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眼淚的眼淚，假面騎士的行動綱領
作者：煌言
封面：《假面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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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東映超級英雄年代記（十四）
【本周的東映超級英雄年代記】
第十四回 《假面騎士》製作順第4、5、6話雜談
《假面騎士》製作順序的第4本，是放映順序的第3話《怪人蠍子男》，並且是唯一與第1話同製作陣容的一回。監督竹本弘一以《假面騎士》初期的這2本，奠定了日後東映超級英雄的全面基盤，後來他又親自成為超級戰隊系列史上最重要的監督，沒有之一。
竹本監督的待遇是特殊的，他在整個假面騎士系列也僅有2本演出，第1話《怪奇蜘蛛男》和這一話。之前第1話竹本組是特例的單獨攝影，製作順第2和第3本折田組是正常操作方式的兩本同時攝影，第4本竹本組又是特殊的單獨攝影體制了。另外這次還又讓去相對遠的地方取景了，之前折田組的2本都是只在東映生田攝影所附近取景的，第1話時也讓竹本組去了小河內堤壩取景。
這次去的外景地在海邊的千葉縣館山市，坐劇組攝影用的大客車從東映生田攝影所出發，一來一回夠一整天的時間了，相比折田組資源好。竹本組1971年2月28日開機，在館山的外出攝影為期2天。順便在館山外景地的期間，飾演女主角綠川琉璃子的真樹千惠子，在旅館附近的溝渠里發現了2隻小狗被放在紙箱里，也就是2隻棄犬。琉璃子小姐便把它們帶回了東映生田攝影所，並且還取了名字，這2隻小狗將來會在《假面騎士》正片中有複數次出鏡的。
《怪人蠍子男》的劇組班底與第1話《怪奇蜘蛛男》幾乎沒有差別，只有一點，大映出身的那個老牌攝影技師山本修右，在前3本起了個開頭作用後退下前線了。上回也提到過的他的弟子筱原征夫，從這回起正式接任《假面騎士》的攝影技師一職，往後連續擔當成為真正的主力。於是《假面騎士》製作現場第三區塊即第4本的主要製作職員陣容如下：
腳本=伊上勝，助監督=塚田正熙，監督=竹本弘一。
攝影=筱原征夫，照明=太田耕治，美術=三上陸男。
製作進行=伊東暉雄，技斗=高橋一俊，場記=藤波真理。
製作現場前半季度的變遷：
製作現場攝影的順序和腳本作成的順序上，《怪人蠍子男》雖然都是《假面騎士》的第4本，不過論腳本執筆時的前提，劇情的確是緊接第2話的，所以放映順序也忠實地安排在了第3話。第1話時綠川琉璃子與本鄉猛素不相識，第2話時琉璃子正在將本鄉視為殺父仇人，第3話時琉璃子的稱呼為本鄉桑了，第4話時稱呼為猛桑，這個順序也很明確。
並且第1話時緊鑼密鼓地交代開篇大局，第2話重在表現修卡方面，第3話則出現了一段假面騎士的自我特訓，藉以台詞解說假面騎士的能力技能和變身原理這之類的設定。整個順序一氣呵成，如果放在現在這也相當於是，到時候直接出現一段劇中的實質玩具廣告了。不過1971年7月以前，《假面騎士》還並沒有與玩具行業扯上關係。
假面騎士本鄉猛被修卡變成改造人之後的遭遇，之前第一回表現為不能碰器具了，第二回表現為不能碰人了。這回終於到了親友也遇害，成了腦改造已經完畢的修卡改造人，並且本鄉還得親手結果了他。上回第2話是表現修卡的怪奇性，這回則就是表現修卡的殘酷性。修卡的殺人蠍子實驗，竹本監督再次用第1話時使用過的，逆迴轉攝影的手法來明確演出人死亡的過程。而之前折田監督在第2和第3本時就只是用一種象徵性的演出，沒有直接明確地在鏡頭中描寫死亡。
見上圖，這一話前半假面騎士變身時，明明本鄉猛狀態是在公路跨上車後變身的，變身後卻是一段假面騎士背對著鏡頭，在野外草地上疾馳的畫面。這裡竹本監督是直接把第1話後半變身後，機車旋風號在草地上冒著煙疾馳的影像移用過來了，反正都是自己演出的場景。接著是下車的假面騎士阻截住修卡的車，對著修卡戰鬥員奔跑過來的正面影像。
這裡為了表現假面騎士的奔跑速度之快，也對應前面劇情台詞所解說的改造人數倍於常人的身體能力，竹本監督又再次用了我們已經講過多次的他那2個老手法。第一是多個短鏡頭銜接在一起，形成跳幀式的影像，第二是配合延時攝影實現高速的演出，所以最終達成了好似假面騎士百米衝刺全程不過3、4秒的影像。後面緊接著面對修卡戰鬥員圍毆的演出，更是繼續用這兩招，相當於再現了第1話時經典的那個圓陣動作戲。
竹本監督從第1話開始就很頻繁地，喜歡用下圖最左側這種穿黑絲襪的女修卡戰鬥員出鏡，作為表現修卡的詭異的一種演出。我們知道戰鬥員原則上是大野劍友會的成員來扮演，因為是動作戲擔當嘛，往後那麼長几年都是的。而這種出現女戰鬥員時則不是，是靠東映自己派出龍套演員。再說了其實大野劍友會沒收著女弟子在修行，收了數量也不夠。
順便下圖這個，本鄉帶著琉璃子跳出修卡據點的場面，跳起的鏡頭當然是用了大野劍友會的替身演員。當時又沒家用錄像電視節目的機能，這個鏡頭又反正也是一瞬間的事，於是這五毛片也就沒多花時間打理好替身演員的髮型了。
不只是死亡場面的演出，下圖動作戲竹本監督也再次用了逆迴轉攝影。順便這個時候，後來有名的那個假面騎士變身姿勢的雛形，殺陣師高橋一俊已經先用上了，將來正式的變身姿勢也是他自己設計的。這一話與第1話同樣，充滿著竹本組對當時新時代作品如何表現的大膽嘗試。既然是改造人，這種存在會做怎樣的動作呢，這種生物打起架來會是個什麼樣呢？正因為是初代的《假面騎士》的現場，所以才會有這種從零發想的思維方式。
那種具備疾速感的影像，大量短鏡頭跳幀和延時攝影配合的手法，多年後在竹本監督擔當演出的超級戰隊系列中也能常見。本回最後對決場面時，假面騎士對蠍子男使出的必殺技，不是騎士踢而叫作騎士剪刀腿。照今天的一般印象來說，假面騎士最後給修卡改造人發便當時，當然首選必殺技是騎士踢，其實這一話的腳本上也是普通地寫上了騎士踢。但是當時畢竟還是初期，印象遠沒有這麼根深蒂固地確立，站在竹本監督當時的立場，他自作主張地想挑戰一下新的玩法，這才有了這麼個剪刀腿。
下圖是當時這一場面的攝影現場，光這一出必殺技的場面就耗費了半日來攝影，存在大量正式放送的版本中沒有使用的廢片鏡頭，不過當然是已經都處分掉了。最左側照片的左下角，露臉的人是攝影助手川崎龍治，戴著白色毛織的帽子背對鏡頭的人是場記員藤波真理，以前提過他倆的在現實中是一對小夫妻。蠍子男的演員和第2話中蝙蝠男的演員相同，是大野劍友會的佐野房信。
這一話的攝影期間中，從館山外景地回到東映生田攝影所後3月3日，製作局每日放送電視台（MBS）派了記者來採訪演員，順便還要擺拍劇照用作宣傳廣告。下圖左側就是接受採訪中的主演藤岡弘，還穿著假面騎士的服裝沒戴假面的狀態，以及飾演女主角綠川琉璃子的真樹千惠子，飾演琉璃子的友人野原廣美的島田陽子。右側2張是同一天擺拍的劇照。
本回之後，身為導向監督的竹本就徹底完成任務，離開《假面騎士》的製作現場了。然後回歸電視劇《秘鑰獵人》的現場，因為原本他就正在參加這個劇的監督輪班陣容，這是另一個東映製作的間諜動作片。不過MBS方面也看上了他的演出，編成局影視部的那個庄野至部長多次提出，讓竹本回來再拍幾話好了。
但是由於竹本的那種大量短鏡頭的演出作風相對麻煩耗時，東映生田攝影所的內田有作所長出於經濟性的考慮，最終還是決定不要他常駐製作前線了。現實性地節省成本優先於理想性地追求質量，我們第3次提到這點，就是《假面騎士》如果要單純放當時的日本電視劇來說算普通作品，不過硬要以特攝片的角度來說的話，畢竟本質上還是適用於五毛片這種形容。
往後製作順第5本和第6本，就再次恢復成正常的操作方式了，2本同時攝影，形成《假面騎士》製作現場的第四區塊。第5本是放映順的第8話《怪異！蜂女》，第6本是放映順的第5話《怪人螳螂男》。我先來解釋一下這裡有段製作順和放映順的糾結差別，開機是《怪異！蜂女》在先，殺青是《怪人螳螂男》在先，所以最初預定的放映順序就把《怪人螳螂男》擺在前面了。這時便意味著，按照製作順序的編號來說，第5、6本在放映順時先放6後放5。
不過後來又有變，這兩話之間又插進了2本，後面的製作順第7本和第8本。所以整體上變成了這樣，製作順的第5、6、7、8這4本，在放映順中變成了6、7、8、5這麼個先後關係。因此製作順第7本和第8本成為了放映順第6話和第7話，看過《假面騎士》的能知道這兩話劇情上是連續的前後篇，同時也是假面騎士系列史上最初的連貫劇情前後篇。
MBS方面想儘早放送這兩話，至於這個調整安排的具體原因，講到製作順第7本和第8本時我們再來說。現在先繼續看製作順第5本和第6本，這一區塊的主要製作職員陣容：
腳本=瀧澤真里，助監督=長石多可男，監督=北村秀敏。
攝影=筱原征夫，照明=太田耕治，美術=三上陸男。
製作進行=大里俊博，技斗=高橋一俊，場記=藤波真理。
再放一遍製作現場前半季度的變遷：
這2本是腳本家瀧澤真里在《假面騎士》的亮相之作，成為僅次於伊上勝的《假面騎士》輔筆腳本家。瀧澤就是之前市川森一離開企劃前線去參加《歸來的奧特曼》，臨走前給東映的平山亨製片人推薦的腳本家。市川是在《恐怖劇場失衡》中與瀧澤相識的，這是圓谷製片廠於1970年製作的電視劇，名義上是圓谷英二在電視業界的遺作。《假面騎士》初期的主要作風之一，我們知道是怪奇路線，所以順著《恐怖劇場失衡》這條線，市川想到了向平山推薦瀧澤。
瀧澤是女性的腳本家，也是東映超級英雄歷史上最初的女性腳本家。你看她名字叫「瀧澤真里」，但東映的片子里她的名字經常寫成「瀧澤真理」。這裡長年有個傳說，說她只是不想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女的，所以故意把筆名寫成「瀧澤真里」。直到6年以前我也真是這麼以為的，然而後來年過古稀的瀧澤本人總算出來闢謠了，人家本來真名就叫「瀧澤真里」。其實歷史的軌跡是反過來的，因為是女的，所以東映這邊的職員表潛意識下就寫成了「瀧澤真理」，從此經常將錯就錯。
演出陣也是新人登場，監督北村秀敏和領班助監督長石多可男。北村跟竹本和折田等監督一樣，早就是時代的眼淚了。然而他的名字最近一次公開出現在當代人眼前，就在2018年8月25日日本電視台放送的特別節目電視劇《創作英雄的男人 石之森章太郎物語》。因為劇中刻意使用北村監督擔當演出回的影像，下圖截取自本連載第一回當時的內容，這裡提到的《假面騎士》第5、8話便是現在正在說的2本了。
本連載的前身《東映兒童片年代記》中曾交代過，北村曾參加過1968年的《河童三平 妖怪大作戰》，這片與《假面騎士》同樣由平山亨任製片人、伊上勝為主筆腳本家，原作者是《惡魔君》和《咯咯咯的鬼太郎》的水木茂。這次北村來《假面騎士》也是被平山委託而來，不過北村與竹本一樣，其實當時在別的一般電視劇的監督輪班陣容中。他是《特別機動搜查隊》的監督，這是從1961年開始放送的東映刑事劇，1971年當時也仍在放送的長壽電視劇，所以北村來《假面騎士》的現場也只是做個客不常駐。
至於助監督長石多可男，對於對東映超級英雄有一定熟悉程度的觀眾來說，不認得這個名字會比較奇怪。我們過去也曾提過複數次，長石在《假面騎士》的精神前番組《柔道一直線》的助監督陣容中，因這個緣由而順勢來到了《假面騎士》。將來他從助監督升格為正規監督後，80年代後半在超級戰隊系列，90年代後半又在超級戰隊系列，接著便是平成第一期假面騎士系列的10年間。
長石監督在2大系列擔當演出的回數合計超過300本，雖然現在大概還不至於說與上述各人同樣成了時代的眼淚，不過也已經是過世的人了。長石逝世一周年忌的時候，他參加過的2個時代的作品真正意義上共同出演的電影《平成騎士對昭和騎士 假面騎士大戰feat.超級戰隊》上映，電影末尾有對長石監督的追悼語，同時還有對平山亨的追悼語。這件事過去得並不算太久這回圖我就不貼了，在看到這段文字之前還不知道這件事的人，可以自己翻翻影片驗證一下。
製作順第5、6這一區塊的2本，OP影像也發生了2大變化。第一點是有一段刷爆時髦值的新攝影場景，只見假面騎士騎著旋風號在樓梯上飆車。是長長的幾段總長几十米的台階，騎著車上去又下來，見下圖。這段影像攝製於後面的製作順第7、8本前後篇的攝影期間，我們已經講過OP影像由總合監督折田至負責演出，下一區塊第7、8本便正是折田監督擔當回，於是順便了。至於當時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段影像，後面講到製作順第7、8本這段前後篇劇情時再來說。
第二點是OP歌詞唱完，但旋律還沒放完的那段時間，這時的內容變了。之前4話中，這時的影像在製作現場稱為「修卡恐怖場面」，播放各回的正片內容中的幾個鏡頭，相當於先行影像那種性質的吊觀眾胃口。但是這樣就要每回根據具體情況，對應地專門剪輯這麼幾秒，太麻煩了。還是做成兼用卡好了，反正OP影像這個東西，本來性質就是兼用卡。
於是第5話開始替換這段，並新增旁白台詞來搭配。影像是假面騎士和前5話的修卡改造人，見上圖，殺陣師高橋一俊再次讓假面騎士擺出了，將來有名的變身姿勢的雛形。另外這段影像給假面騎士使用的是B型面具，就是假面墨綠色而不是淺灰色，眼睛赤紅色而不是粉紅色，下巴也罩得緊而沒有縫隙能看到演員嘴唇。最後是搭配的旁白台詞，就是《假面騎士》留給後世普遍印象中的那句著名標語：
「假面騎士本鄉猛乃是改造人。將其改造的修卡乃是企圖稱霸世界的邪惡秘密結社。假面騎士為人類的自由而與修卡作戰。」
「為人類的自由」這一關鍵綱領性質的台詞，早在第1話的台詞就已經出現過，這回起開始固定在OP的旁白台詞中，從此近2年間加深印象成為《假面騎士》的標誌了。這種超級英雄題材的兒童片，說到主人公的動機或綱領之類時，一般說是為正義而戰啦確實很順耳。不過當初企劃階段時，市川森一提出這「正義」雖然是個好詞，但是比較危險，不要太過多用濫用得好。平山問為什麼，市川舉個很簡單易懂的例子，比如納粹也說他們是正義的。
於是最後市川提出，關鍵性台詞將綱領描述為「自由」，對小朋友比較合適。很多年後《假面騎士Wizard》最終章2話時DCD回歸篇，市川的半個弟子（自稱）會川升在執筆腳本時，通過門矢士的台詞刻意強調「為人類的自由」這一用語。為啥呢，因為腳本的執筆期間正好碰上平山過世了，逝世於2013年7月31日，會川承認由此想到了時隔幾十年再次強調這一關鍵詞。這件事同樣過去得不算太久圖我也不貼了，在看到這段文字之前對當時台詞並沒感到有印象的人，也可以自己去翻翻片驗證一下。
市川因參加《歸來的奧特曼》而離開《假面騎士》後，這個關鍵詞就成為他留在《假面騎士》的最大痕迹，伊上勝在第1話的腳本中早早把這條綱領投直球丟出來。這次從第5話開始設置成OP的旁白台詞，正好又是市川推薦的腳本家瀧澤真里初次亮相回，也是種巧合了。我們知道市川和圓谷英二一家老婆孩子們最大的一條相似點是，他們都是被洗禮的基督教徒。啊最後還有一點（伸手指），這回標題叫《假面騎士的行動綱領》是我寫到這裡才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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