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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人追憶二月河:筆下是帝王將相,心頭是煙火人間

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 張叢博 郭啟朝 攝影 張琮 實習生 程海舟

12月15日的南陽寒風凜冽,位於南陽卧龍區白河畔的一戶簡陋小院里,樹木的葉子凋零殆盡,房屋前的藤椅在角落裡顯得孤單,似乎在等待主人凌解放回家。

二月河是國內外響噹噹的作家,但家人最熟悉的名字是凌解放。

平時到了午後,二月河喜歡到院子里,坐在藤椅上曬太陽。只是,這一次,主人要失約了。

當天上午,二月河逝世的消息突然傳出,舉國震驚。當互聯網上人們紛紛轉發、撰文表達惋惜時,有友人給陪伴在二月河身邊的家人打電話詢問,家人轉達先生的心愿說:「不想要打擾太多人。」

◆黃河的兒子

「二月河開凌解放」成絕唱

「前些年,老先生還經常出來,這一兩年不怎麼見了。」二月河家門口報亭的售貨員王勝霞,得知二月河逝世,這讓她惋惜不已,「沒想到病重了這麼長時間,我也沒能去看看。」

過去每天早上7點多,她常能看到二月河穿著破了洞的白背心,騎著破自行車往白河邊上走,「如果不知道他是二月河,大家肯定會以為這是一位老農民」。

就是這樣一位「老農民」,在南陽躬耕了半個多世紀,著就了煌煌500多萬字的「帝王系列」《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成為名副其實的大作家,被海內外讀者熟知。

12月15日,聽聞二月河逝世的消息,社會各界群眾從四面八方趕到南陽市殯儀館,幫忙布置靈堂,見先生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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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痛悼念凌解放同志」的黑色橫幅莊嚴肅穆,「壽終德望在,身去音容存」的輓聯分掛在靈堂兩側,悼念的花圈擺滿門外。前來悼念者絡繹不絕,其中不乏從浙江、湖北等遠道而來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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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家人來說,都不忍心老人走,但過去幾次在醫院裡的搶救,姑父經受了太多痛苦,每次都讓家人很心疼,這一次沒有經歷太多痛苦,就讓老人安安靜靜地走吧。」12月16日,二月河的侄女對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說,姑父二月河在北京住院時,就不希望讓太多人知道。

侄女說,今年4月,姑父去北京住院,是走著上的救護車。一家人本以為只是去短暫治療,很快就能回來。沒想到,就此一別,再無歸期。

如今,二月河先生安靜地躺在這片他生活了半個多世紀的南陽,遺像上的他面容親切。

二月河特指黃河,他從小在太陽渡旁邊生活,常說「我是黃河的兒子,我愛這條黃河」。在他的記憶中,二月的黃河,冰凌解凍,河水奔流直下,非常壯觀。1986年《康熙大帝》要出版,因為寫的是古代題材,凌解放這個名字顯得不太協調,所以取了二月河這個筆名。

二月河1945年出生於山西昔陽,3歲時,一家人隨解放軍過黃河南下,幾經輾轉,先到洛陽,最後落腳南陽。初到南陽的二月河13歲,他對這裡的第一印象是「窮」,但喜歡到武侯祠、張衡墓、張仲景的醫聖祠走走,逐漸喜歡上這座文化厚重而又舒適親切的豫南小城。

◆小院生活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最近20多年,二月河居住在白河邊一處幽靜的小院里,和平常南陽人並無兩樣。他還曾自己在院子里養了幾隻雞,為此還到大街上撿拾人們買菜丟下的青菜葉子。

從小院到白河岸邊,二月河要走過300米的同樂巷,這裡市井味道濃郁,菜攤、火燒鋪經常能看到二月河的身影,巷子的盡頭便是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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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經常光顧楊玉平的菜攤,「老先生喜歡新鮮的青菜,有時到白河邊散散步回來會到這裡順便買點麵條,沒有一點架子」。有一次,楊玉平還打趣道:「您老還親自買菜啊!」二月河聽後哈哈一笑:「我喜歡做菜。」

這一點,著名的南陽籍作家周大新有深切的體會。他稱二月河為「老大哥」,回南陽老家時,周大新常會和二月河聚聚,「他特別會做菜,有一次到我南陽家裡做客,還給我講一些飲食知識,告訴我怎麼把菜做好」。

對二月河的侄女來說,記憶中的這個小院,時常充滿歡聲笑語。

「姑父像小孩一樣,特別饞嘴,愛吃零食,尤其是糖葫蘆,經常哄著我讓帶糖葫蘆。」不過考慮到姑父血糖高,她每次只讓吃一顆。在侄女的印象里,姑父一生勤儉,日常的吃穿用從不挑剔,衣裳買啥就穿啥,剩菜剩飯從來不捨得倒掉,下頓熱熱繼續吃。

因為是熟悉的家人,侄女並沒有太多「肅然起敬」的感受,但每次和姑父聊天,都會覺得「每一句話都很有用」。

和其他長輩一樣,二月河也會問孩子們學習成績如何,但即使考不好也從不批評,而是鼓勵,還會拿自己大器晚成的創作經歷作為例子說:「沒事,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平日里閑聊的話,侄女印象最深的是姑父說的「三個天下」: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天下烏鴉一般黑。分別說的是,要勤奮,不能不勞而獲;世人總是要散的,終究會離開這個世界;要有危機意識,凡事都做好最壞的打算,才能面對挑戰。

有時談到自己的作品,二月河會希望晚輩都看看他的書,有一次開玩笑道:「人家都那麼喜歡我的書,反倒是咱們自家的孩子不怎麼熱衷我。」孩子們說:「因為咱們比較近,全家人都看,只是沒有深入研究。」

大河報記者曾多次拜訪過二月河。家裡十多平方米的書房坐不了太多人,面對客人來訪,二月河總是熱心沏茶,先傾聽,發現感興趣的話題後會興緻勃勃。書房書架上,歷史、紅學類的書籍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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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最後的一年多時間裡,二月河出現在小院里的時間並不多,由於病情一直不穩定,他多在北京的病床上。

4月下旬,老友蘇定堃曾去醫院看望二月河,「先生很激動,強坐起來,拉著我的手說:『放心吧,沒事,過段時間我就回去了』。先生狀態不錯,很有信心」。誰也沒想到,後來病情惡化,當他再去醫院探望時,「先生已經說不出話來」。

如今的小院紅牆斑駁,庭院內的植物長久缺人打理,有些荒蕪,大門上的「福」字的一角脫落。小院里的那把藤椅,再也沒有等到主人。

身邊人追憶二月河:筆下是帝王將相,心頭是煙火人間

二月河逝世當晚,侄女回家對3歲的孩子說:「你姑爺爺不在了。」

孩子問:「爺爺是不是以後就說不了話了?」

她點了點頭。

◆艱苦創作

「幾部巨著拖累了他的身體」

在南陽作家圈裡,大家都知道二月河身體不太好。

這次前來悼念的許多人對大河報記者說:「先生的寫作非常苦,那幾部巨著拖累了他的身體。」

21歲高中畢業,40歲開始創作,高中同學顧清河見證了二月河的文學之路。

十年參軍生涯,身為工程兵,白天要鑽山洞、挖煤窯,夜深之時,當勞累了一天的戰友們鼾聲此起彼伏,二月河卻偷偷地在被窩裡用手電筒看小說。一本線裝《聊齋志異》,他不僅看得熟透,還費心勞神手抄了一本。

解甲轉業,二月河回到南陽市委(今卧龍區委)宣傳部工作,最初的文學創作道路,是從研究《紅樓夢》開始的。

1980年,二月河將一篇得意之作《史湘雲是「祿蠹」嗎?》寄到有關刊物,但杳無音信。他不服氣,給紅學家馮其庸寫了一封信。

被二月河稱為「伯樂」的馮老看到文章後,稱讚他「想像豐富,用筆細膩,是小說的筆法」,並鼓勵他去寫小說。從此,二月河踏上了長途漫漫的創作之路。

遵循歷史小說「大事不虛,小事不拘」和「不求真有,但求會有」的原則,二月河投入到康雍乾「落霞三部曲」的創作。

顧清河回憶:「他寫作時非常苦,我經常到他家裡去,見他夏天在悶熱的房間里,沒錢買空調電扇,他把腳伸進水桶里堅持寫作。天天熬通宵,寫作困了,就拿煙頭燙手腕。」

那些日子,二月河晚上10點開始寫作,寫到凌晨3點睡覺。早晨7點半,天蒙蒙亮,他就起床點煤爐子煮粥,然後騎自行車買個燒餅吃,到單位上班。晚飯後睡兩個小時,到晚上10點他再起來寫作。他曾說:「一天三睡三起,我的時間都是偷來的。」

鄰居們經常看到,有時候凌晨兩三點了,對面二月河的書房裡的燈光還亮著。

寫完《康熙大帝》時,二月河過度疲勞,頭髮大塊大塊地脫落。就這樣,他以1年1卷40多萬字的速度投入創作,硬是中國的歷史晚霞畫卷,活色生香呈現在了世人面前。

談到老同學,顧清河還說了一個細節:「他的文章寫得有目共睹,但字寫得卻不咋樣。《康熙大帝》當時要出版,編輯不認識他的字,不得不找人專門抄了一遍。」二月河也常自嘲自己的字是「狗爬叉」。

近年來,雖然身體不允許寫大部頭著作,但二月河始終筆耕不綴,連著出了三部散文集。

◆大愛無言

多項捐助逝後才被人知

雖然久負盛名,但對於二月河的同學來說,迴響在腦海更多的不是他的文學才華,而是他的好。

12月15日傍晚,二月河的幾位高中同學趕來悼念,白髮蒼蒼的老先生們見到二月河的遺容,不住悲泣。

「我非常沉痛,我們倆是最親的人。」刁書林與二月河同窗5年,他悲痛地回憶,「在我上中學時,二月河就像大哥一樣照顧我。我當時家裡非常窮,吃不起飯,有一次他發現我幾個晚上沒吃飯,專門找到我,拿出存摺,把上面僅有的5塊錢取出來讓我買飯票,隔三差五帶著我去街上吃餛飩,那是19歲的我吃過最好的飯。」說到這裡,刁書林失聲痛哭起來。

二月河病逝的噩耗傳來,正在外地出差的南陽市實施希望工程辦公室主任王濤心情十分悲痛,他向大河報記者透露了一個秘密:10年間,二月河為南陽希望工程捐款達40多萬元。

10年前的一天,有位企業家來捐款,但捐款人卻要求寫上二月河的名字。當時王濤很納悶,經過詢問才得知,捐款人購買了「帝王系列」書籍,請二月河簽名,先生有承諾,凡是簽字超過三套,必須去希望工程捐款。後來慕名而來求字畫的,二月河也都讓他們先到希望工程辦理捐款手續。

「10年間,以二月河的名義來捐款的人持續不斷,最大的一筆有20萬元。」王濤記得這筆款救助了70名貧困大學生。

不少被救助的貧困大學生收到捐款之後,給二月河寫來感謝信。二月河看到學生的來信十分欣慰,但反覆交代,不許宣傳報道。

此外,來自南陽當地消息稱,二月河先後為希望工程、下崗職工、貧困家庭、新農村建設、文化活動等捐款200萬元。鄭州大學文學院也透露,二月河生前曾捐出自己在鄭大的全部工資,設立「二月河獎學金」。

「我幹不了別的,借我的一點名氣為文學上的事情助助威鼓鼓勁。」這是去年底,南陽市作協副秘書長水兵看望從北京出院回南陽的二月河時,先生說的話。

二月河常年居住在南陽,南陽青年作家多受到先生的教誨和幫助。即使在身體抱恙後,二月河先生依然關注、支持著南陽的文學事業。

去年冬天,二月河從北京出院後回南陽休養。臨近春節,水兵和幾個老友去看望,和二月河愉快地交談了半個鐘頭。

臨走時,有人提議為一個新文化欄目題個詞。「先生隨手就拿起了筆,但柔軟的筆在他手裡好像有些不聽使喚,幾個字,先生的筆尖幾次點在一個點上,我們一再說不寫了。先生卻說:你們干那麼多事,我幹不了別的,借我的一點名氣為文學上的事情助助威鼓鼓勁兒,總還可以吧。」

臨別,水兵一行一再不要二月河起身。二月河卻說:「都快過年了,你們這麼忙來看我,耽誤這麼多時間,怎能不送送呢?」水兵回憶:「他執意要送我們,先生吃力地扶著桌面,有些搖晃地站起來,用有些顫抖的手和我們一一握別。」

水兵說:「南陽作家群的活動,只要身體允許,二月河都會參加支持,對青年作家感召很大,是南陽作家的榜樣。他還通過文學大講堂分享自己的創作經驗,從不講報酬,對文學青年的推介和鼓勵,讓大家都很感動。」

「二月河常說自己是『半個河南人』,他出生在山西,但是在河南居住了半個多世紀。」李佩甫說,二月河對河南文學事業發展做出了很大貢獻,許多河南的年輕作家得到過他的幫助。

本文由樹木計劃作者【大河報】創作,獨家發布在今日頭條,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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