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新聞 >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12 月 15 日下午,首屆「匿名作家計劃」在北京揭曉了所有匿名參賽作家的真名,並公布了最終獲獎結果, 31 歲的作家鄭執憑藉短篇小說《仙症》獲獎,獎金為 6 萬元。

很多關注此次競賽的人對這個結果感到驚喜。一方面,相比參賽的許多作家(如閻連科、駱以軍、路內、雙雪濤),得獎作家鄭執沒什麼名氣,像是又發現了一顆文學新星;另一方面,揭曉所有匿名參賽作家的真名後,很多人發現自己都猜錯了,之前熟悉的作家在這次比賽中的作品呈現了完全不同的樣貌,比如看起來像是女性寫的小說《卜馬尾》和《海霧》,作者其實是男作家馬伯庸和班宇(新浪微博@坦克手貝吉塔);被蘇童戲稱為這次比賽「最佳化妝獎」獲得者的雙雪濤寫出了和之前作品差異很大的《武術家》。

「匿名作家計劃」由文學 Mook 《鯉》、微信公眾號「騰訊大家」、出版公司理想國聯合主辦。該計劃始於 2018 年 5 月,共有 35 篇作品參賽。所有參賽作家均要匿名,初評評委也需匿名。初評評委是評論家楊慶祥、作家小白、作家張佳瑋、大陸文學編輯走走、台灣文學編輯王聰威,他們評出了初選名單的 11 篇作品。終評評委則由 3 位著名作家格非、蘇童和畢飛宇擔任,他們選出了決選名單的 6 篇作品和最終獲獎作品《仙症》。

《仙症》採用第一人稱敘事,設定在東北,講述了「我」的大姑父、精神病人王戰團和其他家族成員的故事。評委會給這篇小說的頒獎詞為:「一部北方檔案。以冷峻的文字和強烈的現場感,還原了瘋癲個體與家族成員的群像。魔幻與現實感並存,內在張力充盈。在這片愛的荒原,人們以絕處求生的意志找尋愛之星火,生之意義。」

蘇童說:「這部小說特別有意思,我們好多作品當中,主人公是瘋子、是精神病,但是很少看到有人把這個人寫得真的像神經病。《仙症》裡面的主人公大概是我看到的中國作家當中寫精神病人,不能說百分之百的完美,但我想是九十五分以上的水準,寫得真好。我懷疑他身邊說不定有某個親人就是這樣。我覺得我寫不出來。」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在接受媒體群訪時,鄭執回憶了寫《仙症》的過程。「真正寫作的時間是三天三夜沒睡覺寫的,但是這個故事我沒有辦法算在我腦子裡轉過多長時間。蘇童老師猜得特別准,王戰團確實是我有原型的親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目睹了這個人去世。我那時候想了很多,但是還不清楚是什麼。所以這次比賽寫這個,好像今天能明白一些當年想的到底是什麼問題。」

「《仙症》中也有一部分是我個人生活經驗。(小說中的男孩『我』)是口吃,因為口吃所以不說話。我當時沒有口吃,但確實在青春期的一段時間,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來了一種壓抑的感覺,導致我有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沒有跟人說過任何一句話。現在看起來特別行為藝術,但是當時真的理解不了我自己是為什麼,就是有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不該那時候承受的情緒找到我。直到有一天,我開始真正認知閱讀和寫作的時候,我才知道找我的東西是什麼,都是有原因的。」

鄭執在遼寧瀋陽出生、成長,本科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社會科學院,先後在香港和台灣工作,兩年前才來到北京。 20 歲時,他出版了第一本小說《浮》。這本小說原名《我們是不是很無聊》,起初連載於網路,後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之後,他陸續出版了《生吞》《我在時間盡頭等你》《從此學會隱藏悲傷》等 5 本書。雖然有一些自己的粉絲,但一直都沒有引起公眾太大關注。現在,除了做編劇,他也是作家韓寒主編和監製的文藝 APP「ONE·一個」 的常駐作者。

雖然離開瀋陽 10 多年,但鄭執覺得,地域的改變對他的寫作沒有任何影響,一直寫的都是他的家鄉瀋陽。「我今天寫出來的東西也沒有脫離我的家鄉瀋陽。很多作家是童年的時候就決定了一切。我的童年沒有離開瀋陽一步,這個影響是骨子裡的。我真的還處在一個很原生態寫作階段,很多技巧性的東西還沒有完全學習到,就是在消耗自己人生閱歷,所以我真的覺得脫離瀋陽,我好像不太會寫了。」他說。

獲獎後,鄭執在現場顯得有點激動。他說:「以前沒有機會踏入嚴肅文學的論壇,沒在國內知名的正統雜誌上發過文章,這幾乎可以算是我的第一次。我要檢討一下,我喜歡文學,開始想做一個嚴肅文學作家,但是香港幾年實在過得太窮了。為了賺錢,我寫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從前年到去年,寫了四個電影劇本賣給資本家,生活稍微好了一些。悅然老師邀請我參加比賽的時候我非常榮幸,沒想到今天有這麼一個收尾。我想要回歸嚴肅文學和大家一起努力的時候,給了我一個這麼大的擁抱。」

需要說明的是,「嚴肅文學內部可能有通俗文學的因素,通俗文學內部可能也有嚴肅文學的因素。但是有一條,嚴肅(文學)一定不是以商業目的作為目的的。這個是最基本的。也不會有人把嚴肅文學在商業上的失敗,歸結為文學上的失敗。好作家賣得很差,很正常。但作為通俗文學,幾乎衡量它的唯一標準就是版稅。」畢飛宇說。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和很多文學獎揭曉獲獎作品的過程不同,「匿名作家計劃」希望「以透明致敬匿名」,所以主辦方在頒獎現場部分直播了 3 位終評評委的評審過程,讀者可以看到評委對每篇小說優劣的點評,直觀地知道評委的標準和趣味。而且因為匿名,相對來說,評委的點評非常直接,顧忌比較小。所以最後使得這次比賽感覺上比很多文學獎顯得公開、公正和公平。

比如觀眾見證了 3 位評委對作家獨眼(本名葉揚)的作品《我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的爭論。這篇小說探討了一對新世代夫妻的婚姻樣貌與困境,最後入圍了前三。另外兩篇則是《仙症》和閻連科的《信徒》。

蘇童稱,《我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的語言幾乎欠基本修辭、欠思考,特別像公文語言,在用寫報告的文字寫一篇非常有意思的小說。「我讀來讀去覺得是有點啰嗦的卡佛,沒有味道。這麼有意思的一個故事題材,最後沒有夠上,我覺得是因為敘事的問題。」

但是,畢飛宇認為,小說的語言是有問題,不過敘事沒有問題。這是作家故意選擇的一種敘事策略。「它是對當下生活嵌入最好的一部作品。(小說中的人)特別佛系,任何情感、價值觀、人生設定與目標,甚至慾望都可以不顧。生活本身也沒有多粗糙,他們把它過得如此得粗糙。生活本身可以是很好的語言,他們把它過成了公文。我覺得她這種敘事策略跟小說內部的整個進程是吻合的。」

格非也認為,小說的語言雖然粗糙,但敘事有作者自己的想法和深度。「她的作品讓我想起紀德的《窄門》。為什麼婚姻不能持續?為什麼說這是一個死循環?這個女的為什麼說一定要讓這個男的離開自己?這個悲劇性的東西怎麼來的?」

最後,蘇童被兩人說服了,說:「我特別不能忍受公文式的(語言),拒絕看這麼粗糙、臃腫的文字,但是經過你們的闡述,這部小說越來越高級了,我覺得合理。尤其是到最後,一場沒有愛情的婚姻成立以後所帶來的憐憫,那種被升華了的人與人之間的溫情、愛,很高級。所以現在我相信這部小說是成立的,我完全可以把它接受為第三篇。文字不好就不好吧,因為文字不好的小說太多了。」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三位評委還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評獎標準。

比如《仙症》獲獎的原因之一是它為中國文學的作品體系貢獻了一個新的人物形象——精神病人王戰團。「這個人物形象非常少見,或者是長期被這麼多作家所忽略」,蘇童說,「我們在評審的時候有很多標準,說起來蠻主觀或者說蠻殘暴,但是有一個標準基本上顛撲不破,就是我們希望小說能夠貢獻某個新的東西。」

格非則說:「我對那種具有挑戰性的、在某種意義上帶來陌生化效果的、能夠促使我們反思自身的經驗的作品比較看重。」因此,他不太喜歡《卜馬尾》,覺得敘事方法過於老舊,缺乏挑戰性。

畢飛宇的標準有兩個,一個是在作品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年輕人,更願意扶持年輕人;另一個是他更偏重能夠渴望揭示、總結、命名新生活的那種作品。因此,在最後的投票中,格非和蘇童都投了《仙症》,而他投了《我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那個作品不是說它沒毛病,我知道最後的結果是怎樣,但我那票一定會那樣投。這就表示我一個態度,有人為她鼓掌。《我們怎麼走到這一步的》裡面那對男女的情感方式,對我們這代人來講不可思議。她把它呈現出來了。我就有理由認為,她給中國文學做出了貢獻,提供了新元素。要不就是表達方法有革新,要不就是表達內容有革新。」畢飛宇對《好奇心日報(www.qdaily.com)》說。

當然,除了評審形式的公開,值得提及的是參賽形式的匿名所蘊含對文學的反思。

「我覺得我們這個時代比過去任何時候都熱愛名人,熱愛被大家熟知的名字,連我們這個沒什麼人看的文學雜誌也是邀請名人寫稿。如果村上春樹寫一小段話,哪怕特別差,我們也一定會用的。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方式。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想跟朋友們一起決定做這樣一個比賽,隱去所有的名字,我們只看到文本的本身,讓名字來決定這個作品的價值。」 《鯉》主編、作家張悅然如此解釋這次比賽的初衷。

作家止庵覺得,人都有「勢利眼」,匿名可以把這種「勢利眼」去掉。比如說朋友、熟人,或者自己仰慕的對象,可以把這些因素相對排出去。

參加過眾多文學獎評審的評委格非和蘇童在接受《好奇心日報(www.qdaily.com)》的採訪時,也肯定了匿名的價值,不會受入圍作家是熟人這種情況或多或少的影響,能夠讓所有參賽作品得到同等對待。評委也能客觀地面對作品,保持公正、公平。「跟考試的時候把考卷名字蓋掉是一個道理,我覺得是很好的一個設計。」格非說。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但是,梁文道和張悅然也都表達過匿名這一形式存在缺陷,覺得它強調的是文學的某一個面向,隱藏掉了評論其它東西的可能性,比如作者意圖和時代背景等。

即使是匿名,並不是所有作家都完全放開了自己。在接受《鯉》的採訪時,評委小白就對大多數作品表示了失望。他認為匿名並沒有真正給這些作品帶來自由感。即便是一些文筆老練的作品,內在卻也顯得游移不定,缺乏一種敘事所必需的堅定感。

有意思的是,評選時,畢飛宇和格非完全放棄了猜名字的想法,覺得肯定會猜錯。但蘇童覺得,所有遊戲都是要競猜的。結果,除了風格太明顯的一位作家,果不其然,其他蘇童都猜錯了。

關於作家名字和文學作品之間的關係,除了作家和評委需要反思以外,其實還有出版人和作為普通讀者的我們。雖然我們看到半匿名作家埃萊娜·費蘭特寫出了風靡全球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但在現實生活中,也許更多的是張悅然在《鯉·匿名作家》的卷首語中所提及的J.K. 羅琳的那個故事。

「 2011 年,J.K. 羅琳以羅伯特· 加爾布雷思的名字向兩家出版社投了新寫的偵探小說《布谷鳥的呼喚》,隨後收到了兩封退稿信,在其中一封信里,編輯好心地建議羅琳不如先去讀個寫作班,或者至少看看《作家手冊》和《作家和藝術家年鑒》之類關於出版的書籍。最終《布谷鳥的呼喚》還是以羅伯特· 加爾布雷思的名字出版了,銷量只有五百本,在英國亞馬遜網站上排到五千名之外。」

「據說羅琳更換名字,是希望獲得純粹來自小說本身的反饋,透過羅伯特· 加爾布雷思這樣一個男性名字,我們可以推測她或許試圖擺脫女作家身份帶來的束縛與偏見。但這種努力並不成功,『羅伯特· 加爾布雷思』在寂寞了幾個月之後,最終被宣布只是羅琳的一個新面具。《布谷鳥的呼喚》的銷量陡增 507000% 。隨後公開的退稿信,使這一切看起來像個遊戲,把『勢利』的出版商和『盲目』的讀者戲弄了一把。」張悅然寫道。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我們和格非、蘇童、畢飛宇還聊了更多

Qdaily:某種程度上,蒙面名家和匿名新人背後也是中國作家的代際差異。如果從你對年輕作家作品有限的閱讀經驗出發,相比自己這一代作家,你對年輕一代作家的寫作有什麼觀察或者想法嗎?

格非:年輕一代的作家,我這幾年特別關注。我關注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不太相信說,中國這麼大, 80 後、 90 後乃至 00 後這些人裡邊,就出不了好作家。很多人講,文學中斷了,或者說由於市場化進程加快……可能大家有著這樣那樣的誤解或者偏見,但是就我所看到的這些作品而言,我覺得這裡邊已經體現出非常好的東西,跟我們這一代人完全不同的特質。這個非常要緊。

我不是說我關心年輕人是真的去關心、幫助他們成長,我沒有那麼好,也沒這個資格,而是說我特別希望了解這些人在幹嘛?他們眼中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他們這樣一種特殊眼光,對我來說是不是構成某種意義?我太熟悉我周圍人、跟我同齡的人對世界的看法,不管是自由主義的看法,還是保守主義的看法,還是所謂民族主義的看法,很多人各有各的背景。但是,年輕人怎麼看、怎麼描述生活世界?這個東西會對寫作者形成某種特別重要的重新審視自己的可能。

今天的年輕作家出道的時候,他們所受的語言、形式、文體訓練比我們那一代人要好的多得多,而且他們的眼光也非常銳利。

缺陷也會有一些,他們可能受到社會話語影響的壓力要比我們那時候大很多。我們那個時代的社會話語很單一。 1970 年代、 1980 年代非常單一,你知道它是怎麼回事。那個年代相對比較容易保持你的定力,就是你要創作、生根、關注的點。今天這個時代,這個人說那個,那個人說那個,會形成重重包裹的話語,每天都在影響你。

所以我在讀年輕人作品裡邊,發現他們的缺陷是:第一,他們受社會話語的影響太大;第二,對社會話語本身缺乏哲學的、冷靜的分析。比如說莫言的東西跟這個世界的關係非常清晰。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很清晰。他作為一個作家,何以寫作的那個東西是清楚的。

在今天,我覺得處在這種變化當中,受這種話語影響特別大,不同作品會呈現不同變化。這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首先我們需要對圍繞在我們周圍的社會話語、文化話語進行研究。如果不研究,你被影響了,會認為這是你的觀點。實際上,你的觀點一開始就被別人所主導。這方面的壓力對年輕人來說,是比我們那時候大很多。我知道這很難,但對寫作者來說,非常重要。

蘇童:其實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相似性,都不想重複前輩,都想突破前輩建造的壁壘或者藩籬。他天生要突破。當然,他不管傳統、藩籬(我們簡單地說)是好還是壞,所以突破是他的本能,他盡量寫的通常來說都是跟前輩不一樣,就像我們年輕時候做的事情一樣。

但是有一個問題,我們的寫作,無論你怎麼把它歸類,文字、中文就這麼一堆。創作方向可以描述的,也就是現實主義、浪漫主義、後現代,這些種種辭彙。其實舞台沒有青年人想像那麼大。文學的舞台其實是有一個看不見的邊際。這個邊際是被文字、傳統或者小說這種形式所局限。所以,「突破」註定是一個很難很難的工作。

我有時候看年輕作家,就像這一次的匿名計劃,也有這麼一個(傾向)。好多青年作家,雖然不知道名字,我一看,就是跟我們寫的不一樣。這個很好。但是,同時你又發現有一個不足,就是他們跟我們不像,但他們之間很像。我不能說哪一篇跟哪一篇像,整體特徵就是文字的表述方式,讀完小說的整個觀感(很像)。比如他們特別喜歡,有一種像植入晶體一樣,就是植入了一塊閃閃發亮的東西。科幻元素、未來元素或者代碼元素,很多人都在這麼做,好多小說。

我第一個看見這麼一篇小說,我很新奇,但是我看見第二篇、第三篇也是這樣,發現了這麼一個問題:他們之間如何區別開?

Qdaily:為什麼會造成這種相像?

蘇童:我不知道。可能因為他們小說的知識化、未來感、科幻元素是他們這一代人共同關注的問題。因為共同關注這個問題,所以在很多小說當中,我發現了一塊閃閃發亮的植入晶體,但是有好幾個人都同時擁有。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Qdaily:「匿名作家計劃」其實也反思了如今中國的文學生態和規則。除此之外,你對現在中國的文學生態和規則還有什麼非常不滿意或者覺得問題特別大的地方嗎?比如我聽人說,在中國,一個純文學作家想要出名,很大程度上得依賴官方刊物和官方評獎系統。

格非:我不這麼看。我覺得從目前整個中國創作界的狀況來說,特別是年輕人的創作很不錯。他們有沒有獲得那麼重要的肯定,這個過程對他們來說,可能很多人覺得這個東西不是那麼公平、客觀,但是從創作的具體作品來說,我覺得我讀了這些作品,我個人還是能夠從中受到教益和啟發。

所以,我不覺得我們今天文學創作的基本狀態不好,我覺得還是不錯。他們有非常多的空間。因為今天中國的社會狀況,有一個比較好的地方,就是不同的思想、觀念、話語之間,它形成了一個非常大的空間。這個觀點不在此,也不在彼,而在於彼此之間的交鋒、對話。各個不同主體之間,形成了一個空間。那麼這當中,我覺得跟國外的文學創作一比較,就會發現這個空間其實是非常大。我是很看重這個。

蘇童:規則我不知道。因為各個機構有各自的規則,比如說有的有潛規則,但是也有好規則。好規則永遠就是公正、公平。凡是有潛伏的,反公平、反公正元素的規則都不好。「匿名」這個前提就很好,不知道他是誰。這是一個挺好的規則。

現在媒體、平台那麼多,已經不是很單一,必須在一個刊物上發表。你也知道,很多作者是直接出書。所以現在其實比我們做文學青年的時候的環境,怎麼說呢?

分開來說,一方面,那時候我們不能想像一個青年作者這麼容易就出了一本書。他必須奮鬥 5 年、 8 年才可能有一本書出版。無論去問格非,(還是)莫言也好,他們都有一個深刻的記憶,第一本書是多麼不容易出版,但現在已經變得那麼容易。當然,各種社會環境和後面的意識形態不太一樣了,是兩個時代。

所以,你既不能說現在比原來好,也不能說現在比原來差。

「只看作品,不看作家」的匿名作家競賽落幕,它帶來關於文學的什麼思考?

Qdaily:相比過去,你覺得文學在如今這個時代和社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它又應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畢飛宇:式微,越來越邊緣,越來越不重要。但是,就在這樣一個大的語境底下,對於那些真心熱愛文學的人來講,我覺得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其他人放棄的東西,我們來好好玩,好好拾掇它,挺好。

關鍵的點是,文學的利潤空間太小了。就像有些人做麵包師,做了一輩子。你說麵包跟汽車,誰的利潤高?肯定是汽車。那他為什麼到了 70 歲,願意把麵包這門手藝傳給自己的兒子?他熱愛它。

蘇童:這個回不到過去。在 1980 年代,文學對社會的引領、對社會的影響力是巨大的。今天,文學就回歸到文學這個位置。比如所謂特別嚴肅的文學,讀者別指望有 1 億。有的流行小說,它永遠會流行,會有它一批讀者。今天這個時代,文學已經分化了。它對社會、人群的巨大影響力不復存在。我覺得太正常了。

但是,文學不死。我從來不相信文學會死。因為總是有需要,那個需要就是文學生存的價值,而且也是給你的信心。人永遠需要文學。

長題圖為鄭執,來自:理想國;題圖為電影《匿名者》劇照,來自:豆瓣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好奇心日報 的精彩文章:

CK 銷售增長大幅放緩,Raf Simons 的努力不算成功

TAG:好奇心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