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場戰場，同一怪病

運動員的早老性痴呆症

我們都曾為運動場上神采飛揚的體育明星而傾倒，無論是橄欖球比賽中力量的碰撞，足球比賽中華麗的射門還是拳擊賽場上扣人心弦的重擊，都讓人不由自主地歡呼雀躍，然而當運動員們走下他們華麗的舞台後，很少有人再去關注他們的命運，他們當中有多少人被疾病所困擾，在痛苦中結束了自己曾經輝煌綻放的生命呢？

在橄欖球、足球、拳擊等領域的比賽中，慢性腦部創傷病變（CTE）成為了運動員永遠無法征服的噩夢。2002年，美國法醫病理學家和神經病理學家班納特博士解剖了前國家美國橄欖球大聯盟的球星麥克?韋伯斯特、特里?龍、安德魯?沃斯特等人遺體的大腦，發現他們均有不同程度的慢性腦部創傷病變。隨著人們對這種病症認識的加深，越來越多的病理學家開始著手從事相關研究，從2008年起，神經病理學家安?麥基博士對11位美國橄欖球運動員的遺體進行解剖，結果顯示他們都是慢性腦部創傷病變的受害者。

除了橄欖球這種需要強烈衝撞的運動之外，冰球、拳擊、足球等運動項目的選手患上慢性腦部創傷病變的概率也都比常人要高得多。雖然現代醫學還無法在人活著的時候判定其是否患上慢性腦部創傷病變，只能通過遺體解剖來確診這一病症，但是由此引發的阿爾茨海默氏症（即老年痴呆症）卻讓我們認識到這一病症的嚴重性。

統計顯示，職業橄欖球運動員退役後，在30歲到49歲之間就患上老年痴呆的比例為1.9%，是同齡人的19倍！在50歲以後，他們罹患老年痴呆的可能性是同齡人的5倍。在拳擊界，甚至因為創傷後遺症而產生了一個專有名詞，即「拳擊手痴呆症」，職業拳擊手雖然有著護具的保護，大腦受到的衝擊還是足以使內部的神經細胞受損。

足球是用腳來踢的，為什麼也會對大腦產生損害呢？因為在足球比賽中，除了雙腳之外，還可以用頭接球、頂球或是射門。有人認為，重量還不到500克的足球打在頭上不會造成什麼損害，但是他們卻忽視了運動中的足球不只有重量還有速度。貝克漢姆在英超球賽中創造的最快球速高達每小時158公里，如果足球以這種速度直奔運動員的頭部而來，運動員還要迎球而上，足球的撞擊力量就會在運動員的頭蓋骨和腦內形成衝擊波，這種衝擊波會擠壓大腦，直接對大腦造成不可忽視的傷害。

由於運動員的大腦在最初受到損害時會體現出好鬥、易怒、精力旺盛等特徵，很多人都將這種現象誤以為是「性格不好」、「脾氣暴躁」加以忽視。更加不幸的是，對於大多數運動員來說，輕微腦震蕩是一種常態，就連常年與運動員打交道的醫生都認為只要好好休息，大腦會自己進行修復，從而延誤了治療慢性腦部創傷病變的最佳時機。如果不能及時找到這一病變的治療方法，不知要有多少往日風光無限的星級運動員將落寞地告別人生。

戰場士兵的新敵人

通過對患有慢性腦部創傷病變的前運動員遺體進行解剖，科學家們發現，他們大腦神經中有一種被稱為Tau的蛋白質發生了變化。Tau蛋白是一種分布在中樞神經系統內的低分子量含磷糖蛋白，它為神經微管（這是一種在細胞和神經元之間傳送各種分子的組織）提供結構支撐，具有維持微管功能穩定的作。對頭部的反覆性撞擊時，Tau蛋白開始凝集在一塊兒，就會失去對微管的穩定作用，導致神經纖維退化，從而引起神經功能失調，導致慢性腦部創傷病變。

無獨有偶，美國從伊拉克和阿富汗戰場上回歸的士兵們也出現了相似的癥狀。麥基博士解剖了4個年齡在22到45歲之間的老兵遺體，這些老兵都是由於慢性腦部創傷病變的折磨而選擇了自殺。在顯微鏡下，麥基發現這些老兵大腦中的TAU相互糾纏，並且連接神經的軸突都受到了傷害，這些細長的軸突本來是負責信號在神經元中相互傳遞的。研究者認為，這是戰場爆炸對士兵腦部衝擊造成的。

為了證實爆炸與慢性腦部創傷病變兩者之間的關係，科學家們做了一個老鼠試驗。他們將白老鼠放進一個4.5米長的管中，並且用壓縮煤氣製造了一個衝擊波，這個衝擊波對老鼠造成的影響與爆炸給戰士們造成的影響非常類似。

兩個星期之後，這些小白鼠的大腦中的TAU開始聚集，同時小白鼠也出現了炎症的反應，其軸突和大腦中的毛細血管都被損傷了。不僅如此，研究人員還發現小白鼠大腦中負責認知和記憶的海馬體中出現了受損和死亡的神經元。

這個實驗結果證實，爆炸衝擊波也是慢性腦部創傷病變的一大誘因，所謂賽場如戰場，在這個病變上也表現出了一致性。那些患有慢性腦部創傷病變的運動員，腦中的異常多在大腦前半部的額頁部分，這跟運動員經常受到迎面撞擊有關；而受過戰場爆炸影響的老兵腦中異常的部分分布得更為均勻。但總體上講，二者在顯微鏡下表現得極為相似。

這個研究成果提醒人們，我們不僅要鼓勵運動員在賽場上奮勇拼搏、士兵在戰場上英勇殺敵，還要想方設法為他們提供更好的保護，以免他們在取得輝煌成果後疾病纏身，痛不欲生。人生絕不僅止於競技與鬥爭，如何在生命和榮譽之間取得平衡，也許是科學家和我們自己都要探尋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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