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瓜「見證·中國網路文學20年」訪談——仙劍奇俠傳作者管平潮

引言：中國網路文學從最初進入公眾視野，到如今的繁花盛開、蔚為大觀，已經走過了20年的歷程，在這高速發展的20年里，日漸規範的網路文學不僅變革了人們的書寫和閱讀方式，還因其4億網文讀者，600餘萬網文作者的巨大體量，以及它在新文藝發展方向、文化產業支柱等方面所體現的重要分量，從邊緣草根文學轉變成主流文學，極大地豐富了當代文學版圖。

20年來，中國網路文學行業內湧現出無數的優秀網路文學作家，是他們多年的筆耕不輟，造就了中國網路文學今天的百花齊放，為讀者們帶去不一樣的閱讀體驗……

近些年來，雖然網路文學IP改編異常火熱，但很多的改編作品質量卻良莠不齊，觀眾紛紛表示不買賬。這一現象猶如一盆冷水，讓日趨火爆的網文IP改編市場漸漸平緩下來。在這樣一種大環境下，IP精品化成為了日後的必然趨勢。而那些走精品化道路的作家更是受到了一眾投資商的青睞。比如國內古典仙俠代表作家，管平潮。影視圈的業內人士就曾經評價管平潮的小說是「天然的電視劇的樣子」。

管平潮，中國仙俠代表作家，知名暢銷作家，中國作協會員，浙江省網路作協副主席，杭州市作協理事。第二、三屆橙瓜網路文學獎全國百強大神。其處女作《仙劍問情》網路原名《仙路煙塵》，在起點中文網一經連載便受千萬粉絲追捧，奉為中國仙俠小說經典作之一。

作品的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並不矛盾

網路文學的蓬勃發展讓更多的人將目光投向了這個行業，其社會影響力也在隨之加深。作為網文從業者，如何平衡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是大家都在思索的一個問題。

橙瓜：今年正值網路文學發展20周年，您作為網文行業的從業者，是怎樣看待近幾年網路文學的發展情況？

管平潮：我認為近年來網路文學的發展還是很喜人的，並沒有原地踏步，而是向前向上在發展。更多的網路作家有了轉型升級以及精品化創作的意願，這讓我特別喜悅。同時，我希望有更多的同行，即使說依舊採取長篇的連載形式，也能有一些精品創作的理念，讓自己的作品更有生命力。而且這和贏得商業利益是不矛盾的，精品化寫作之後，也可以讓作品成為一個長效的商品。

橙瓜：對於中國網路文學的成功，有人歸結為互聯網的出現；也有人說，是因為資本的逐利性、資本的成功；還有人說，中國網路文學的繁榮是因為中國人多，寫的人多，看的人多，享受了人口紅利。您作為較早從事網文行業的那一批人之一，您是怎樣看的呢？

管平潮：我認為這些說法都有道理。網路文學確實是伴隨著先進的互聯網技術而誕生的文學形式，也確實享受到了中國的人口紅利。因為這個說遠了就涉及梅特卡夫定律，即每一個網路節點的價值和整個網路的節點數量是呈平方比的，所以說人口紅利其實對整個產業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

但歸根到底，我是覺得網路文學並不是一個新興事物。我們中國人對故事一直有需求，像唐宋元明清時期，那些說書人不就是以說書來盈利的嗎？所以網路文學的商業模式、盈利模式是古已有之的，只不過是如今藉助了互聯網這一先進技術，在新時代煥發了新生。

橙瓜：今年不僅是網路文學20周年，也是中國網路作家村成立一周年。作為元老級人物，您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加入作家村？對作家村的未來發展您有怎樣的期許？

管平潮：中國網路作家村冠以中國之名，是國家級別的，我加入其中覺得很有榮耀感，而且這本身也是對我們網路作家的一種認可、一種態度。因此，我肯定是非常樂意加入的。

我希望作家村能把全產業鏈平台這件事情做好做紮實，服務不同層次的不同發展階段的網路作家。既服務大神作家，也能讓正在起步階段的新人作家得到中國網路作家村的關愛。

但我還是想強調，文學創作是一個很個人的事情，我們作為作家，不要太依賴於外部的一些扶持。我們應該先把自己的事做好，然後再跟網路作家村的福利政策相配合。

橙瓜：中國網路作家村聚集了一批中國最有實力的網路作家，及一大批潛力新星，您覺得這種聚集效應對於中國網路文學以及延伸的文創事業會有怎樣的影響？

管平潮：我覺得這個影響會非常好、非常正面，它就像一個催化劑一樣，從量變到質變。雖然我之前提到文學創作是一個個人的、孤獨的事情，但是文學創意靈感往往來自於文學愛好者之間、同行之間的碰撞。普通的合作就是大家經常聚集交流、相互啟發，再升級合作可以是在創作和文化產業方面有一定的聯合和合作，把一件事情做好做大。

橙瓜：中國網路作家村成立後得到了濱江區政府的大力扶持。您在入駐後，區政府頒布的一系列福利政策對您的事業起到了怎樣的幫助？您的工作室在未來有怎樣的規劃？

管平潮：政策幫助是非常好的，起碼在稅收方面對我們這些文藝工作者進行了優惠，然後創作環境等軟硬體方面都給我們以幫助。尤其讓我感動的是政府及領導對我們的態度特別親民特別友好。

一方面是我要堅守自己的創作理念,即堅守精品寫作的理念,不浮躁不被形式的變化而擾動，要有自己的文化自信和文化定力，以作品為王，以作品立身。另一方面，如果有好的機會也可以擴大創作隊伍的規模，或者和一些文創企業合作開展更多的業務。

橙瓜：如今全國各地都在做文創產業園區，從作者的角度來講，您覺得哪些因素才會真正影響落戶？

管平潮：很坦率地說，如果能在稅收上提供優惠的話，作家會更樂意入駐。如果除了稅收優惠外，在其它軟硬體方面對作家的寫作生活予以保障和幫助的話，就更能吸引網路作家入戶了。

橙瓜：您覺得在網路文學精品化的今天，您在今後將承擔起怎樣的社會責任？通過怎樣的方式為中國網路文學的發展豎立旗幟，引導正能量的傳播？

管平潮：對我來說這不是今後涉及的話題，我一直以來都在倡導網路文學精品化。在前年的第二屆中國網路文學論壇上，我就在提倡網路文學要降速減量提質，把寫作速度降下來，把篇幅降下來，最終為提高質量努力。而且在江蘇省作協舉辦的高級培訓班上，我的講座授課標題就叫網文精品化寫作實戰。

因此，我一直以來就在提倡精品化寫作。因為從長期來看，精品化寫作一定是一個大趨勢，能提高我們的競爭力，更有利於把網路文學推向社會更主流地位。所以之後我會一如既往的提倡這一點，利用現在身份和一切機會，繼續提倡推進精品化寫作。

橙瓜：您覺得作家在創作作品甚至是對作品進行ip改編的時候，應該如何來平衡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之間的關係？

管平潮：我認為他們之間是不矛盾的。一部作品如果有很好的社會效益，那麼在當今網路流量的時代，它一定也會帶來很大的經濟效益。正如我之前說的，這就是進行精品化寫作的益處。對於創作者而言，精品化的寫作可能會讓作家一時間出產力變低了，寫一部作品的時間變長了，在當前像吃了一點小虧，沒法快速推出更多作品，但這一部作品很可能可以出售多次。像我的作品《仙路煙塵》，出版了兩次，也售出過遊戲版權，之後在IP大潮之際，也售出了影視版權。當然，我覺得這也是個人不同的選擇，而我的選擇就是要注重作品質量以及社會效益，之後，經濟效益會隨之而來的。

橙瓜：隨著時代的發展，網路文學越來越備受關注，其受眾也是越來越多。不得不說，很多作家選擇投身網路文學行業是看中了「高收入」「高回報」，而並非單純的忠於創作本身，您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呢？

管平潮：我覺得這是一個辯證的問題，單純的逐利，可能反而賺不到多少錢。據我所知唐家三少這一批的創作者，包括我個人，在當年剛開始網路文學創作時，並沒有多少想要追逐高利潤、重利的想法。

比如我個人已經寫作15年了，其實大部分時間裡並沒有賺到多少錢。如果我單純為了錢，那是堅持不到現在的，當然後來一些機遇也使我的境遇改善了。因此，結合個人經歷，我認為如果作者太以逐利為目的，可能反而得不到利。

就像我當初若是為了逐利而投身網路文學創作，可能兩三年都堅持不下來就離開這個行業了。而且我個人認為，作者如果不是出於對文學的熱愛、對創作的熱愛，對寫作有一種衝動的話，那很難堅持下去的，也許很容易就退縮和放棄。

橙瓜：如今，全國各地大力扶持文創產業，人才依然是創意型產業的核心資源，各地都在築巢引鳳。您認為網文作家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管平潮：我認為作者還是要拿作品說話，作品是王道。雖然我目前的頭銜已達到了150多個字，但我還是更想首先介紹自己是一個創作者、是一個寫手、是一個作家。所以，即使今年我參加了很多的活動，但還是完成了一部幾十萬字的小說。

我覺得這才是我的立身之本，我願意為它付出我的終身事業，寫作在我看來就是一件可以稱之為事業而不是職業的事。所以我也跟廣大同行共勉，不要被一時的形式或利益所蒙蔽了眼睛，要有一定的定力，始終不要忘記我們是寫作者，是要用文字把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的人。

寫作，最終寫的還是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很多仙俠小說的中心思想，但作為中國仙俠代表作家的管平潮卻並非如此。在他的作品中，「情」之一字，貫穿了他的整部作品。

橙瓜：《仙劍奇俠傳》可以說是影響了很多年輕人，為此，您在學生中的人氣一向很高，經常被各大高校邀請前去講座。那麼，在和大學生的交流中，您有什麼收穫嗎？

管平潮：講座最後都有一個互動環節，學生們會在這時候提出問題。我發現有些問題提的很有水平，常常讓我刮目相看，同時有些問題還能帶給我啟發。

橙瓜：有沒有什麼讓您印象比較深的學生？

管平潮：記得有個學生，他不單從我和作品的角度發問，還對整個網路文學行業、對中國文化事業進行提問。這很符合我心目中對中國大學生的期待，挺好的。

橙瓜：其他人都是將小說改編成遊戲，您卻是將遊戲改編成小說。在《仙劍奇俠傳》的創作中，您覺得最難克服的點是什麼？

管平潮：遊戲的呈現方式與文學的呈現方式是不太一樣的，文學可以更加多角度、立體地呈現故事。特別是發掘人物的內心，對我來說比較困難，要投入更多的心血去深入挖掘遊戲劇情及人物對話背後的心理活動，甚至給出合理的延伸和創作。

橙瓜：很多仙俠小說里，常常會提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修的是無情道。但在您的小說里，「情」之一字卻貫穿了始終。您是怎麼看待二者差別的？

管平潮：這和我的文學觀念、寫作理念是相關的。我認為寫作，最終寫的還是人，而人是有感情的。只有把人物寫得生動到位、活靈活現，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以及情感中一些微妙內容挖掘出來，才能讓作品更有生命力，也更能對抗時間的洗禮。所以對我來說，這是我的一個選擇、一個創作理念，而我也會繼續堅持下去。

橙瓜：在您的小說中既有小兒女的愛恨情仇也有大開大合的史詩故事？對於這二者的平衡您是怎樣來把握的？

管平潮：我個人傾向於寫小人物們在大時代背景下做出的一些威武、悲壯、史詩性的舉動，以小人物為視角來推動整個大時代的發展。而這樣的方式正好可以將兩者平衡。

橙瓜：最近有寫新作的打算嗎？是什麼類型的呢？能向讀者們透露一下嗎？

管平潮：我的新書叫《仙風劍雨錄》，它對我來說是一本突破之作。這是一部男女雙性向視角的作品。以前男頻的作品或以男性為主角的作品，都是以男主的視角去展開故事，闡述對這個世界、這些事件的看法。但是這次的新書，我準備以男女主雙視角描寫。我認為這樣可以同時滿足男女讀者的喜好。

橙瓜：現今社會中國網路文學作為中國社會主義文化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承擔著弘揚中華傳統文化的責任。作為一名古典仙俠題材的創作者，您覺得古典仙俠和中華傳統文化中有什麼共性呢？

管平潮：我認為之間的共性太大了。在我的認知里，古典仙俠就是最能傳承中國本土傳統優秀文化的一個題材，因為它可以天然的把我們傳統的文化、古代樸素的哲學觀念或民俗、民樂、古詩詞等運用其中。在我的作品裡，就有很多此類應用，比如中醫藥、功夫、以及古典詩詞等，所以說它是天然的傳承本土優秀文化的一個載體。

橙瓜：你認為一部好的作品應該具備什麼樣的要素？

管平潮：我認為好作品要能打動人心，這是比較高層次的追求，其次就是至少人物要比較形象、鮮活，故事要好看，文筆上要能把故事講清楚、不影響表達。所以說到底，故事是比較重要的，當然故事中傳遞的三觀要正確，尤其要弘揚主流價值觀。

其實無論是現實題材還是虛構類的題材，或者說無論是古代的還是現代的，其中的價值觀一定要是當下的主流價值觀，我覺得這點是廣大的網路文學創作者應該重視的問題。

橙瓜：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網路文學的ip開發形式是多種多樣的，您更看重哪種形式的ip開發，為什麼呢？

管平潮：我更看重影視劇的ip開發，因為它的傳播度是最高的。只有傳播了，才能讓更多的人看到你所講的故事、刻畫的人物，將想傳遞的主流價值觀傳遞給觀眾。

橙瓜：您覺得影視劇在故事的詮釋上亮點在哪裡？

管平潮：我覺得影視劇可以更形象、更直接、更動人、更有血有肉的去詮釋展現故事。在這些方面，影視劇會比文字來得更真實、更有溫度。

橙瓜：現在許多影視劇的改編還原度並不高，您更希望自己的作品改編之後，盡量保留原作的完整性還是能夠以令人耳目一新的面貌重新呈現出來呢？

管平潮：我認為這是一個辯證的問題。我個人認為唯一的標準就是，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要讓廣大的觀眾喜歡，也就是要改編出高質量的影視劇。在此前提下，我並不介意原著對的完整性保留了多少或新創了多少。

我覺得原著作者、編劇和影視團隊是一體的，利益、目標都是一致的。因此，我希望最終的影視劇改編結果是喜聞樂見，能流行、能膾炙人口的。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去糾結一些所謂的元素。

就像管平潮說的那樣，「作為一名創作者，作品才是作家的立身之本。」在網路文學作品質量參差不齊的今天，想要在一眾作者中脫穎而出，唯有作品精品化才能做到。

本文來自橙瓜見證中國網路文學20周年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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