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記》：真心與人交往，共看清風明月

日知錄

肝膽相照，欲與天下共分秋月；意氣相許，欲與天下共坐春風。

——《小窗幽記》

《小窗幽記》中的這句話很是耐人尋味，乍一看似乎是在說人與人之間交往的事，但仔細再讀似乎又是在寫人與大自然之間的關係。實際上，這句話的巧妙之處正是將兩者結合了起來，既寫出了人與人之間的肝膽與意氣，又包含了人與物之間的瀟洒與適意。

肝膽是血性，也是誠意。在血性光芒中愈見誠意。

肝膽相照能夠化敵為友，冰釋偏見。鮑叔牙對觀眾的寬容與洞見留下了管鮑之交的佳話，藺相如對廉頗的不計較與坦誠成就了負荊請罪的美名。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鄰。」有德行者不至於孤單也不怕被誤解，自有肝膽相照的人前來接近。

意氣是志趣，也是情誼。在志趣相投中愈見情誼。

意氣相許能夠得遇知交，升華友情。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與鍾子期即使不相見也能通過琴聲來得知彼此的心意。亂世之中顯情義，孫策與周瑜在漢末建立江東政權的過程中彼此信任，相互欣賞，也吸引了一大批江淮間的士大夫。馮夢龍曾經寫過：「合意友來情不厭，知心人至話投機。」

但《小窗幽記》中此句在這裡說的，還並不是兩個人之間，或者幾個人之間的友誼而已，而是有與天下共享世間萬物的胸襟。人不可能只與身邊的人交往，也不可能對每個人都用長時間來考驗是否有成為知己的可能，但若是對待他人，都能秉著一顆肝膽相照與意氣相許的心，那麼秋月別枝，又何處不快意；春風拂柳，又哪處不自在呢？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今，我們都免不了要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這句話並不是說遇到每一個人都要掏心掏肺，而是沒有機心，沒有惡意，用純粹而坦然地心境去結交朋友，去了解他們人的本身，而不是只直勾勾的盯著對方的手上有什麼，能給自己什麼。物慾纏身，以利結群之人，不會去在意清風明月的愜意，甚至將大氣水源皆欲佔為己有。若是俞伯牙與鍾子期在彈琴的時候將高山流水皆視為私有之物，又如何能彼此心意溝通？他們是在享受高山流水間這一份難得的閑雅，也懂得在自然之中找尋到屬於自己的位置。此刻，或者是永久，人與人，人與琴，人與高山流水，都是彼此契合的。

蘇軾《前赤壁賦》寫道：「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自然之景屬於天下人，《赤壁賦》中蘇子的這份閑情與釋然，不也正是人間的真情與廣闊的胸襟最好的寫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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