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張愛玲，宋江見九天玄女，那玄女就是我的模樣

《傳奇》：張愛玲，宋江見九天玄女，那玄女就是我的模樣

胡蘭成說張愛玲不看那些常人看過七、八遍就不會忘記的情節，只記那些常人無心留意的小細節。以至於同一本書從張愛玲口中講出來就好像你從未曾細讀過一般。於是，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 胡蘭成說張愛玲不喜新聞，卻愛看小報。小報里的描寫總每每讓她玩味不絕，時常會覓到一些精彩的詞語，她喜歡那些色彩濃厚的詞。那肅殺的文字依然透著濃重的色彩，那個傷口依然滿是絕色。

她從小被視為天才。三歲開始背誦唐詩，九歲便開始寫起小說。大凡天才不是英年早逝，便是鬱悶終老才華不被世人所識，抑或是癲狂潦倒最後也抵不住才華的流逝。她卻是墮入了俗世的。她的文字才華遇上了凡塵俗世變成了無能。她不會削蘋果，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帶著學生氣和孩子氣就跑去見了她逃不出的命。她說繪畫、音樂、文字中，文字是最低等的。最上等的就是繪畫，不受束縛，潑灑著最原始的自由。

「從前的人吃力地過了一輩子，所作所為， 漸漸蒙上了灰塵；子孫晾衣裳的時候又把灰塵給抖了下來，在黃色的太陽里飛舞著。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添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快樂，甜而悵惘，像忘卻了的憂愁。」這是《更衣記》里的一段，初中的時候沉浸在她的文字里。懵懂得讀著，滿心的歡喜。那些文字是甜的，讓人徹夜通讀，不顧視力；那些文字也是愁的，生命隱約透出來的憂愁像是一個漸漸走來的影子，不知其貌只存著預感。

她形容自己「天然妙目，正大仙容」。取自《水滸傳》里宋江見到玄女時的描寫。她形容自己 「行走時香風細細，坐下時淹然百媚」。取自《金瓶梅》里孟玉樓的描寫。她說：有人雖遇見怎樣的好東西亦滴水不入，有人卻像絲綿蘸著了胭脂，即刻滲開得一踏糊塗。我也像那絲棉一樣，多少年後還是會沉迷得一塌糊塗。只是這次不是胭脂磨成的文字，而是那一潭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礦谷。明知會粉身碎骨，卻還是忍不住那一念心動。

她寫道，一座城市的淪陷是為了成就一對戀人。可這終究也只是小說。這海上浮華，締造了一個女子的傳奇，卻無法成就她的愛情。文字印在書頁上，過幾十年幾個世紀，依然還在書頁上。書頁泛了黃，文字上爬著小書蟲，來來回回等著晴天主人拿出去曬。堆積的灰塵飄進了塵埃里，她說，塵埃里也能開出花來。舊書只等著舊書攤回收，褪去了墨跡的字也只能跟著模糊，再要回頭尋覓時卻已經無法辨認了。最後那些印在紙上的繁華夢凋落了，也落到了塵埃里。風一吹，就散開來了。雖散了，那顏色卻是一樣的濃烈。

在她眼裡，再顯赫的達官貴人也有鼻孔窺人的醜態，再貧賤的市井小民也有一念心善的俏容。她的平等是冰冷的，帶著諷刺。可是，卻是再平等不過了。我在她的世界裡尋覓著入口、張望著出口，無意翻到一句話「——我們只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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