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這一天滿族人的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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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滿族人的嗨生活
關捷
冬至，是滿族人的一個節日。它的名字叫天令節，起源於女真族所建金朝首都（北京）的風俗，發展到清代，更加成熟。甚至還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這一天，全國上下都要熱鬧一番。
在皇宮，這一天，皇帝要舉行祭天大典，這叫做「冬至郊天」。宮內百官要向皇帝呈遞賀表儀式，百官之間還要互相祝賀。種種儀式，都要表達對天神的無比敬意，滿族人不講究與天斗，而尊崇天人合一的哲學。
清朝的時候沒有我，但我見過從清朝一路過來的光緒年前的族中老人，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他們八十多歲。他們說，從冬至那一天開始，宮裡的節日氣氛更加靈動有趣。
從冬至這天起，就進入了數九寒天了。數九，不是扳著手指呆板地數，而是要帶有幾分文雅地數。
有一種「寫九」的遊戲特別熱鬧，也叫填寫「九九消寒圖」，就是一幅雙鉤描紅書法「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全部為繁體字，九字每字九劃共九九八十一划，從冬至開始，每天按照筆畫順序填充一個筆畫，每過一九填充好一個字，直到九九之後，春回大地，一幅九九消寒圖才算大功告成。
皇帝要寫，龍子鳳孫也要寫。康熙爺當年就曾與其愛孫弘曆（即後來的乾隆皇帝）描畫消寒圖，算作冬至以後那些日子的樂事，同時，也練習了書法。
但是，「寫九」這種文化活動，並不止限於宮廷，它來自於民間，自然民間也與宮中共享。滿族普通的人家，從冬至那天始，也將「寫九」寫得熱熱鬧鬧。外出相見，除了問寒問暖，也要問「寫九了嗎？」呵氣形成了一縷縷蜿蜒的小白霧，彼此描述寫九的進展與快樂，興之所至，他們還要彎下身來，在雪地大寫幾筆。
滿族人的天真爛漫，於此可見一般。
這一天的活動，也不止是寫九，更有冰上體育活動。《清內閣檔案》記載，皇太極在冬至這一天，要帶上皇后、王公大臣、龍子鳳孫和大小福晉到城南的渾河上溜冰。這一天的冰上活動，看檔案，上面寫了生動的冰上雪橇，還有抽冰嘎，甚至還有冰上射箭比賽。王子、公主與侍衛們的勇猛與迅捷，皇后與福晉們的驚呼。皇太極眯著雙眼，面帶微笑…… 當然，對於熱愛生活的滿族人來說，冬至這個節日也是個美食節。冬至這一天，滿族人喜食煮"餑餑"。 餑餑，是滿語辭彙。它的原料為糜子、粘谷和粘高粱，都是滿族人民種植的主要農作物。糜子加工去皮後，稱為大黃米。粘谷加工去皮，稱為小黃米。粘高粱加工去皮叫粘高粱米，這三種米經碾磨加工，粉碎成 「面狀」，然後，才能製成各種餑餑。煮餑餑只有栗子大小，湯汁酸中帶辣，既開胃又暖身。
這種習俗一直沿襲到今天，只是城裡的滿族人的煮「餑餑」完全演變成了煮餃子，這實在是因為糜子、粘谷和粘高粱三種原料越來越稀少。但鄉下的族人會進城帶過來，特別是遼北地區的族人冬至前來串親，因此，我們偶爾還是可以在冬至的時候，吃到滿族傳統的餑餑。然而，餃子是要堅持吃的。即使是在困難的文革年間，冬至這一天，我們瘋夠了，一進家門，母親就會掀開那個熱氣騰騰的鋁質鍋說：「洗手，吃餃子！」我們因此而記得冬至是一個有餃子的節日，冬至講究，有品味。
冬至這天的冰上遊戲，在我小的時候，已經很少見了。解放後的城裡滿族人，盡量迴避自己的滿族身份，連習俗也一同迴避，渾河冰上遊戲更是沒有。小的時候，我和哥哥倒是在在冬至的馬路上抽冰嘎，那算不算滿族風俗呢，父親只在一旁笑，也不說什麼。問他，他也不說。幾十年後，我見到他的一位高中同學，那老人說，「小時候冬至，二十年代末吧，鬼子還沒來，冬至那天常去你們家借冰刀，就在五愛街前面的葦塘滑冰。你爸爸等我們滑夠了，他才滑。他滑得好，可以一邊打拳一邊滑。直到上大學，大家分手。那時，冬至的時候，瀋陽城特別熱鬧。」
是的，到了我們小時，大約也就只剩了在馬路上抽冰嘎的份兒。冰嘎，瀋陽城的玩具店裡是有的，木頭削成的，頂部有塊類似圖丁的鐵，鞭子一抽，它就在路面的冰上瘋轉起來。冬至那一天，孩子們都出來抽這個，我想應該是約定成俗的過節。
倒是鄉下，冬至那天玩起來可以更嗨。我姥姥家那個村，多是旗人後裔，滿族習俗保存得完整。冰面更寬闊，家長也不干預，玩起來不必躲躲閃閃。皇太極時期的雪橇已被改造成冰車，即是用幾塊小木板加上兩根縱向的木棱，木棱上鑲上兩根粗粗的鐵絲，兩個釺子往冰面一戳，冰車飛快跑起來。我大舅看了那些在冰面奔跑的冰車，輕蔑地一笑。有個周日，他從廠裡帶回來兩塊角鋼，三下五除二釘了個冰車，然後，他把角鋼擰在木棱上。角鋼比鐵絲厲害多了，上了冰面，釺子一戳，我三下兩下，所有的小朋友的冰車都要被遠遠地甩在後面，並且他們大呼小叫「誒我……！」我至今贊成任何形式的技術革命，主要來源這一次。我大舅得意，覺得對得起外甥，也對得起他城裡的大姐。
我離開姥姥家的時候，那個特現代化的冰車留給了表弟，也不知現在放在哪裡。如今，他們已經進城數十年了，鬧不好被馬未都那樣的收藏大家收藏了。
今年的冬至，我當然要吃餃子，冰上遊戲怕也搞不成了，雖然我現在就住在渾河岸邊，但卻沒有任何遊戲工具了，溜冰鞋沒有，冰嘎沒有，冰車甚至也沒有。興趣倒是有那麼一點，我可能會到皇太極當年遊戲的地方看看，檔案里記載是渾河五里河那一段。
從渾河發思古之幽回來，我或許會醮著帶雪花的墨汁「寫九」，冬至，要有點冬至的樣子。
冬至，快樂！
作者關捷像
作者關捷像
作者簡介：
關捷，瀋陽日報記者，中國作協會員。遼寧作協理事。國家一級作家。著有長篇報告文學《人民藝術家李默然》獲第八屆遼寧文學獎；長篇報告文學《鐵血軍魂—180師在朝鮮》獲第九屆遼寧文學獎；長篇報告文學《日本，你必須還我天道》；長篇歷史小說《順治遷都》，與阿里影業簽約拍攝電視連續劇。鳳凰衛視鳳凰大視野主講嘉賓。百集視頻《康熙定台灣》目前正在十大平台滾動播出。
作者關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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