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美慧孜：我是貓科動物和蛇的一種結合

人群中發出歡呼，拍攝才剛開始。這並不常見。「曾美慧孜太會拍了」——因為是私下的碎語，所以尤顯真誠，不間斷地，持續到了拍攝尾聲。

歡迎# YOHO!GIRL 有聊

# NO .17嘉賓 ｜ 曾美慧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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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根據不同造型迅速變換眼神、肢體與狀態。「我的動物性比較強。我能像小動物一樣，迅速感應周圍環境。按動物類型來劃分的話，我是貓科動物和蛇的一種結合——豹子和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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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懷疑曾美慧孜的野生感，這讓她成為導演眼中的稀有動物。

初次觸電「頤和園」，婁燁導演把她從茫茫人海中拎了出來。她形容自己不知演戲為何物，卻意外符合婁燁的風格，「可能他希望是一個人原生的狀態」；這幾天「冥王星時刻」在院線熱映，一條熱評來自豆瓣——「曾美慧孜可以用後背演戲」。目前仍佔據熱評第一位。

冥王星時刻

她形容鏡頭用以征服，有點叢林動物捕食的味道，有點 Henri Rousseau 畫中世界；又形容它似胎盤，可以容納她的一切，令她感到輕鬆，奇怪的腦迴旋。

By Henri Rousseau

所以，文藝片導演都愛她。攤開她的合作導演名錄：婁燁、畢贛、李玉、陳果。「可能在他們看來，技巧這個東西是可以獲得的，但是生命力和野生感是他們更喜歡的吧。」

再殘忍一點，「我覺得表演最神聖的就是，你有就是有，你沒有就是沒有。眼睛不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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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十幾歲的曾美慧孜，看過一部電影——「霸王別姬」，從此深信不疑自己要成為一名演員。

她在這部經典中窺見了一個真正演員的作派。而如果這個作派可以作為一個演員一生的人設，她覺得好夢幻。她喜歡它的紙醉金迷，她讚美它的毀滅感。

「我偏好涅槃重生的力量」，在此，另一個詞——「飛蛾撲火」，被她迅速予以否定，「我還是蠻理性的。」

曾美慧孜的媽媽是一位物理科研人員，賜予了她一顆同樣理性的大腦，童年環境功不可沒。「因為媽媽一直都在一種科研的狀態當中，經常要翻書，這些會在我的記憶中比較深，所以我就知道了，要跟書本打交道。在那個狀態下，我是有安全感的。」

你還是很難想像，下了戲的曾美慧孜——「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理科生」，「生活會規劃的非常緊密，跟演員沒什麼關係，會像理科生一樣安排自己上課的內容，健身的內容。很機械的，就是一個月如一日的重複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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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凱恩」和「西鶴一代女」，她看得頗有感觸。「他們讓我看到了一個大的格局的電影，而且沒有任何懸疑，也沒有任何的招數。就是普普通通，特別簡單的結構，總分總的。」

她想，可能真正厲害的東西，藏在最簡單的結構里。這兩部電影對她影響之深，「我需要有一個更穩定的結構」，她說。

所以你剖析自己和環境，是看基礎構架？

「算是。我看到的是結構，看不到的是情緒和線性的東西。」

你看不到情緒？

「情緒，我覺得它在結構里。但是你必須把骨架看得很清晰，你的血肉才會構築得好。」

你覺得一個漂亮的骨架是什麼樣子的？

「我覺得是柔軟的。一定是柔軟的，它才會漂亮。」

堅硬的骨架在你看來？

「它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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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讓她提名金馬的「三夫」之前，曾美慧孜已經在多部電影中運用出色的身體展現女性魅力。

「我從小喜歡的東西就跟別人不一樣。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一個芝加哥的音樂劇，我模仿裡面的形體」。後來，一個比較重要的階段是，她喜歡上了現代舞，「 Pina Bausch ，瘋狂迷戀。從現代舞裡面，我汲取到一些身體的控制。」

再後來，她遇到了瑪麗蓮·夢露，「我覺得她是把自己的身體和音容相貌運用的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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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讓我們來談談女性身體的自信表達這個話題。

值得討論的點是，在很多領域，我們歡迎技巧，但是一旦談論到身體的表達，我們卻怯步了。我們認為它不是一個好詞，甚至覺得對身體擁有技巧性表達的女孩不是一個好女孩。

這種異樣的眼光，曾美慧孜在青春期就領教過，她是學校里發育較早的那一類。成年以後，對於「性感」的標籤——角色深入人心的附屬品，也令到她倍感困擾。她想，「我是在做一個愉悅男性、取悅社會的角色，還是說我在做我自己？」。不過最近，越多越多的女性給她的反饋，突然就讓她想明白了，「她們很喜歡我的表演，能在角色上找到共鳴，就說明，其實我表達的那種性感並不帶有取悅性，我覺得是一種自我意識的覺醒。這種覺醒，可能女性觀眾感受的，會比男性更深。」

如果你正在經歷這種身體表達上的眼色與困惑，或許曾美慧孜可以給到你的建議是，「當我決定要做自己的那一刻，所有東西都不會再攻擊到我。做自己是唯一的技巧，也是百毒不侵的技巧。」

此外，曾美慧孜沒有青春期的困惑。「我很小就確定了我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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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清楚統一人設的虛假性，以及，也許只有矛盾，才是真實人設的本質。曾美慧孜以極致矛盾展露真實：鏡頭前的她是有攻擊性的，私下裡卻完全另一番狀態。「還蠻斯文的，對嗎？」，她形容自己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潛伏於人群，「生活里我就是一個特別普通的人，別人不會看出你有什麼不同。」。她的大多數朋友甚至不知道她是演員，「大家也會聊，我說我「學藝術的」。」

生活中的鞏俐活成了她想要的樣子，「你沒有看到她特別費力」。曾美慧孜相信能量守恆，「生活中盡量把自己變到不存在，可能演戲的時候你才有那個興奮點在。」。這是她的「省電」哲學。

她的潛伏也沒有半點要觀察誰的意思，就是過自己的。愛好是瘋狂買帽子，也是她作為一名准天秤的唯一糾結癥狀。「我去賣帽子的店，基本上是沒有三個小時出不來的。因為每一款帽子我都想要。」

「帽子可以讓你不用管頭髮亂不亂，妝化沒化，帽子可以解決好多事。」

她最近買了一頂 Hello Kitty 的帽子，在台北西門町。是參加金馬獎之餘，給自己的額外享樂計劃。

當然，金馬獎除了讓她多出了一頂 Hello Kitty 的帽子，還有更大的名氣和更多的行程，「眼下，生活的節奏有點被打破，必須平衡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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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美慧孜眼下的課題，是從一名野生感演員，成長為一名有技巧的野生感演員。「可能我想顛覆掉過去的某種意識」，她敘述曾經的自己，演戲純憑本能。

但一個人在不斷進化技巧的過程中，必將伴隨喪失掉他最初的那份靈性。這個過程有多不可逆，曾美慧孜也在想辦法。

目前，她的對策有二：對技巧進行選擇性的學習，盡量不讓它影響到自己的原生狀態；此外，一個持續多年的習慣用以保持靈性，她基本不看自己演的戲。「如果看了，你會有個印象，你會強加自己不要這樣，不要那樣；不看的話，你就會像小朋友一樣。小朋友給我很多啟示，他們每次玩積木都會特別開心，像第一次玩一樣，那個狀態，其實是最好的。」

朋友打電話恭喜曾美慧孜提名金馬時，她也會像其他演員所描述的那樣，從沙發上激動地跳起來，但應該是不到半個小時情緒就特別穩定了。

「三夫」中的情慾怪誕，角色在接到之初，她夢見了很多魚。「我每次接到重要角色，心理和身體都會有感應，夢境會非常神性，會夢見很多魚呀，大海呀。就像是身體里某種元素在呼喚你一定要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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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接的角色越來越滿意，「什麼樣的蝴蝶它真的會撲什麼樣的花。只要你做好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就一定會向你湧來。這一點是非常有力量的。」

曾美慧孜有沒有什麼白日夢呢？「演員都會有很多白日夢。如果演員連白日夢都沒有了，我相信他支撐不了他所有的工作流程。」

她希望未來可以塑造有代表性的東方角色。「我仍然有一個夢想，可以輸出東方文化。可能這樣的角色現在很少，但是我覺得可以傳承上一輩導演的訊息量，這很重要。我還是有一個老戲班子的作派，可能這就是我的野心吧：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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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我們可以在院線上映的「冥王星時刻」與「地球最後的夜晚」中欣賞到她令人神魂顛倒的表演。問她有何不同之處？

「最大的不同，是導演風格的不同」。她講話很直，「我覺得演員一定要想明白的是，你一定是服務於導演風格的。如果說你的每一個角色都要強加於導演之上，就會導致你十年、二十年演的角色都是你自己。」

「我認可的表演價值觀是，你隨導演而變，而且你演的每一個片子都不能看出你自己的痕迹。我覺得這個是很厲害的。」。她對自己的表演沒有框架，希望像變色龍一樣，類型不設限，角色不設限，文藝片、商業片，在她看來，亦沒有邊界。

不過眼下，她因為對方沒有給到充分的準備時間，而拒絕了兩部商業片。是時候關注這枚酷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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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VIEW

YOHO!GIRL x 曾美慧孜

「 我要拿奧斯卡。」

Y=YOHO!GIRL

Z=曾美慧孜

Y：生活中你是一個怎樣的女孩？

Z：山東大妞。簡單、粗暴、直接。

Y：你的朋友多嗎？

Z：多。

Y：男朋友多還是女朋友多？

Z：沒有男朋友。

Y：是否經歷過友情背叛？是否原諒？

Z：經歷過。不回望，不接觸。

Y：是否經歷過愛情背叛？是否原諒？

Z：不原諒。

Y：穿衣風格是怎麼形成的？

Z：拍戲而形成的。每天太匆忙，太糙了。是我現在每天不化妝，不吹頭髮導致的，很隨意。

Y：說出你最近一次收到的誇獎？

Z：前天我的一個朋友跟我說，「你得到什麼樣的提名，我都不會意外」。我覺得這是最大的誇獎。

Y：最近的煩惱是？

Z：我不希望不做我自己。

Y：最近的開心事是？

Z：看「海王」。

Y：你睡覺的時候穿什麼？

Z：「穿」香奈兒5號。

Y：什麼時候覺得自己最漂亮？

Z：洗完澡的時候。

Y：會在鏡子前看自己嗎？覺得哪個部位最漂亮？

Z：會。我覺得胸最漂亮。（狂笑）

Y：三個影響你人生觀的人？

Z：瑪麗·蓮夢露。瑪麗·蓮夢露。瑪麗·蓮夢露。

Y：誰是合作過最酷的導演？為什麼？

Z：陳果。因為他做自己。

Y：最後一個問題，說出你的野心？

Z：我要拿奧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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