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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重前行

下午,孟蒙回歸帶來的信息打破了調查僵局。

吳本妮用違法途徑購買過10克氰化鉀。

孟蒙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立馬跟上霍緗。

10克氰化鉀,膠囊最多0.5克,剩下的氰化鉀在哪裡?

霍緗將吳本妮家翻遍,甚至每個膠囊都打開看了一邊,都沒有找到剩餘的氰化鉀。

「吳本妮下毒之後,會不會將剩下的葯扔了。」孟蒙翻找著書櫃里的每一本書。

霍緗也不確定,但他們有必要追查到剩下的氰化鉀,垃圾桶並不是安全的地方。

「毒藥渠道是哪裡?」

「在貼吧售賣『安樂死』氰化鉀,是一家獸醫站。吳本妮是一個月前從討論自殺的貼吧里找到的。購買方為了掙錢還在氰化鉀里摻了澱粉。」

霍緗走到書架旁,隨手拿起書桌上的筆記本,裡面夾著一張文柯的照片,被燒了一角,背後寫著『與其在天堂為仆,不如在地獄為主。』彌爾頓《失樂園》中的一句。

這讓霍緗想起另外一本《失樂園》,久木和凜子也是死於氰化鉀中毒。

這本《失樂園》壓在了吳本妮的枕頭下,書頁泛黃,「翻得這麼頻繁,不會不知道計量吧。」書籍的最後一章明確描寫了致死劑量,不過主角使用的是分析級98%純度的氰化鉀。

而獸醫站私自盜賣的氰化鉀,在純度不夠還摻假的情況下,程涵昕延遲死亡就有了解釋。

「兇手?」孟蒙猶豫不決,這個案子的證據鏈不完整,吳本妮也死了。

霍緗嘆口氣,「吳本妮為什麼要殺程涵昕,兩個人都死了,死無對證。」

還有在文柯身上的謎題沒有解開,中止在這裡霍緗有些不甘心。

「這是一個筆記本。」孟蒙從一本珍妮特·溫森特《寫在身體上》的書籍套殼中拿出一個筆記本。「還有張電話卡。」

霍緗立刻卸下自己的手機卡將這張換上去,開機,給孟蒙撥通。孟蒙拿到手機號的第一時間傳給技術部。

可以想像,每個無法安睡的晚上,吳本妮虔誠的將每個對話寫下,寫滿整個筆記本,就連時間都被珍藏著。

最早的信息是一年前那句『我喜歡你。』

敏感的神經引出小心翼翼的話語,青澀卻難以自拔,最露骨的話不過『文柯,我想你。』

從半年前的車禍,吳本妮瘋狂的給文柯發信息,卻沒有回應。『求求你理理我,對不起,我把我賠給你。』

『不用說對不起——文柯』

『我喜歡你——文柯』

這兩個少女承受的太多,這些對話中似乎帶著勉強的美好。『對不起,我不能陪你。』

她們不知道她們的未來何去何從,最遠的期許不過是『我們去哈勃島看粉色的海。』

『明天我會找機會出來,我們老地方見。』只有這一句之後,才能感受到雀躍。

霍緗讀完筆記本,心中酸澀。

年少慕艾和座右銘一樣,早就隨著成長被扔在記憶深處落灰。

偶然被勾起回憶,才想起它們承載了全部信仰。

一封粉紅色的信,希望永遠不會走完的放學小路,身上那件帶著淡淡洗衣粉香味的校服外套。

分別時落在臉頰上淡淡的吻和狂亂的心跳。

多少人就像吳本妮一樣,將每一條信息都會寫在筆記本上,以為永遠不會有停筆的一天。

下一次翻開的人,會抱著什麼樣的心情?

「霍隊,電話號查到了,是臨時卡,這個手機號還有一個頻繁聯繫的電話。」

這個聯繫人是一家私家偵探,通過『灰色』手段竊取機密,跟蹤『小三』,在違法的邊緣瘋狂試探,遇到執法者也只能認慫,霍緗很快拿到文柯要求的調查資料。

這份資料將吳均染的嫌疑洗清,這三個月吳均染的行程都被監控,霍緗甚至找到了地下車庫裡吳均染和施佐對話的照片,還有吳均染和狗仔隊的交易過程。

時間最近的說吳均染在酒吧吸毒,第二天被帶進刑警隊。

霍緗並沒有先去詢問文柯,而是帶著孟蒙來到一處普通辦公樓中。

「你在這裡等我。」霍緗讓孟蒙留在車裡等候,拎著文件袋走進辦公樓。

辦公樓人來人往,霍緗按下電梯直達三樓,開門後依舊沒有任何標識,霍緗走到前台說,「我找雷戈,我是霍緗。」

「稍等。」前台人員確認後才讓霍緗進入。

這裡是緝毒秘密辦公室,裡面的人都有雙重身份,就算警方系統也會隨著他們的臨時身份報告變更系統資料。

他們是冒著生命危險戰鬥在緝毒第一線的英雄,毒販想盡辦法探查他們的資料,但就算刑偵隊人員也不會嚴苛甄選背景,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知道這裡的人極少,霍緗是少數人之一。

有些認識霍緗的人寒暄的幾句,並沒有多耽誤時間。

霍緗走進盡頭的辦公室,辦公桌後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看到霍緗隨和一笑調侃道,「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

霍緗抿了抿唇瓣輕聲喚道,「大師兄。」

雷戈,緝毒隊長,霍緗的師兄。

他們的師父是一位卧底過多次震驚全國案件的緝毒警,最後在毒販交易的抓捕時因為槍戰負傷退役,霍緗大學期間成為老師的弟子,師兄弟五人,除了霍緗,四個師兄都做了緝毒警,但現在活著的就只剩他們兩個,師父在霍緗大學還沒畢業便病逝了。

他們被葬進國家公墓,沒有姓名。

他們一直是霍緗心裡的刺。

霍緗承認自己懦弱,她不是無懼無畏的,看到死亡她會怕。

她其實在避免和雷戈見面,她愧對師父,雖然師父死前對霍緗說『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道路。』但霍緗始終不能放下。

雷戈從抽屜里拿出一聽可樂,擺在霍緗面前,「知道你喜歡喝這個,我剛下樓買的。」

「謝謝大師兄。」霍緗把可樂捧在手裡,還是冰涼的,刺激地霍緗眼睛有些酸澀。

「你……」雷戈欲言又止,轉而說道,「這次有什麼消息?」

霍緗吸吸鼻子,從文件袋裡拿出吳均染吸毒的照片還有一份血檢報告,「V酒吧,冰毒,供應者是一個外號獐子的。」私家偵探在酒吧偷拍的時候正好拍到了交易畫面。

「我知道了。」雷戈說了一句在外人看起來有些敷衍的回答,已經是他能透露的全部。

雷戈點燃一根煙,煙霧裡有些看不清他的樣子,霍緗確定,就算驅散迷霧她也看不出雷戈在想什麼。

執行任務時被猜透心思就是死。

隱藏情緒,已經成為他們的本能。

霍緗只能垂下眼眸靜靜等待。

「過幾天師父的忌日交給你了。」

「大師兄?」霍緗大驚失色,這種不詳的陰影是第幾次籠罩了。「有人……」

雷戈打斷霍緗說道,「你聽我的就行。」

霍緗只能妥協,「師父見不到你會難過的。」

「我盡量。」

——

孟蒙察覺到霍緗從那棟樓里出來後就悶悶不樂,他的性子沉悶,不會開口詢問,只能坐在一邊陪著霍緗。

霍緗的電話響起,孟蒙從屏幕窺見不是警局的電話號,沉默著拉開車門將空間留給霍緗。

「施佐。」

「在忙嗎?」

聽到施佐的聲音,霍緗不知不覺放鬆了強撐的肩膀,帶著微微鼻音說,「還好。」

施佐敏銳的聽出她的落寞,「是發生了什麼嗎?」

「沒有。」霍緗吸了吸鼻子,「施佐,如果……」霍緗有些躊躇不決,這句話問出口或許只是徒增煩惱。

霍緗深吸口氣覺得還是說出來。「如果我要執行一項危險係數極高的任務,你還沒有辦法聯繫我,你同意嗎?」

施佐的呼吸聲出現短暫停滯,沉默許久,「你在哪裡,我想見你。」

「我等下還要辦案。」

「親愛的。」他們之間沒有肉麻的昵稱,這是第一次言語間親昵,施佐說,「我也不知道,我沒辦法大義凜然。如果換作是你,什麼歲月靜好只是有人負重前行的話都是狗屁,我不想失去你,我能阻攔一定會阻攔。」

霍緗低著頭,眼淚一顆顆砸在褲子上,她死死咬住唇瓣不讓絲毫哭聲泄露,「阻攔不了呢。」她不能阻攔師兄一個個的犧牲,也無法為大師兄斬去荊棘,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就連報仇都做不到。

『選擇這一行就沒想過壽終正寢,我遺囑都攢了十幾份。看到毒販落網,就是我的一次重生,也是無數人重生。』這是師父說過的話。

「阻攔不了的話……對不起,我想像不到。」施佐實話實說,在愛的人身上,誰能完全理智。

霍緗靜靜流淚,一時間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直到……「卡,你現在是謀害朱棣,眼神那麼纏綿幹什麼?搞基啊。」

「導演都70多了還知道搞基啊。」

施佐所在片場的聲音傳來,霍緗噗嗤一笑,壓抑蕩然無存。霍緗擦擦眼淚說,「抱歉,剛才打擾你心情了。」

施佐聽霍緗不在難過,他鬆了口氣,「你在我這裡沒有打擾。」

孟蒙回到車裡時,霍緗正抱著可樂喝了一大口,都能感覺到碳酸進入喉管的刺激,見她已經和平時無二,孟蒙淡淡勾起一個笑容。

兩個人一路聽著節奏歡快的歌曲,繼續奔赴下一個目的地。

……

「霍警官請稍等一會兒,小姐在洗澡。」生活助理讓傭人端來兩杯茶水,就迅速上樓。

霍緗毫不掩飾的觀察著房間。

進門時已經注意到鞋櫃里只有女人的鞋子,款式雖新但是價格不高,霍緗看過文潔的照片,她的衣服非大牌不穿,文柯現在也不需要鞋子,那麼只有生活助理和傭人。

文潔的公司也不在本地,應該不怎麼回家。

雙層別墅,沒有安裝電梯。

不是沒條件那麼就是為了控制。

一杯茶水熱氣還沒散,文柯便被生活助理抱了下來。天氣還很熱,上次見文柯穿衣時還不顯,現在只有一個弔帶衫,便能看出她已經是瘦骨嶙峋,一個女人抱起她來也絲毫不費力。

大腿從根部截斷,留下了整齊的縫合疤痕,像是被弄壞的布娃娃。

文潔坐在輪椅上,沒有掩蓋那雙腿,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你們還有什麼事嗎?」

霍緗拿出吳本妮的筆記本,遞給文柯。

文柯眼神有些疑惑,翻開第一頁看著上面的名字呆愣的許久,瞳孔微動,她並不如表現那般平靜。文柯默默合上筆記本,抱在懷裡想要讓生活助理帶她上樓。

「我們找到了吳本妮購買氰化物的證據,也該結案了。」霍緗問,「你知不知道吳本妮為什麼要殺程涵昕。」

文柯搖搖頭,「我什麼時候能帶回本妮?」

「你不是她的親人。」

文柯有些激動,「可我是……她的愛人。」

「抱歉。」

文柯想說什麼,但還是放棄了,深深的看了眼霍緗,意味不明。

生活助理將她送回樓上,轉而繼續接待霍緗兩人,「兩位今天是找我的吧。」

「你知不知道吳本妮和文柯還有接觸?」

生活助理憐惜地看了眼樓上,點點頭,「知道。」

「文潔不會介意嗎?」

「她其實不怎麼管小姐,小姐需要什麼我直接彙報給夫人的助理,她從來沒有主動向我詢問過小姐的事情,給小姐打電話也只是警告她不許亂來。」

「我在這半年了,只見過夫人兩次,每次都是斥罵小姐,我難以理解為什麼母女會變成這樣。」

「文潔罵文柯是因為吳本妮嗎?」

「是,她覺得丟人,說如果有後悔葯當時就不應該把她接回來,現在成了廢人也沒什麼用了。」

「吳本妮有沒有送文柯什麼東西?」

「每次都會送。」

「這一個月,她們們見過幾次?」

「一次,小姐和吳本妮似乎哭過,她們還那麼年輕,卻因為性向遭遇了這麼多苦難。」生活助理感慨,「有的時候都想跑到夫人面前質問,但沒辦法。」

「哭過,這次吳本妮有沒有送東西給文柯。」

生活助理想了想,「有,是一盒巧克力,現在還放在冰箱里。」

霍緗和孟蒙對視一眼,「能不能看一下。」

「這……」生活助理有些為難,但還是去取了。

孟蒙立刻取樣,用氰化物比色管檢測,包裝和巧克力中沒有任何檢測出氰化物。

霍緗回到警局時天色已晚,她再次提審了吳均染,他根本不相信是吳本妮殺死了程涵昕,更不要說兩人有恩怨了。

周宣和莉莉在之前的詢問中只說吵嘴,具體內容不明。

恩怨隨著兩人死亡徹底掩埋,可能還有一個知情人,但她似乎不願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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