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業26年，桃李滿園，據說每個中國人都欠他一張電影票
文｜浮光掠影
《冥王星時刻》和22年前的《巫山雲雨》一樣，都著力刻畫當代人的迷茫與困惑，後者拍攝於中國商品浪潮最風起雲湧之時，前者誕生在中國實現初級繁榮之後，影片的主人公都被時代所鉗制，卻也從不停歇在其中的掙扎與反抗。
很多人以為：「章明」就等同於藝術電影，但其實不然。中國第一部偶像劇居然也出自他手，那部名為《真空愛情記錄》的電視劇，堪稱內地版的《流星花園》，曾創造收視奇蹟，成為一代人的溫馨記憶。
《真空愛情記錄》堪稱「造星工廠」，保劍鋒、馬伊琍、陳龍因該劇一夜成名
但當問及為何不拍攝一部「北京夜未眠」或「上海遇上舊金山」時，章導回答：還是出於對資本兩面性的考量。
這類愛情喜劇，從台前到幕後，自有一套運行邏輯。充足的資金也意味著新的遊戲規則：原有劇本可能被全盤否定，失去自主選擇演員的權力，長期的合作夥伴遭遇替換，駕輕就熟的拍攝理念受到挑戰。
而章導也說：在尋找投資方面，他習慣守株待兔，而不喜歡主動出擊。因此，其他導演都在與時俱進，而他卻在「原地踏步」。
他甚至笑言：自己的學生也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或執導有超強IP加持且投入巨大的商業片，或操刀有幕後推手，按照大片模式打造的文藝片，而自己行走江湖26年，最新力作《冥王星時刻》成本也不過剛過千萬。
而伴隨中國電影產業的蓬勃發展，作為培育電影人搖籃的北京電影學院也由注重學術逐漸轉為以創作為主流，於是相比從前的著力藝術熏染，現在則更宣揚如何在市場立足。而在中美電影互動日益頻繁的當下，好萊塢路線也在北京電影學院里大行其道，與此同時，對許多新生而言，進學校已經不亞於入社會，從前遠離喧囂的象牙塔，早已變成學子儘快融入行業的中轉站。
而身為導演系教授的章明，也被裹挾進這一深刻變革的洪流之中！
工作中的章明導演
先前有一位同仁曾告訴章明：在中國這個轉型期的社會，想要在影視行業成長，就要遍嘗五穀雜糧，以便在別無選擇中歷練出自主沉浮。這些年，章導照此身體力行，有驚喜也有失落，但他的過人之處卻在於適者生存後沒有隨波逐流，而是逆流而上。
今年，姜文導演為宣傳《邪不壓正》空降《創造101》；賈樟柯導演請來江湖兒女之一的楊超越為影片站台；張藝謀導演與papi醬對談《影》；但章明導演卻依然對《冥王星時刻》惜時如金，「這超出了我作為導演的工作範疇。」
章導絕非不擁抱市場，只是他有自己的處事哲學。在他看來：衣食無憂且能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就已心滿意足，如果聲名在外，勢必會被世俗所累，再想全心全意投入所愛，談何容易！
而啟用非職業演員一直是章導電影的一大特色。呂星辰出演章明導演的《郎在對門唱山歌》時，還是一名中學生，卻憑藉該片奪得第14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最佳女演員獎。而在《冥王星時刻》中，單是言及看《黑暗傳》會失明的片段，「村民」的表現就令人忍俊不禁，更遑論還有扮演「嚮導」的易平，和賈樟柯的表弟韓三明類似，又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民間影帝。
在片中，他慈眉善目、臨事不靡，卻信口雌黃、一意孤行，言談時總是信誓旦旦，兌現時卻困難重重。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冥王星時刻》里由曾美慧孜所演繹的春苔則相當原生態。
和《巫山雲雨》中的陳青相仿，春苔也青年喪夫，與公婆以及幼子相依為命，雖然時間已划過20年，但陳青囿於年代，春苔困在世俗，使兩名正值芳華的女性只能在日復一日的獨守空房中消磨著不疾不徐的年輪，然而，即便如此，她們也沒有泯滅來自心底的野性呼喊。
這便是以章導為代表的嚴肅電影人所熱衷表現的生命張力。藉助兒女情長，謳歌不滅的愛火，在或明或暗間，造就著現實中難以計數的悲歡離合以及整個人類世族的生生不息。
但如今再想找尋符合片中人物質感的演員，章導坦言：難上加難。
「『明星』高不可攀，即使接洽成功，也面臨片酬高企與檔期衝突的問題，而對於新人演員，但凡有出人頭地的潛質，早已被經紀公司『鯨吞蠶食』，與他們所屬東家商談，難免利益先行！」
但一旦找到心儀人選，章導多年的行業積累也會讓其與電影角色無縫對接。
曾美慧孜是名天賦異稟的演員，可塑性極強。在《冥王星時刻》里，當她穿上那件千挑萬選的粉紅色上衣，臉上塗抹的油脂映襯著開拍前小酌所形成的高原紅，一名深陷慾海情魔的女性被其詮釋得入木三分。
在章明導演所擅長的「情已生卻未了」的場景中，春苔為不可能的可能跋山涉水，卻再一次幻化成空，紅彤的臉龐瞬間黯淡無光，只徒留手中機械性的勞作與空洞無望的眼神。
而與近年票房一路狂飆相伴，中國電影軟實力的遞增也有目共睹。《海王》提前本土兩周在中國上映，一部《無名之輩》最終上演了「摘金奇緣」，《地球最後的夜晚》居然登上了淘票票想看人數的榜首，章明導演的電影也迎來了首次公映。
這的確是中國電影的大好時光！曾經不能在影院一決雌雄的影片只能在與電影頻道的互利互惠中，儘力挽回損失，但如今伴隨視頻平台的群雄逐鹿，影片的售賣渠道也大為拓展。
《冥王星時刻》已經被愛奇藝收購，出品方已無回款壓力。
但與之相對，雖然中國電影市場的蛋糕越來越大，但藝術電影所佔的比例卻大不如前。
一部電影，為分攤成本，會招攬更多投資方加入，順勢在宣發環節也會收穫足夠流量關注，從而擴大影片的影響範圍。而當金錢逐利的本色展露無遺，有盈利屬性的電影勢必受到追捧，繼而影片類型的單一化就在所難免，而籠罩賠錢陰影的文藝電影則更加舉步維艱。
章導說：常住北京多年，因這座城市而有的觸動卻幾乎為零。但被自然孕育而成的故鄉巫山，即使闊別許久，卻依然魂牽夢縈。而當光芒散落巫山附近的神農架原始森林，明暗交織間，片中的每個人都經歷了屬於自己的冥王星時刻。
那種穿過幽暗歲月，即將重見天日的喜悅，卻因太陽還未升起，晦暗仍然縈繞周身而感到沮喪，但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過，嶄新的一天還會遠嗎！
如果這個世界真有人是為電影而生，那章明導演就是其中一位，如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那樣的不竭創作者就是章導從影的終極理想，因此你可以不喜歡他的電影，但你一定欽佩他的獨立人格與自由思想。
又是一年巫山雲雨時，只是今年的雨比往年都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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