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狗屁人蔘，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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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吳寒
出品 | 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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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人蔘，你能立刻想到的，估計就是各類武俠影視和遊戲里的人蔘的身影。在武俠小說的世界裡，人蔘幾乎是種神葯。沒病吃了能增長功力，受了重傷吃了能好，快死了吃下去還能續命。
武俠小說不是憑空創作，中國人對人蔘的效力，確實深信不疑。可能你家裡老輩人就會拿人蔘泡酒，一邊喝一邊告訴你這東西大補，不能多喝，一天一小杯就夠。
商家也不放過人蔘這個噱頭，變著法的強調自己產品里有人蔘，又高端又健康。飯店推出養生人蔘湯，甚至連火鍋的鍋底都要放幾根人蔘須子點綴下。
然而，人蔘真的像傳說中那麼有效力嗎？為什麼這麼多人都對人蔘的效力深信不疑。
人蔘，乾隆代言的神葯
說起人蔘，大家都會覺得這是東北特產。然而東北人蔘成為人蔘的代表，歷史並不長，從明末清初才開始。
明末之前，相比來自遼東的人蔘，山西上黨的人蔘更受歡迎。遼東人蔘出名，一方面是明末滿洲女真族興起，開發東北人蔘產業的結果。另一方面，明朝也為了安撫他們進口大量人蔘。這些遼東人蔘代替上黨人蔘，成了人蔘的代表。
蕭峰看到人蔘，露出欣慰的微笑。《天龍八部》里蕭峰誤傷阿紫，到長白山去尋訪老山參治病。這充分暴露了蕭峰是個虛構出來的假北宋人，因為在宋代，最有名的人蔘出自山西上黨 / 《天龍八部》劇照
至於人蔘在平常人眼裡平時進補，急時救命的神奇功效，很大程度上靠的是清朝皇室的廣告。
本來滿人就有服用人蔘的傳統，清朝統治中原之後，宮廷中人蔘的用量非常大。雍正十三年，《太醫院用人蔘葯檔》記錄宮廷從正月至年底一般入葯人蔘就達230斤。
人蔘也是皇帝的常用藥，乾隆皇帝尤其喜歡。乾隆朝《人蔘底簿》記載：「自乾隆六十二年十二月初一始至乾隆六十四年正月初三止，皇上共進人蔘三百五十九次，四等人蔘三十七兩九錢」。
有了乾隆皇帝的代言，人蔘的藥效自然大受信任。當時京城的達官貴人追捧人蔘，就是覺得人蔘效力神奇，「恃此可無恐也」。
不僅乾隆愛吃人蔘，他的後宮們也喜歡。《延禧攻略》中富察皇后就曾遣瓔珞送參湯給受傷的富恆 / 《延禧攻略》劇照
當然，人蔘被神化，不只是借了皇帝的光。還有一個因素就是人蔘飛漲的價格。
清代人蔘一直是由官方管制，不準民間開採，主要供應皇室。到了乾隆時期宮裡實在存不下，就由內務府出面，把人蔘賣到江南地區。
官方管制雖然不能禁絕人蔘販賣，但會抬高人蔘價格。當時的管理人蔘的官員認為「從前禁止尚不甚嚴，而參價尚不甚貴，私利者尚少，殆後禁止愈嚴而身價愈貴」。清初人蔘不過幾十兩一斤，但從康熙到乾隆時期，參價上漲了十幾倍，幾百兩銀子一斤已經算是便宜了。
杭州一家中藥店內的野山參王，標價88萬，比黃金還貴 / 視覺中國
按理來說，漲價這麼離譜，人蔘在江南應該無人問津才對。可意外的是，高價使人蔘從一般的藥品變成了奢侈品。越是貴，吃起來越能顯示身份的地位。
就這樣，人蔘成了買東西不求最好，但求最貴的江南大戶的用藥首選。他們有事沒事就拿人蔘當補藥，大病急病的時候更是依賴人蔘。不管對不對症，都拿它當救命稻草。有記載當時江南「富貴之家，病至莫救，無不服參者」。
富人把人蔘當寶貝，也帶動了一般人對人蔘的追捧。當時流行的觀點是「皆以價貴為良藥，價賤為劣葯」。人蔘既然這麼貴，富人又都用，肯定是有什麼神奇的效力。
這些三元一整棵的真·白菜價人蔘應該是入不了那些「不求最好，但求最貴」的清朝人的眼的 / 視覺中國
於是，不少家境普通的人遇到大病，也要花大價錢買人蔘搏一搏，看看能不能靠猛葯大力出奇蹟。即使不能，也對家人儘力了，有個心理安慰，不會去責怪人蔘沒用。當時大夫治大病不開人蔘，甚至會被當做庸醫。
每次大病都用人蔘，總會碰到幾次管用的。就這樣，人蔘功效神奇，甚至起死回生的名聲傳開了。
你可能吃了假人蔘
人蔘價格高銷路又好，市場上作假冒充的肯定不在少數。清代參商就會把鉛條插入人蔘中增重，現在的作假手段更是花樣翻新。
據吉林人蔘研究院統計，目前中國野山參儲量僅幾十斤左右。換一種說法，大部分市面上流通的野山參大部分都不是真貨。如果你家人買到了「野山參」，那基本上可以確定他被坑了。
北京科技報報道過一位女士上當的經歷，她花300塊到葯市上買了一根人蔘。放在鍋里燉的時候覺得味道不對，聞起來像蘿蔔。燉好了湯，喝起來像是蘿蔔。拿到葯檢所一問，果然是白蘿蔔。長得和人蔘像的植物還有很多，板藍根、桔梗甚至香菜根都經常以人蔘的身份露面。
2018年9月13日，吉林省撫松縣萬良人蔘市場。如果沒有這麼長的須子，人參看起來還真的挺像蘿蔔 / 視覺中國
這種以假亂真的把戲只是小兒科，在葯市騙騙人還行。高端一點的商場，人蔘造假還有更高明的手段。央視《焦點訪談》暗訪過哈爾濱一些人蔘商戶，發現他們竟然用502膠把須條粘在人蔘上，連人蔘的根莖都加長過。為防顧客懷疑，還配備了假造的鑒定證書。
上海也破獲過一起仿冒名牌人蔘的案件。這次的造假者更絕，不但賣的「野山參」是自己拿幾塊錢一克的便宜貨冒充的，還自己設計了一個網站，專門讓買家查詢「防偽號碼」。
圍觀最右凹造型的人蔘們。這種沒有須條的參，遇到黑心商販是要被用膠粘的 / 網路
即使沒有作假的人蔘，也未必安全。2017年12月15日，中國食品藥品監督總局公布了39批次的不合格中藥飲片，全部是人蔘，主要問題是人蔘的農藥殘留超標。
除了農藥，人蔘還經常被檢測出重金屬超標。人蔘本來富集土壤中重金屬的能力就強，而根據農業專家的調查，人蔘栽種區域的土壤重金屬鎘含量超過國家三級標準，污染嚴重。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根據報道，幾十年前為了殺滅長白山上的松毛蟲，政府曾組織飛機在林區大範圍撒下六六六等劇毒農藥。這些毒農藥至今還沒有完全降解，山參還受著它們的毒害。
廣西桂林的一位村民正在松林里噴葯防治松毛蟲。多年前長白山也曾大面積用藥，那裡長出的參，吸收的可不是什麼日月精華 / 視覺中國
這樣看來，那些賣假人蔘的說不定還真的在積德行善。那些真正的長白山山參，它們這些年可不是吸收了什麼日月精華，而是實打實的農藥。如果你真的買到了野山參，吃之前這樣想想，你還敢吃嗎？
真人蔘可能也沒什麼用
儘管人蔘真假難辨，污染嚴重，但還是受人熱捧，就因為傳說中人蔘有很強的保健功效。不過，這些人蔘的功效，真的存在嗎？
在古代，關於人蔘各類功效的記載非常多。《神農本草經》就宣傳「主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更是夸人參「治男婦一切虛證」。
然而，不管古代對人蔘療效的記載可不可靠，首先有一個問題。古代人說的人蔘，和現在我們說的人蔘不完全是一回事。
不僅古人和我們說的人蔘不是一回事，日本人和我們寫的人蔘也不是一回事。在日本，「人蔘」這兩個漢字是胡蘿蔔的名字 / 網路
按照學者王家葵的觀點，傳統文獻中出現的人蔘辭彙，並不都對應現在的人蔘。現在的人蔘是五加科的一種，然而古代有些記載中人蔘的特徵，和五加科的人蔘大不相同。
不去糾結古代對人蔘的記載，當代的醫學研究又對人蔘的效果做何評判呢？
一項對過去人蔘臨床實驗效果的評估表示，沒有確鑿的證據支持人蔘對任何特定疾病的療效。這項研究從475項實驗中選取了65項，發現有44項研究聲稱人蔘有正面作用，但是這些研究質量都不行。連用的人蔘製劑怎麼製造的也不提，更沒法判斷劑量和給葯時間的情況。
杭州一家飯店推出添加人蔘的秘制養生小龍蝦，但效果嘛，估計跟啤酒泡枸杞差不多吧 / 視覺中國
美國國立衛生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對人蔘的總結也很類似。因為研究質量普遍不高，所以對我們對人蔘的認識還很有限，沒有確切結論說明人蔘有助於人體健康。
可能你有聽說過，人蔘中的有效成分人蔘皂苷早就被發現了。而且不同皂苷還有不同的作用，比如降血壓，抗癌甚至增加精子活性。這樣的好處，似乎說明人蔘的效果不是浪得虛名，這是真的嗎？
確實有很多研究發現人蔘皂苷的作用，但是也別高興太早。人蔘皂苷的研究同樣不夠成熟，大部分都是動物實驗。具體如何發揮作用，有什麼風險都不夠清楚，更不用說臨床應用了。
人蔘功效的研究多半停留在動物實驗階段，而且這些動物用的都是提純過的人蔘皂苷，跟你生嚼人蔘的利用率完全不一樣 / 視覺中國
在中國，絕大部分主打人蔘皂苷的產品，也沒有被認證為藥品， 而是標準寬鬆得多的保健品。儘管其中一些有作為藥品的潛力，但大部分確實不能代替葯。
而且，這種有效成分在人蔘中含量有限，純度也很低。而實驗里用的人蔘皂苷都是高純度的，這樣才能起效。另外，人蔘皂苷因分子量過大，生物利用度很低。所以直接吃下去的話，大部分人都幾乎沒法吸收這些有效成分。
這樣看來，即使拿人蔘當飯吃，也未必能享受人蔘的功效。平常那些我們最常見到的人蔘吃法，什麼泡酒，含化，還有煎藥，凡是吃進去的，基本就告別人蔘里的有效成分了。
山東臨沂一位愛酒人士泡了壺參酒，沒想到人蔘在酒里泡著泡著竟然發芽了，好像還準備開花 / 視覺中國
至於你說吃了有人蔘湯底的火鍋就流鼻血，那可不是火鍋里的人蔘大補，畢竟那是不是人蔘還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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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中國日報. (2017). "低齡"人蔘冒充品牌野山參 上海警方破獲一起侵犯知識產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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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南方周末(2014)農藥殘留超標等問題困擾我國中藥材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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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澎湃新聞. (2015). 人蔘和人蔘之間隔多遠：當歷史學家涉足中醫，西醫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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