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凄涼不可聽，竇叔向最經典的一首詩，讀完令人心碎

春殘聲碎，蕭蕭冷雨落地悲；心恨風隨，最不忍見離別淚。宋之問回家，「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韋應物送別，「去年花里逢君別，今日花開已一年。」染指纖塵的歲月，一曲訴離別；大雪是寒冬對春天的深情獨白，人世的離別卻是深沉的無奈。唐代一位詩人偶爾回鄉，又要抓緊趕路，內心無比凄涼。

夏夜宿表兄話舊

唐代：竇叔向

夜合花開香滿庭，夜深微雨醉初醒。

遠書珍重何曾達，舊事凄涼不可聽。

去日兒童皆長大，昔年親友半凋零。

明朝又是孤舟別，愁見河橋酒幔青。

竇叔向，字遺直，出身官宦之家，唐大曆初年登進士第，以善作五言詩名於當時。少時與常袞為同窗摯友，常袞任宰相後，便提攜竇叔向做了左拾遺，內供奉。等到常袞被貶逐，竇叔向也被外放為溧水令，最後贈工部尚書。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尤其是那些常年在外的文人墨客，親友別離，交通不便，偶然相逢就會勾起無限的鄉關之情。這首詩描寫的正是詩人與表兄久別重逢，撫今追昔，不覺倍感凄涼的情景。詩歌語言親切，平易近人，如話家常，又似促膝談心。

首聯寫表兄家中弟兄會見的典型環境，「夜合花」，告訴了會見的季節。夜合花又稱夜來香，藤蔓纏繞，綠葉對生，夏季開花，曉開夜合，香氣濃郁，入夜尤盛。兄弟久別重逢，少不得一番張羅，花香伴酒香，促膝話滄桑。

談得很久，兄弟倆都很睏倦，卻又各自似睡非睡。夜深了，下起了蒙蒙的細雨，空氣也變得濕潤涼爽，醉意沖淡，猶如長夢初醒，想到明天就要離別，詩人輾轉反側，於是又爬起來，和表兄接著長夜敘談。

離別久遠，關山遙隔，時勢紛亂，表兄雖曾囑咐珍重，卻音信皆無。詩人也宦海沉浮、仕途坎坷，俗務日繁。生計維艱，加之氣候不適，水土不服，語言不通，疾病困苦，人禍天災。總之一樁樁、一件件都那麼凄涼，教人實在不忍細聽。

當年離鄉的少年，如今都長大成人；從前的親戚朋友，多半都已謝世，歷歷往事，綿綿思緒，難以盡言。賀知章曾說「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他寫的是兒童不識我，竇詩中的「去日兒童皆長大"，寫我不識當年的兒童。

情重莫過於死生，「昔年親友半凋零」，這一句感人肺腑，最能打動人的情感。因親友傷逝而引出的種種複雜的嗟嘆、情緒、愛憐，無不包孕於質樸的字裡行間。

人生易老，世事滄桑。江淹曾這樣寫道，「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剛剛相見，卻又要話別，「明朝又是孤舟別，愁見河橋酒幔青。」明晨我又要孤舟離別，離別已夠傷心，又是孤舟遠別，就更令人感到凄涼。

詩人真怕看見橋頭賣酒人家那招攬生意的「酒幔」。古代交通不便，生離往往就是死別，送別是鄭重的事情，不光備酒餞行，折柳相贈，還常常寫奇文互贈，藉以抒發別情，或互相勉勵和安慰。詩人來去匆匆，四海漂泊，「遠書珍重何曾達，舊事凄涼不可聽」，讀完真是令人心碎。

離別的愁酒照應接風的歡酒，情緒由歡快轉入悲傷，由高潮轉入低潮，悲喜交感。詩人抒寫人生體驗，情感真實自然，語言發自肺腑，毫無雕琢。讀者不知不覺中地進入詩境，體驗了一次人生聚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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