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里的俞敏洪」

教育 12-20

信任就是這麼一種東西。你能扛住多少信任危機，源自你危機前有多少信任的積累。我和俞敏洪老師的過往經歷，雖然有限，卻讓我相信，他是一個良善的能人，負責任的能人，能說話算話的人。

有一次見到曲向東，《大家》節目的主持人。問他做這個節目的感受，他說：和有些人坐在一起，深深地感到就是和歷史坐在一起。他們創造並參與了歷史，我們通過訪談，似乎與歷史又擦肩。

這段話，我印象至深。以至於在後來做信任研究的訪談過程里，不斷發現，自己坐在每一個個人/團隊/企業歷史的故事裡，從點滴的分享中，似乎與他們的生命擦肩。

有時候，我們與寫進歷史的人在一起，卻毫無覺察。因為我們似乎和這樣的人，共同沐浴在同樣的時光和時代脈搏里，經歷貌似相同的國際大事、國家政策，談論貌似相同的明星、體育和政治話題，所以不覺新奇。而伴隨歲月過去，當我們成為歷史中的芸芸眾生，而一起擦肩掠過的一些人，註定將寫進歷史。今後我要把遇到的這樣的人，寫下來，分享給共鳴的讀者。今天我想說的人，是俞敏洪老師。

1993年

澎湃的俞老師

在我領導的啟發下，我終於開始為出國開展行動了。忘記是誰推薦了新東方給我，一個冬日周末，我在中關村大禮堂，和很多很多學生面孔的人一起，遙遠地站在禮堂後面（裡面一點兒不暖和，大家好像坐了一會兒就都站著），看到不時扯一下麥克風長線，在巨大的舞台上不斷走動的俞敏洪。他聲音洪亮且帶著自己的特色口音，激情澎湃地講了大約一個鐘頭，讓我感到：一是該出國時就出國；二是出國考試，只有新東方最靠譜。

跟隨著大家烏泱烏泱走出來，按著俞老師指示的報名地址，在一個狹窄衚衕裡面低矮、擠迫的平房裡，我報名註冊了這個冬天的托福課程。

這樣，我每天下班就趕往成府路口北大化學樓的階梯教室，經常是找不到座位，只能坐在過道里。然後又有惺惺相惜的同學，給我擠出一個位置。

不知道為什麼，我只對俞敏洪老師的課印象很深。相比其他老師，他的澎湃、熱誠、飽滿激情，還有洪亮的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即便白天再累，路上再匆忙、寒冷和緊張，他的聲音也能讓人放鬆和緩解下來，順便充滿能量。

尤其那句話，「從絕望中尋找希望，生命終將輝煌」，真是百聽不厭，是我25年後記憶最深的兩句話之一。他手持麥克風，在講台上傾力授課的熱誠，模糊地留在我印象里，因為我從來沒有近距離看清過他的臉。所以，他的聲音，對我來說特別有辨識度。

講到高亢處，俞老師會鄭重深情地說：同學們，我們師生一場，如果大家以後有事情，找到我俞敏洪，我一定第一時間答覆你。

許願要小心，有人會當真。這話被我牢牢記住，成為托福課堂，記住的第二句話。

2002年

靠譜的俞老師

那時候我想去國外讀商學院，這需要GMAT成績。當時在廣東工作，只能報名春節期間的課程，時間才能排開。可是廣州的課程不像北京那麼多，人家說報名滿了。我有點兒著急，錯過了這個時間，我的年假時間也不夠啊。

這時候，俞老師當年的「師生一場」的嘹亮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趕緊寫了一封郵件。第二天回到辦公室，馬上打開電腦，去看郵箱：俞老師的回復那麼醒目地展現眼前。

「郭志輝，請拿著這份郵件，找廣州辦公的某老師，讓她幫你安排一個座位。祝你學習順利。俞敏洪。」

我一向認為自己是誠信靠譜的人，從認識俞敏洪老師這樣的人開始，我就開始內觀反省了。

2010年

將靠譜進行到底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2010年，我讀博士的第三年。這時候對信任的構成已經有了初步發現，正在進行信任變化模式的階段性研究。這需要不同發展階段的團隊樣本，需要了解團隊在不同發展階段信任動態變化的規律。從新建團隊，到建立五到六年的團隊，都是相對容易找到案例的（其實並不容易，因為訪談意味著披露很多團隊及其個人的隱私，很多糾結煩心的事情）。但是我意識到，這是不夠的。

要想長期觀察信任的變化，需要時間更長的團隊作為樣本。大家想，改革開放總共就這麼多年，有20年歷史的創業企業，要麼功成身退，要麼就熬不到20年，要麼已如日中天，創始人都很難約到了。我還是不死心，就漫天遍野地發信，馮侖、柳傳志、王石、俞敏洪、徐小平，滿世界地尋找可能的訪談對象。後來發現王石不符合創業者的定義，就暫時放下了。

回復的人員畢竟是少數，沒有答覆也是非常正常的。因為研究是我的目標，不是人家的目標。人家又和你素昧平生，為什麼會有動力為你貢獻時間和精力呢？

所以石沉大海並不稀奇，卻意外成為回復者的一種背景，讓我更加珍惜回復人的付出。這裡我想說的是俞敏洪老師。

最初俞老師通過郵件跟我溝通，發現我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就說他有一天能空出15分鐘，讓我跟他見面。我雖然身在德國，毫不猶豫地去訂票，還把準備的問題一一羅列出來，請他有個基本的準備。

俞老師的回復非常中肯：志輝，你的問題太多了，我最多可以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你再整理一下，哪些是你找不到答案的問題，咱們按順序，能講多少就講多少。

我真是太高興了。趕緊把這些問題理出來，按順序排好。看到我興奮又緊張的樣子，弟弟還及時地提醒：你對新東方的了解已經很充分了，別緊張效果會更好。你不要刻意想著準備的問題，還有問題順序。你擅長提問題，自然開展對話，無論老俞怎麼回答，都是有價值的。

就這樣，我在位於中關村的新東方辦公樓里，見到了俞敏洪老師。我先到了，進入一個被沙發環繞的簡潔會客室。助理讓我稍坐，說俞老師馬上就到。

感覺我剛把紙筆拿出來、錄音筆放好，俞老師就進來了，還有一個新東方公關部的同事。

那個同事靜靜地坐到我對面，也拿出錄音筆。俞老師坐在對著門的座位上，我在他右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志輝，我們開始吧。

時間非常緊湊，幾乎沒有任何過渡。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俞老師看向那個同事：你去忙吧。

那個男生留下錄音筆，離開了會議室。有那麼幾秒鐘，我忽然意識到一件被我忽略的事實：

俞老師不認識我啊……雖然我對他的聲音如此熟悉，因為一直追蹤有關他個人及新東方的各種報道，對他總是感覺非常了解，而對他來說，我不過是萬千新東方學員中的一員，而且是20多年前的滿滿登登的階梯教室里的一員啊……瞬間的感慨，沒有時間回味，因為俞老師已經轉過頭又專註、期待地看著我，我趕緊沉下心來看下一個問題。

這樣，時間很快過去。

問題沒有全部問完，時間已經到了。俞老師一邊站起來，一邊說：志輝，你的研究很有意義，很多創業的人要是有這個意識的話，可能會少走很多彎路。我真的很抱歉，下邊都在等我開會呢，我可能給你的時間就這麼多了。今天有收穫嗎？

有啊，俞老師，我這些年一直在聽到你的聲音，今天第一次近距離看清楚你。

俞老師笑了：看清楚了？希望你研究順利。

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俞老師的助理，一位可人的小姑娘送我去電梯間。她好奇地問我：請問您是哪家媒體的？

你為什麼這麼問呢？

因為俞老師今年是不見媒體的。

等電梯的時候，我有點兒想哭。以他的名聲和影響力，對於我這樣一個博士生所做的論文，付出的時間和精力，能給俞敏洪帶來什麼？我能不能畢業都是未知數啊……

這對我後來解讀信任要素，增添了新的視角。

2018年

瑕不掩「俞」

在信任的課堂上，我經常跟大家分享訪談俞敏洪的這段經歷。因為在這之前，我都認為自己誠信度是很高的。恰恰因為信任路上，遇到俞敏洪老師這樣的人，讓我發現，誠信是這樣的，一言九鼎是這樣的。

所以，在麥吉爾大學的EMBA學生來人大商學院交流的課程上，問我中國人和外國人的可信度有什麼不同的時候，我才會有機會這樣回答他們：我訪談過中外企業的不同人士，發現在個體的可信度上，中國人和外國人是沒有差別的。在加拿大受推崇的誠信高的人，在中國也大有人在。不同的是，中國的社會信任程度和加拿大差距還是很大，制度信任還有很多加強的空間。所以我的研究糾正了我很多早年在外企工作時形成的對民企或者國企的成見和偏見，我現在認為這些誠信的中國人，在可以投機，可以舍信取利並有機會不被懲罰的時代背景下，選擇誠信，是不容易的。我更加尊重這些人。

這並不意味著我認為俞敏洪是完人。我想說的是，我們的過往經歷，雖然有限，卻讓我相信，他是一個良善的能人，負責任的能人，能說話算話的人。

在訪談俞老師的時間裡，我們談到老羅，俞老師仍然和公開媒體分享的信息一樣，坦誠認可，表達欣賞。那種敞亮和達觀，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恰恰是這樣的訪談，讓我發現，很多名人是沒有動力做公開講話的，也許不擅長，也許不方便講，也許有很多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也許有太多不能講。所以我才會從眾多企業家的視頻、訪談、媒體報道里，發現俞敏洪老師的一致性。這種一致性不是做事的，而是做人的。做事上他和他的新東方都在不斷探索，也沒有比別人少什麼危機和驚險。而做人上，他的對人好、對自己好的互惠理念，有諾必踐的幾十年如一日，讓他成為讓我最信服的中國早期創業者。

為什麼? 從他沒有遮攔的話語體系里，你就能看到他的動機。而你一旦對一個人的動機抱有信心，你對他講的話就持有耐心和信心。哪怕他沒心沒肺地說了容易讓人詬病的話。

信任就是這麼一種東西。你能扛住多少信任危機，源自你危機前有多少信任的積累。

俞敏洪是不需要我來辯護的。他自己走過的路，就是他最好的聲譽和信譽。

快過新年了，新東方也做了快25年了，僅以此文，感謝俞敏洪老師及其新東方，帶給我的成長和教益。

當了媽媽的人，總有很多困擾——

看了那麼多育兒書，孩子還是不聽話？

孩子越來越皮，不打不管用？

面對寶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