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唐荒揭帖救悟空，獅駝設計擒無塵

未美去世後，傻子唐荒沒有了依靠，每天到處遊盪，清醒一些的時候就打些零工，掙點錢又往往被別人騙走，糊塗起來就和垃圾桶結成了摯友，常常到它那兒饞些殘羹剩飯充饑，過著飽一頓、飢一頓的日子。

這天籮篼佛蓬頭垢面來到了新五行山，只見五千士兵把山圍成鐵桶似的，凡是上山的男人都要脫下衣服查看右乳下兩寸的地方，傳說中金蟬子那兒有一個銅錢大小的胎記。

唐荒走到關卡前，懵懵懂懂就要往裡闖，一個執勤的矮個兒士兵大聲喝道：「站住！」

唐荒停了下來，傻笑著看著那個士兵。

「脫！」士兵命令道，唐荒還是傻笑著獃獃地望著他。

「叫你脫衣服，快點！笑什麼笑，你瓜娃子啊？」

「哈哈，他可不就是瓜娃子嗎？瞧你那眼神兒。」另一個瘦高的士兵嘲笑道。

「瓜娃子可沒有免檢的權利，快脫。」

「算了吧，大聖看到他，只怕消化到屁眼兒的鮑魚都要原路返回，哪還有胃口。」瘦高個兒士兵說道。

「真是噁心，這個，嗯……」矮個兒士兵猶豫著。

正在這時，風中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聲音：「師父救我，師父救我！」

傻子人傻，耳朵可不傻，心裡更不傻，說道：「呵呵，有人在喊我，有人在喊我。」

「去去去，你這個瓜娃子，哪個在喊你啊？那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在喊他師父呢，都喊了幾十年了。」瘦高個兒說道。

「呵呵，我就是師父。」籮篼佛只管傻傻地說。

「你還是快走吧，惹些無妄災。」

「慢！」矮個兒士兵突然用槍指著唐荒，喝道，「脫！」

「呵呵，脫什麼啊？」唐荒問道。

「脫衣服！」

「脫衣服，呵呵，脫衣服，呵呵。」唐荒邊說邊脫下了衣服，一股惡臭直衝雲天，在天庭經久不散，讓神仙們都著實噁心了好些天。瘦高個兒士兵捏著鼻子猛退幾步，一波波排山倒海般的臭浪沖得他跌了一跟斗。

只見那籮篼佛一身白肉都被污垢塗成了腌臘肉，在熱浪般涌動的臭波中扭曲變形，哪還看得出有沒有胎記！

「你，瓜娃子，把右邊咪咪下面搓一下，呃——」矮個兒士兵命令道，心裡一陣噁心，差點兒吐出來。

唐荒抬起兩手，使勁兒地搓了起來，可不管他怎麼搓，身上污垢就是死賴著不肯下來，仿似那污垢早已長進肉里，沁入骨里，成為他生命里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瘦高個兒的胃已經翻江倒海起來，呻吟著說：「求求你，別讓他再搓了。」

「停！停！停！」矮個兒士兵連聲呵斥，傻子覺得搓著好玩，偏偏不停了。

周圍的臭氣越來越濃，兩個士兵受不了了，吐得一塌糊塗，邊吐邊大聲央求：「別搓了，別搓了！」

「呵呵！呵呵！呵呵！……」唐荒可不管他們的央求，傻笑著亡命地搓搓搓！左三搓，右三搓，搓得不亦樂乎，搓得歡樂祥和，就像一個化糞池，在快樂地涌動。

「齊天大聖在喊你！」瘦高個兒急中生智，大聲喊道。

唐荒果然停了下來，傻笑著說：「呵呵，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

「你快去吧。」瘦高個兒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目光散亂，奄奄一息。

「他在哪兒，你們帶我去，呵呵。」唐荒傻笑著說道。

「不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矮個兒士兵連連擺手。

「帶我去吧，帶我去吧。」唐荒不幹了，又開始搓了起來，誰說他傻？

兩個士兵的胃又開始痙攣起來，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連聲告饒：「求求你別搓了，我們帶你去，我們帶你去還不成嗎？」

「好啊好啊，我去救徒弟了，我要去救徒弟了，啦啦啦！」唐荒呵呵笑著，高興得手舞足蹈。兩個士兵掙扎著從一大灘嘔吐物中拔出身體，領著唐荒，踉踉蹌蹌，順著羊腸山道，很快就到了關押孫悟空的石匣前。

就在這時，從石頭後又跳出了兩個士兵，只見他們一個長得肥頭大耳，肚子腆著，屁股翹著，哈喇子流著，手拿九齒釘耙，吭哧吭哧喘著粗氣，原來就是那投錯豬胎西天取經立地成佛半脫豬相的天蓬元帥凈壇使者豬八戒。另一個長得黑炭圓似的，手拿降妖杖的可不就是捲簾大將金身羅漢沙和尚嗎？原來觀音發現到新五行山祈求長生不老的居士越來越多，害怕金蟬子來後遭遇不測，讓豬八戒和沙僧來保護他。可他們誰也不知道金蟬子投生後長什麼樣，只好天天到孫悟空這兒來守著，守了十多年，反成了那猴子的聽差，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樂不思西天了。

「嚇！你們幾個，幹什麼來了？」豬八戒指著幾人問道。

「大哥，你們守這兒啊？辛苦，辛苦。這個人說他要來救徒弟，我們就把他帶來了。」矮個兒士兵滿臉堆笑，見豬八戒軍銜比他高，上前敬了一個禮。

「徒弟？你徒弟是誰啊？」豬八戒捏著鼻子，圍著唐荒轉了一圈，問道。

「我的徒弟就是孫悟空啊，你見過他沒有？」籮篼佛傻笑著問。

「噗！」豬八戒把中午倒進肚裡的飯菜全噴了出來，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差點兒腸痙攣，一邊笑一邊喊，「猴哥，師父來救你了，師父來救你了！」

沙僧也覺得好笑，他捏著鼻子走上去對唐荒說：「施主，這玩笑可開不得，你快走吧，一會兒被妖怪給吃了。」說完這句，他也大笑起來，那移山大聖端著這盆臭肉，不知道還有胃口不？

孫悟空已經從石匣里伸出了腦袋：「師父？師父在哪兒？」

籮篼佛嗖就竄了過去，摸著他的腦袋嬉笑著說道：「悟空啊，為師可找到你了。」

孫悟空哧溜一聲把腦袋縮了回去，整個石匣已經臭味瀰漫，臭氣熏天，孫悟空不停地嘔吐著，把中午土地送來的鐵丸銅汁都吐了出來。邊吐邊喊道：「完了，完了，這地方本來就窄小，又弄得這麼臭，天哪，這日子沒法過了，沒法過了！」耳朵里摸出金箍棒，晃一晃碗口粗細，乒乒乓乓就要把這石匣打碎，好恢復自由之身。

奈何這如意監，乃是由西天靈鷲山下五千丈深處的石精製成，無堅可摧，無物可腐，無汁可蝕，縱使有天大神通，如何能夠打開？

孫悟空在裡面發起神經，如意監內立刻電閃雷鳴，金蛇狂舞，那沁人心脾的臭波也洶湧澎湃，四處激蕩。孫悟空吱吱亂叫，凄厲狂嘯：「救命啊，救命，誰來救我？」

唐荒嘻嘻笑道：「徒兒莫急，為師這就救你。」一轉身就往山上跑去，不一會兒就到了山頂。

只見山頂上有一個四方的石頭，金光萬道，直衝牛斗。在那石頭上有一黃色的紙片兒，上書六個大字「奄嘛呢叭彌哞」，熠熠發著金光，紙片中間還放著一枚褐色的鳥蛋。

唐荒上前就要揭那紙片兒，只聽空中「嘩啦」一聲響，現出個金甲羅漢，踏著五色祥雲，大聲喝道：「兀那傻子，悟茅在此，別動那帖子！」

「呵呵，為什麼不能動？」傻子冷笑道。

「俺是西天如來佛祖的護帖使者，這帖是佛祖心筆書畫，不是誰都能動的。」這護帖使者工作倒是輕鬆，整天躲在空中磨皮擦癢，有人找茬兒了出來吆喝兩句，一般人就嚇得屁滾尿流了，可唐荒不是一般人，他是二般人，很二的人。

「呵呵，我要救徒弟。」唐荒傻笑著又要去揭帖兒，這時矮個兒、瘦高個兒士兵和豬八戒、沙和尚都趕到了，一起圍了上來。

「你徒弟是誰？」金甲羅漢問道。

「就是孫悟空啊，弼馬溫孫悟空，齊天大聖孫悟空，斗戰勝佛孫悟空，情癲大聖孫悟空，都是他。」唐荒痴笑著說完，也不管金甲羅漢同意不同意，徑直揭起那紙片兒。只聽啪的一聲響，那鳥卵掉落在地，裡面飛出一道金色的光線，唰地鑽進唐荒的額頭，霎時間就不見了蹤影。原來這鳥兒名喚隱禽，以人的腦電波為食，排放出潛意識，可以幫助人思考問題。佛祖後來以佛識探望，知道這金蟬子落世後將痴痴傻傻，遂命阿儺、迦葉將其放於六字真帖之上，待金蟬子到來後鑽到他腦子裡，引導他去尋找貂蟬。

「老沙，好像真的是師父耶？」

「是啊？怎麼變成傻子了？」沙僧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金甲羅漢悟茅在空中躬身施禮，說道：「果然是旃檀佛爺，失禮，失禮，我要去回復老闆了。」當下把手一招，那紙片兒飛向了空中，再將身一扭，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師父，果然是你。」豬八戒和沙僧歡喜叫道。籮篼佛呵呵傻笑著，也不管他們，徑直向山下跑去。

矮個兒、瘦高個兒士兵一見，互相使了個眼色，跟著唐荒跑了下去，邊跑邊掏出對講機，狂呼亂叫：「大聖，大聖，我們找到金蟬子了！」

很快唐荒就跑到了石匣前，高興地喊道：「芝麻芝麻已開門，徒弟徒弟快出來。」

孫悟空被雷電轟得全身毛髮倒豎，如同一顆仙人掌，正把頭伸出石匣換氣，看見唐荒回來，嚇了一大跳，厲聲喝道：「別過來，你別過來！」

唐荒果然停下來，茫然地站在那兒。矮瘦兩個士兵見狀大喜，也顧不得唐荒身上的臭氣了，一人抓住一隻胳膊，拉起就跑。

豬八戒和沙僧也跑了下來，到了石匣之處，不見唐荒，連忙問道：「猴哥，見到師父沒有？」

「哪有什麼師父，只有一個臭傻子。」孫悟空用手扇著鼻子說道。

「那真是師父耶，他到哪兒去了？」

「什麼蒸師父煮師父，那兩個兵把他抓走了。」

「啊？真要成蒸師父了，師父啊，你的命好苦啊。」豬八戒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喊起來。

「二師兄，別哭啦，救師父要緊。」沙僧連忙說道。

「啊，對，對，救師父，救師父去。」豬八戒一骨碌爬起來，拿著九齒釘耙就追了下去。

沙僧也提著降妖杖跟了上去，跑幾步又回來，對孫悟空說道：「大師兄，師父已經把封帖揭了，你可以出來了。」

孫悟空大喜：「好，你們都跑遠點，一會兒動靜有點大。」

豬八戒和沙僧一趟子追出去，遠遠就看見整整齊齊排列著很多大炮，那兩個士兵正拉扯著唐荒跑向炮陣。豬八戒大急，高聲叫著：「識相的，快放下我師父！你們可知道他的大徒弟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么？」

沙僧也大叫：「師父，別跑了，大師兄要出來了！」

唐荒可不管，兩個士兵拉著他跑，他覺得挺好玩，越發跑得快了，就像一條會走路的腌帶魚，散發著濃濃的臭味，邊跑邊喊：「呵呵，來追我，來追我呀。」

很快他們就跑進了炮陣，豬八戒一看不好，架起蓬蓬雲，從空中飛了過去。

就聽見那邊一聲號令：「開火！」

只聽見噠噠噠噠的槍聲響起，緊接著耳邊傳來嗖嗖嗖的子彈聲，豬八戒趕緊舞動九齒釘耙，真箇是水泄不通，風雨不透，把那子彈叮叮噹噹都擋了出去。沙僧也如法炮製，勉強抵擋著向後退去。

「預備——放！」那邊又發號令了，只聽見轟隆隆炮聲響起，豬八戒趕緊降落雲頭，和沙僧一起找個坑躲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聲轟天巨響裂空而來，震得人耳膜發熱，耳屎像爆米花一樣激射而出。大地在顫抖，在怒吼，在咆哮，在波動，炮車也跟著波動，隨著地面一起一伏，彷彿正和大地行著苟且之事。所有士兵都站立不穩，東倒西歪，趴倒在地。

「娘希屁！誰把原子彈裝炮筒里了？」移山大聖大聲喝罵。

「沒有啊，大聖，就裝的普通炮彈。」

「那怎麼威力這麼大，山都炸垮了？」矢吹恭一指新五行山，怒氣沖沖，只見那五座大山正在一層層往下垮塌，騰起巨大的煙霧。

「嘻嘻，不好意思，是俺老孫不小心弄垮的，罪過，罪過，阿彌陀佛。」半空中突然響起孫悟空的聲音，原來他已經脫出了石匣。

「哈哈，原來是七弟，恭喜賢弟重獲自由之身啊。」矢吹恭望著半空中歡蹦亂跳的孫悟空，先是一驚，旋又笑嘻嘻說道。

孫悟空伸手道：「拿來！」

「什麼？」

「你既向我賀喜，哪有空口白牙賀喜的道理？」

「哈哈哈哈，未曾想賢弟今日就脫出樊籠，不曾備得禮物，且容日後補上。」

「不成，不成，賀都賀了，又不給禮，豈不是消遣俺老孫？」

「哈哈哈哈，賢弟說得好，我讓小的們馬上備辦，來人啦！」矢吹恭喝了一聲。

「不用啦，現成的就有，哪裡還勞煩費那麼大的神。」孫悟空擺手說道。

「好兄弟，說那些，馬上就可備好。」

「喀——」孫悟空呲牙喀了一聲，喝道，「我說不用就不用，剛才那傻子就是最好的禮物，快給我交出來！」

「原來賢弟也有此心，自當一起分享，長生不老，若何？」移山大聖強壓怒氣笑道。

「這倒不勞費心，俺老孫早已不生不滅，與日月山川同壽了。」

「賢弟既已跳出生死界，不在五行中，難道就忍心看愚兄早晚被閻王勾拿，受那油煎鋸齒之苦嗎？」

「啊哈，想長生不老？多大的事兒啊，怎麼不早說呢？」孫悟空忽然詭異地笑著，向移山大聖招了招手，「來來來，你且附耳過來，俺老孫傳你個長生不老的妙方兒。」

「賢弟可是當真？」

「出家人不打誑語。」

「好。」移山大聖大喜，縱上雲頭，耳朵送了上去。孫悟空扯著他的耳朵，悄悄說道：「不是有緣人我不告訴他，這個秘訣很簡單，只有八個字，你可聽好了，早晚習之。」

移山大聖連連點頭，面露期待之色。

「這長生的秘訣嘛，就是：保持呼吸，不要斷氣。哈哈哈哈！」孫悟空狂笑起來，二十多年的鬱悶澎湃而出。

移山大聖臉都氣綠了，嗆啷一聲，百鍊焚心刀出手，向著孫悟空頸脖砍去。孫悟空早有防備，金箍棒一擋，兩人就在空中廝殺起來，乒乒乓乓，刀來棍往，全力鬥狠，一直打到新五行山頂，真箇是：

萬年奇葩石猴猻，出身仙石自不凡，

兩遭慘被石匣禁，一生與石結奇緣。

今番脫卻石籠樊，胸中塊石無處掀，

雷霆震怒石破天，飛砂走石出禪關。

獅王志比石更堅，常許磐石不老願，

五行山前石不爛，滴水穿石壽肉現。

可恨奸狡石猢猻，心如鐵石將他騙，

自詡長生石般壽，日月山石嘆不堪。

秘訣語出石猴口，卻是頑石欺逛言，

獅駝激憤石心怒，電光火石兜頭斬！

穿雲駕霧石筍巔，摧山裂石戰正酣，

拚卻此身石玉焚，躬蹈矢石勇爭先！

一妖一佛正打得天昏地暗之時，孫悟空抽空跳在空中，高聲叫道：「八戒，沙師弟，快救師父。」

八戒駕起蓬蓬雲，沙僧駕起捲簾雲，呼嘯著向營盤衝去，矢吹恭見勢不妙，怒喝一聲：「放炮！」自己一溜煙跑回了隊伍里。

只聽見萬炮齊鳴，大地震顫，孫悟空揮起金箍棒，舞得水泄不通，那些炮彈都打在金箍棒上，轟然爆炸，火光衝天，孫悟空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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