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東正教會分裂，背後果然有美國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德米特里·彼得羅夫斯基/原泉】

當地時間15日，烏克蘭東正教會在首都基輔舉行閉門會議後，表決通過成立脫離俄羅斯東正教會的獨立教會，並選出39歲的新領袖。俄烏教會的「歷史性」分裂將進一步加劇兩國的緊張關係。觀察者網專欄作者原泉就此事件，採訪了俄羅斯正教會對外聯絡部書記處亞洲事務書記德米特里·伊萬諾維奇·彼得羅夫斯基。

現年39歲的基輔宗主教的主教埃皮法尼烏斯將出任新的烏克蘭「自主」東正教會領袖，圖片來源：wiki

原泉（以下簡稱原）：尊敬的德米特里·伊萬諾維奇，很高興您能在百忙之中接受我代表觀察者網對您的採訪，我們知道，在10月16日，俄羅斯東正教至聖主教公會會議宣布斷絕同君士坦丁宗主教之間的一切聯繫。顯然，這個事件對基督教世界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

而且它還涉及到許多方面，包括俄羅斯和烏克蘭的局勢，東正教會的進一步發展特別是在中國的發展等問題，因此，我會就這些方面向您提出一些問題，希望您能夠通過回答這些問題澄清中國讀者對於東正教會，俄羅斯東正教會，此次事件和東正教在華髮展的一些認識。

德米特里·彼得羅夫斯基（以下簡稱德）：好的。

原：首先，請您簡要介紹一下俄羅斯東正教會同君士坦丁東正教會之間的關係，烏克蘭東正教會的歷史和現狀，特別是其與俄羅斯正教會和君士坦丁正教會之間的關係。

德：基督教在俄羅斯傳播的歷史很悠久，早在耶穌基督的時代，聖安德烈（註：聖安德烈【前6-60年】聖經當中耶穌的第一位門徒，俄羅斯、羅馬尼亞、烏克蘭等地的主保聖人）曾到過基輔和諾夫哥羅德傳教。隨後，俄羅斯的土地上也曾出現過愛爾蘭等歐洲國家的傳教人員。而公元988年，弗拉基米爾大公接受了來自君士坦丁宗主教區的洗禮成為基督徒，使羅斯基督教化（註：羅斯受洗）。

在15世紀以前，俄羅斯東正教會是君士坦丁宗主教區的一部分。在東西教會分裂之後，君士坦丁宗主教並不承認俄羅斯正教會都主教區的地位（註：都主教，全稱教省首都主教，是天主教會和東正教會的一種教階，在斯拉夫語東正教會中，都主教的地位高於總主教，低於宗主教，即牧首），於是在13世紀俄羅斯便選出了自己的教會領袖，逐漸形成了莫斯科宗主教區。

16世紀，莫斯科宗主教區取得了完全獨立的自主教會（Автокефальная церковь）的地位。1686年，烏克蘭加入了莫斯科宗主教區，自此形成了包括烏克蘭地區在內的統一的莫斯科宗主教區。1992年，烏克蘭的所有教區獲得了莫斯科宗主教區聖統之下的廣泛自治權（Автономная церковь）。雖然烏克蘭正教會處於莫斯科宗主教區的聖統之下，但它與其它的東正教宗主教區保持著共融（В общине）的關係 。

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基輔宗主教區」的成立和獲得君士坦丁宗主教關於其「自主教會」地位的承認，這件事的本質是什麼？

德：自蘇聯解體以來，包括烏克蘭在內的各國都在追求「民族教會」。烏克蘭當局開始向教會施加政治影響，試圖建立完全自主教會。但這個進程是不符合教會法的，因此事實上是「裂教」的行為，所謂的「基輔主教區」和「烏克蘭自主東正教會」實際上是「裂教者」，不僅俄羅斯正教會不承認它們的地位，東正教世界的其它宗主教區也不承認它們的地位，這些「裂教」行為出於純粹的政治原因。

目前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只有8%的支持率，2019年3月烏克蘭將進行選舉，為了贏得選舉，波羅申科需要通過分裂教會來提振自己的支持率。

而且，有充分的證據證明，美國也積极參与到了此次「分裂教會」的活動中來。而美國曆來對君士坦丁宗主教有較強的影響力，所以美國方面通過君士坦丁宗主教，來實現其分裂教會的目的。在此情況下，俄羅斯正教會不得不斷絕同君士坦丁宗主教之間的一切聯繫。

顯然，這對東正教世界的影響非常大，與一千多年前的東西教會大分裂非常類似。君士坦丁宗主教公然站在「裂教者」一邊，根據教會法，如果同「裂教者」立場一致，那就意味者你本身已經成為「裂教者」，因此，君士坦丁宗主教自己已經成為了」裂教者「，因此現在的形勢很嚴峻。

俄羅斯正教會以及其它的一些宗主教，如安條克宗主教、塞爾維亞宗主教、波蘭宗主教和美國宗主教認為烏克蘭教會獨立之事，應當由全體宗主教根據教會法討論共同決定，而不應由君士坦丁正教會單方面決定。君士坦丁宗主教視自己為東正教會的「教皇」，但它無權自行決定。

除此之外，君士坦丁宗主教認為，除了最早的四個正教會宗主教區之外（註：即君士坦丁、亞歷山大、安條克和耶路撒冷四大宗主教區）的所有其它宗主教區都應從屬於君士坦丁宗主教。而其它的宗主教認為宗主教之間是平等和獨立的關係。比如俄羅斯正教會培育了美國的東正教會並最終給予了其自主教會的地位，但君士坦丁宗主教認為只有它有權授予自主教會的地位，因此它不承認美國正教會的自主教會地位。

還應當注意一點：君士坦丁宗主教還企圖對日本自治東正教會和中國自治東正教會進行控制（註：這兩個東正教會是莫斯科宗主教區聖統）。雖然君士坦丁宗主教從來未對中國和日本展開傳教活動。

2008年，君士坦丁宗主教在香港成立了「都主教區」，並宣稱其「總理全中國教務」，當時莫斯科宗主教區便發表聲明維護中國教會的獨立性，該聲明稱中國有自己的擁有高度自治權利的東正教會，雖然中國教會是莫斯科宗主教聖統，但莫斯科宗主教區從未乾涉過中國正教會對自身事務的管理。

在此我要強調，烏克蘭正教會（特指莫斯科宗主教聖統）在這一點上與中國和日本的正教會有相似之處：它們是獨立財政，自選自聖神職人員，自己劃分教區，雖然烏克蘭正教會在神學、禮儀方面同俄羅斯教會保持一致，但他們的一切內部事務都是完全自主的。

烏克蘭東正教的分布情況

原：有消息指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聲明支持本土東正教會的發展。而有資料表明，烏克蘭正教會的主體是莫斯科宗主教聖統，基輔宗主教只管理很小的一部分教會。因此在未來，有沒有可能出現莫斯科宗主教聖統烏克蘭正教會同基輔宗主教烏克蘭正教會之間的衝突以及發生宗教迫害事件？俄羅斯東正教會有什麼應對措施？

德：目前，我們只承認烏克蘭有一個合法的正教會（註：即莫斯科宗主教聖統烏克蘭正教會），如果當局逼迫烏克蘭正教會服從裂教者（註：即基輔宗主教區），那麼衝突是一定會爆發的。俄羅斯正教會已經考慮到了一切可能性，並試圖阻止此類事件發生。

原：我閱讀了相關資料，在目前非常著名的基輔洞窟修道院的門口已經有警察24小時站崗，以避免兩派發生衝突，這個修道院是莫斯科宗主教聖統所管轄的修道院嗎？

德：是的，但這個修道院是烏克蘭的國有財產，目前歸莫斯科宗主教聖統烏克蘭教會使用，但有收回的可能性。不過，如果烏克蘭當局要求所有教會強制服從「裂教分子」的話，一定會發生大規模的衝突。因此俄羅斯正教會努力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並希望波羅申科總統能夠明白一旦爆發衝突，其結果很可能是流血的，如果他想用血為自己的仕途鋪路的話，他將為此付出嚴重的代價。

原：您之前也看了我給您的「吉翁艦長」寫的關於此次事件的文章，在中國國內有很多學者認為，君士坦丁宗主教擁有認定自主教會的權力，事實是這樣嗎？還有，俄羅斯教會已經宣布同君士坦丁教會斷絕一切聯繫，這是不是意味著對君士坦丁宗主教實行「破門律」？在這裡我希望您澄清一下這些問題。

德：這是不對的，這只是君士坦丁宗主教自己的觀點。因為君士坦丁宗主教不是唯一的宗主教，我們承認君士坦丁宗主教擁有首席權。但各宗主教之間的地位是平等的。成立自主教會須經所有宗主教同意。但君士坦丁教會仍然是獨立的教會，因此斷絕同君士坦丁宗主教的關係不等於對其實行「破門律」，所有的問題應該宗主教們集體商議尋找大家都認可的解決方案。當然，前提是君士坦丁宗主教糾正「裂教」錯誤。

原：最後一個問題：我們知道，自2013年基里爾宗主教訪華後，中國與俄羅斯正教會的關係日益升溫，而我們也知道，俄羅斯正教會正積極準備在中國恢復東正教會的活動，請您對東正教在中國未來的發展發表一下看法。

德：首先，俄羅斯支持各國的正教會實現獨立自主，同時，俄羅斯對華傳播東正教至今已有300年的歷史，作為中國教會的母教會，俄羅斯正教會有責任幫助中國教會成長，但俄羅斯正教會幫助中國正教會發展的最終目標，是建立一個中國的教會，而不是在中國建立一個俄羅斯的教會，而在未來條件成熟時，俄羅斯東正教會將支持中國東正教會實現完全的自主。

總而言之，在中國建立符合教會法的獨立自主的中國教會是俄羅斯正教會幫助中國正教會的最終目的。

原：最後再次感謝您接受我的採訪。

德：我也非常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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