己的商號網路,代商人收交銀錢,從中賺取匯費呢?換成現在的說法,即是提供匯兌與代理結算服務。
雷履泰的意見得到財東的支持,道光三年(1823年),西裕成顏料鋪正式改為日升昌票號。雷履泰理所當然擔任大掌柜,他用十幾年時間,便打響了「日升昌匯通天下」的名頭。據說日升昌票號有一塊上書「匯通天下」四字的匾額,是道光皇帝所賞賜。而自有日升昌票號之後,「金融界之新法亦大行,而繼起仿行者有人矣」(參見民國嚴慎修先生的《晉商盛衰記》)。
其他經營綢緞、布匹、茶葉、雜貨等業的山西商人,見票號有利可圖,也紛紛投資金融業。山西商人資金雄厚,又在各地設有商號分號,只要尋到有才幹、可信任的大掌柜,改行經營票號那是舉手之勞。當然,也有其他省份的商人跟風開辦票號,但山西票號一直保持著「執中國金融之牛耳」的地位。
清代票號業極盛之時,全國共有51家,分號多達600餘個。這51家票號中,山西票號佔了43家,經山西票號匯兌的銀子,據稱差不多達到5億兩。說山西商人掌控著大清國的金融命脈,半點也不算誇張。
紐約有一條華爾街,是美國的金融中心。一百多年前,清王朝的山西也有一條「華爾街」,這條「華爾街」不在京城,而是在山西的平遙縣。因為在清代的43家山西票號之中,有22家票號的總部就設在平遙縣。
讓我們想像一下:一百多年前,在平遙城的一條青石板大街上,商號林立,其中便有「日升昌」、「蔚泰厚」、「蔚豐厚」、「蔚長厚」等聲名顯赫的票號總號。每一天,從各大商埠票號分號發來的大量金融信息彙集在這裡;同時,一道道決定著數以萬兩計的資本流向的指令也從這裡發出。「一紙之信符遙傳,百萬之巨款立集」。說當時的平遙城就如今日美國的華爾街,不算誇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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