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都應思考「如何結束」衝突

【翻譯/觀察者網馬力】「請告訴我該如何終結這一切？」這是美國將軍們在面對越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的困境而陷入沉思時所提出的問題。如今當美國政策制定者思考不斷升級的美中緊張局勢時，他們也需要提出同樣的問題。

世界上最為強大的兩個國家已經在貿易、科技、情報活動以及對南中國海的控制等一系列問題上陷入了對抗。從大體上來說，美國面對這些衝突時可以有兩種解讀方式。第一種解讀的結果體現在，特朗普政府已決心重置美中關係（reset the US-China relationship）；第二種解讀的結果則體現在，美國已開始著手阻擊中國的崛起勢頭（block China』s rise）。

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者吉迪恩·拉赫曼12月17日刊發評論文章：《美國、中國以及對抗的藝術》

第一種解讀著重關注中國人那些令人不快（objectionable）的行為，第二種解讀則旨在反擊中國試圖成為與美國平起平坐的超級大國（a rival superpower）的想法。

這兩種對美中衝突的解讀方式會把形勢導向兩種完全不同的結局。第一種，重置美中關係，最終以兩國簽署一份協議收場；第二種，阻擊中國的崛起勢頭，結果便是長期且日益加劇的對抗。

關於美國正在採取哪一種解讀方式，即便在特朗普政府內部，人們的看法也是模糊不清的。特朗普總統最近在推特上提到，美國將與中國達成「一份非常全面的大協議」（a big and very comprehensive deal）。這意味著，特朗普採取的是第一種「重置美中關係」的解讀方式。套用房地產術語來說，特朗普的意圖是在租約問題上展開全面的重新談判，而不是直接把大樓拆掉。

然而，當你聽到特朗普政府內部那些真正進行日常決策的高級官員的言論，你就會得到這樣一種印象：美國已決定與中國進行一場長期的對抗。

這些人的思路是這樣的：幾十年來，美國的對華政策是錯誤的，美國天真地以為，隨著中國變成一個富裕的國家，中國的威權色彩將褪去，一個崛起的超級大國將能夠順利地融入以美國為首的、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他們認為，正是美國的誤判導致今天中國做出了在南中國海建設軍事基地、開展產業間諜活動等一系列日益強勢的「壞行為」。

美國這種根深蒂固的敵對心理，不是中國靠降低汽車進口關稅或進口更多美國大豆就能化解的。實際上，兩國迅速達成一項貿易協議可能會產生相反的效果。

中國電信設備製造商華為公司的首席財務官孟晚舟被捕一事在中國引發了廣泛的憤怒情緒，這件事越發讓人覺得，特朗普與其顧問之間已經出現了分歧。特朗普顯然在事前並不知情，據傳當他得知此事時十分震怒。

特朗普曾表態，作為與中國尚未達成的交易的一部分，他可能會對孟晚舟一案進行干預。這使北京更加堅信，孟晚舟被捕不是簡單的執法行動，而是美國與中國對抗的、更加宏大的戰術的一部分。

西方情報機構正在針對華為公司發出越來越強烈的警告。他們認為，西方在引進5G技術的過程中允許一家中國公司發揮如此核心的作用是非常魯莽的。在當前的華為事件中，執法、貿易糾紛、反間諜以及對技術優勢的爭奪等問題已經混作一團。

然而無論北京心中有怎樣的想法，中國政府顯然都不會接受「自己正與美國陷入一場不斷升級且無法避免的對抗」的觀點。目前，中國正專註於利用3個月的貿易休戰期來實現與美國更加廣泛的和解。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北京很可能會讓特朗普品嘗到一些吸引眼球的「勝利」（比如縮小美國對華貿易逆差的規模）來使他受到安撫。這樣的戰術有可能收穫短期和平。而從長期角度來看，華盛頓和北京雙方都必須更深入地思考「兩國該如何徹底終結對抗局面」。

中國人需要意識到，美國對中國的想法已經發生了深刻的轉變，而且民主、共和兩黨在這一轉變上是有共識的。所以，試圖哄騙特朗普或等他下台都不會使問題得到最終解決。中國必須考慮在強制性技術轉讓、南中國海等問題上進行更加重大的政策調整。這可能是中國避免與美國發生長期對抗的最後機會。

美國也需要進行一些思考。華盛頓的鷹派們在與中國的對抗中很享受毫無掩飾地使用美國的力量。不過他們也需要思考「該如何給這一切畫上句號」。

認為美國能最終阻止中國崛起的想法是不現實的。事實上，任何在這方面付諸實踐的努力都會使緊張局面出現危險的升級，而且很可能導致戰爭的爆發。同樣的，認為可以在未來3個月內通過「大交易」（a grand bargain）使中國的行為發生深刻轉變的想法也是不現實的。

美國需要在當下與中國的對抗中制定有雄心然而可實現的目標（set ambitious but achievable goals）。兩國關係的冷卻可能會持續很長時間，而美國應該接受這一點。問題的最終解決應該更接近特朗普《交易的藝術》中所揭示的手段，而不是更接近《孫子兵法》中的手段。

（觀察者網馬力譯自2018年12月17日英國《金融時報》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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